消滅二郎神?笑話,是被他消滅吧!三只眼的家伙,背后偷襲沒戲,法力又高強變態,怎么可能被消滅?
1
我只是花果山的一只野猴,卻突兀的出現在九重山凌霄殿,就像一根蔥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一叢蘭花中一樣,諸神皆看我不順。
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是你最討厭的,鄙視的人偏偏每天出現在你面前。這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是你明明每天看到這個最討厭的人,卻沒辦法把她一腳踢開。
“如果你看見我很不爽,可以抬起你的腳把我從九重天踢下去;如果你不想在這里看見我,那么,麻煩請繞道。”當然,如果還有其他的小道能直通凌霄殿還用南天門干什么?
我一邊蹺著二郎腿坐在南天門前嗑著瓜子,一邊每天列行公事地對著從南天門通過的二郎神叫囂。
我本是花果山的小猴,齊天大圣被天帝招安后當了弼馬溫,后來大鬧天空偷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回到花果山,我嘴饞偷吃了好幾顆,沒想到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仙,上了九重天。
孫爺爺后來被二郎神抓住,我還偷偷去看過,孫爺爺摸著我的腦袋說:“乖猴兒,作為一個猴子,我們的畢生自愿就是至少消滅一個二郎神。”
消滅二郎神?笑話,是被他消滅吧!三只眼的家伙,背后偷襲沒戲,法力又高強變態,怎么可能被消滅?
“孟小良,早晚有一天我會送你去五指山和那孫猴子一起做伴。”二郎神跺著腳,踩著地上的瓜子皮嘎吱嘎吱響。
每隔十年我都會去五指山看望孫爺爺,替他掏掏耳朵,梳理梳理那一頭金光閃閃的毛發。五百年后,那個叫唐生的出現了,騎著白馬翩翩而來,從此,我戀愛了。
可是菩薩說過,騎白馬來的不一定就是白馬王子,因為,有可能是唐生,丫的,偏偏叫我遇到了。
我連哭帶爬的求孫爺爺帶著我一起去取經,雖然那時我還不懂啥是取經,但我已經知道愛情是要爭取的,也從菩薩座下的小童子口中得知,一路上,有很多美艷的女妖精垂涎我的唐生哥哥。
唐生是我先看到的,怎么能讓別的女妖精騙走?可是孫爺爺說死不讓我跟著,將我拉到角落,語重心長的囑咐:“小良啊,哈哈,孫爺爺不叫你去,是有更大的任務給你.\"
孫爺爺口中的重大任務就是幫他監視二郎神,等他取經回來,一定要報花果山一戰的仇的。
從此以后,我便每日坐在南天門外,一邊嗑瓜子一邊監視二郎神。
哮天犬說我搶了他的工作,看門本來是它的工作,我一猴子多管什么閑事?所以每次見到我就咬。
“來,哮哮,看我今天給你帶什么東西了?”我把從月老那里偷來的骨頭丟給哮天犬。
估計二郎神是太吝嗇了,哮天犬像一輩子沒見過骨頭一樣撲過去就啃,哪里還有神犬的樣子。
2
愛情有時候還真是傷神又傷身的,對唐生的思念就如二郎神對我的憎恨永無停息的時候。
有時候我會懷念花果山的日子,懷念我還是一只猴子時愛上的一只猴子哥哥,可當我成仙之后再去花果山,天上一年,人間十年,那猴子哥哥已經另結新歡,而我彼時已經修成人形。
孫爺爺走后,二郎神偷偷去了花果山一次,我偷偷跟在他后面來到水簾洞。
他站在孫爺爺曾經坐過的椅子前沉思了好久好久,我猜想他也想當齊天大圣,可是后來他只是揮揮手毀了那椅子。
我氣得跳出去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二郎神,你這個大變態,打不過我孫爺爺就來水簾洞搞破壞嗎?”天上人都知道,當天若不是哪吒后面偷襲,孫爺爺才不會敗的。想來,那穿兜肚的小娃也不是好東西。
二郎神瞪大三只眼看著我,天眼里,我依舊是那只渾身雜毛的小猴子,也許在他眼中我從來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菜。
“你這個傲慢的家伙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只會讓我更加覺得自己和唐生之間的差別。
二郎神輕蔑地冷哼兩聲轉身就要走,水簾洞外傳來一陣陣嗚咽之聲,伴隨而來的是一股腐朽的臭氣。
“汪汪汪!”
哮天犬的狂吠聲穿過水幕,二郎神瞪了我一眼飛身沖出水簾洞。
“喂!等等我。”我跟著沖了出去。
我從來不知道花果山地下原來藏著這樣的秘密,一只巨大的地藏蠶從土地里轉出來,肉肉的巨大身子在地上蠕動著,墨綠色的液體從它口腔里噴出來,沾到二郎神的盔甲上,立刻在盔甲上燒出一個洞。
事實證明,戰神也有失足的時候。
二郎神被地藏蠶的蠶絲困住,黑色的蠶絲像吸血的水蛭貪婪地吸食他的法力,巨大的肉色身體一點點縮小,最后幻化成人形。
地藏將二郎神踩在腳下,黑袍迎風飛揚,一團團死氣從地底躥出來,無數的骷髏、妖魔從地底爬出來,叫囂著朝二郎神涌過來。
“孟小良,你躲在樹后干什么,還不快來救本尊。”
原來這卑鄙的家伙早就看到我了。
許多骷髏聽見他的聲音朝我躲藏的大樹看來。
“二郎神,作為一個神,你一點神格也沒有。”
“孟小良,別忘了,現在你也是神。”
一個神字似乎激怒了那些骷髏,本來朝他圍去的骷髏轉向朝我撲過來。
孫爺爺說得沒錯,二郎神他就是個騙子、偽君子、癟三。
“孟小良,快點,不然地藏要追上來了。”
“你這個趴著說話不腰疼的,有本事你下來啊。”欺負一個猴子背著他逃命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你把本尊放下,沒有本尊你能跑出去嗎?”
“七十三變了不起嗎?不就是隱身術嗎?”等孫爺爺回來,我一定纏著他教我,太上老君爐里的仙丹我也垂涎好多年了。
我背著二郎神一口氣跑出了花果山,直到回頭再也看不見花果山才停下來。
“二郎神,你這個渾蛋還不下來。”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背上的二郎神沒一丁點動靜。
“喂,下來啊!”我抖了抖肩,他從我背上滑下來“咕咚”一聲砸在地上。
“喂,喂,你不會是死了吧!”我蹲在地上看著仰面倒在地上的二郎神,眼睛差一點凸窗,“喂,你的天眼呢?你的盔甲呢?你的三叉戟呢?”躺在我面前的完全是一個書生模樣的俊俏男子,除了那張萬年不變的冰霜臉,我真的看不出這個人就是那個高高在上、踩到狗屎都一臉酷酷的二郎神。
“你說你叫什么?”
“楊戩。”
“你說你叫什么?”
“楊戩!”
“你說……%¥%¥……啊!你干什么?”我揮掉附在我額頭的大手。
“我就看看姑娘你是不是燒壞腦子了。”同一個問題問了三遍,不是傻子就是燒壞了腦子。
其實燒壞腦子的是他,法力全失,又不記得自己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二郎神,我便告訴他自己和他之間的云云。
比如他如何升了仙,如何又突然間失去了法力,當然,除了我是他最心愛的女子除外。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去杜撰那樣一個身份,也許我只是羨慕嫦娥吧!
因為有一次我夜游,路過廣寒宮外看見他獨自一人站在月桂樹下望著廣寒宮里的嫦娥發呆,連桂花落滿了肩頭也不自知。
平心而論,那樣的二郎神真的有那么一丁點的迷人。
為此我還曾特地跑去找月老探問嫦娥的姻緣線,月老說,嫦娥情根早就拔出,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二郎神,注定愛而不得。
在花果山外停留了兩天,就是想辦法回天庭還是就此留在人間作亂一題我掙扎了很久,最后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追隨唐生哥哥的腳步,去西天取經。
我騙楊戩只要去西天見到了如來佛主就能重新得回法力,回到天庭,他對此深信不疑,第二日便同我一起往西天而去。
3
小雷音寺一路往西, 經虛妄城,我便和楊戩在虛妄城里等孫爺爺和唐生哥哥。
虛妄城之所以叫虛妄城,大概取與佛經中,凡所有相皆為虛妄的意思。
虛妄城西郊有一座寺廟,廟里香火旺盛,城中老少皆對廟中的主持奉若神明。
我在花果山當猴子的時候,特別羨慕人類的生活,如今修成人形,對人間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我拉著楊戩進了一家酒樓,尋了一張靠窗的桌子落座。
“兩位客觀,您想點些什么?”小二笑哈哈地招呼。
我裝模做樣地拿著“餐碟(菜單)”東看看西看看,對上面的東西有看沒有懂。
“喂!”楊戩捅了捅我。
“怎么了?你眼睛疼?”
楊戩拉著我側過頭,小聲靠在我耳邊說:“那個,餐碟你拿反了。”
好吧!我范了個技術性的錯誤,猴子吃東西不用點餐的。
最后還是楊戩點了幾樣菜。
“這是什么,辣辣的?”天庭里是不準喝酒的,我端著酒杯狐疑的伸舌舔了舔,“呸,好辣,這是什么東西?”
楊戩很無語的把臉埋在掌心:“那是猴兒酒。”
猴兒酒?我一聽真的來勁了,“啪”的一聲摔了酒杯,掀了桌子,一把揪住小二的領子:“你
……你……你……你竟然抓了猴子來泡酒喝?”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小二背我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這猴兒酒不是猴子釀的。”
“可分明叫猴兒酒。”我憤慨啊,拳頭一下一下打在小二本就扁平的鼻子上。
“孟小良,快住手,住手。”楊戩從后頭拉住我的手,連拖帶拉地將我拉開,“你發什么瘋?無知不是你的錯,可動手打人就不對了,這里是人間,不是你花果山,怎么能發瘋呢?”
“你才瘋了呢!你瘋,你妹瘋,你全家都瘋了。”我怎么忘記了,就算失去了記憶,就算失去了法力,二郎神還是二郎神,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
“孟小良,你別無理取鬧了,快道歉。”他拉著我,扶起被打趴下的小二。
“對,我就是無理取鬧,我就是個野猴子,能怎樣?你不是總看不起我嗎?總討厭我嗎?好啊,從現在起,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再見。”我掙脫他的手,在酒樓里上躥下跳,踢桌子摔椅子,完全有孫爺爺大鬧天宮的氣勢。
楊戩拿我不能,只能看著我拆了大半的酒樓后化成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我漫無目的在大街上上躥下跳,撞翻了路過的所有攤位,整條街亂作一團。
“快報官,抓住她,抓住那個女人。”
“抓住她,抓住她呀!”
我納悶地回頭看著一群人追著我呼來喝去,腳下沒停地繼續破壞。
“站住。”一群衣著古怪的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誰呀?”
“抓你的人。”分開人群,有一人走了出來,俊眉朗目,仔細看,眉宇間還有一絲絲仙氣,是他,那只惡心的地藏。
我轉身想跑,腳下卻重如泰山,低頭一看,一只從骷髏從地下轉出來死死地抓著我的腳。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我抽腳將那骷髏踩得稀巴爛,扭頭憤怒地看著臭地藏,“你想干什么?”
4
地藏是盤古開天之時的遠古魔獸,女媧造人后,地藏時常出來作亂吃人,后來女媧用補天時剩下的一塊圣石將地藏封印在花果山下。萬年后,圣石借天地靈氣孕育了孫爺爺,圣石破裂,封印也自然解除了。
“原來花果山下還壓了你這只大蟲子,今天你又跑出來,不怕女媧娘娘在把你封印了?”我被地藏捆成一團丟在山洞里,四周的死氣源源不斷地涌進口腔中,熏得我快要窒息了。
“怕,當然怕啊!”地藏一口吃掉一個死魂,四周聚集的死魂一個個驚恐地四處逃竄。
“那你還不逃?”
“有沒有人說過,這世界上最令人討厭的生物就是猴子?”地藏冷笑著看著我,伸出冰涼的手掐住我的下巴。
是有人這么說過。我突然想起二郎神,那個笨蛋也是那么那么討厭猴子,可是我卻騙他說他很愛很愛我。
若是他恢復記憶了,會不會一把掐死我?
“就算有又如何,你還不是被我孫爺爺壓了上萬年。”
“是呀,壓了上萬年。”地藏摔開我的下巴,然后笑得很詭異,“說,二郎神在哪里?”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別過頭,卻又暗自慶幸那個現在失去法力的笨蛋沒有跟我在一起。
“啪!”地藏大概是怒了,狠狠摔了我一巴掌。
“我就說過,這世界上最討厭猴子了,孫悟空是,你也是!來呀,把她給我剝了皮,做成后腦給我吃了。”
“喂喂喂,你這臭蟲子,快放了我,放了我。”我被兩只骷髏連拖帶拉地帶出山洞來到一塊空地上。
一只骷髏拿著一把生銹的菜刀對著我的腦袋比畫,大概是思索要從什么地方下刀吧!
那把刀鈍得實在有夠可憐,我想,砍在身上一定很疼很疼。
半個時辰后,我憂郁地看著越靠越近的骷髏:“那個,你想好是要清蒸還是水煮了嗎?”
骷髏一陣迷茫。
又過了半個時辰,我更加憂郁地看著已經逼到進前的骷髏:“那個,你想好是整只的清蒸,還是砍碎了再清蒸嗎?”
那骷髏晃動著腦袋,大概是死的時間太久了,腦子不靈光了,被我弄得暈頭轉向。
“那個,您老貴姓?”我無計可施,只好繼續扯淡。
骷髏竟然真的在想。
我動了動身后的手,捆綁的繩子已經被地上的石粒磨斷,我趁骷髏的不注意跳起來轉身就跑。
“嗚嗚嗚嗚——”骷髏看我逃跑了,揮舞著踩到追過來。
“楊戩,你就不能溫柔點?”我看著倒在地上碎成幾段的骷髏,右看看拿著鍋底的楊戩,暗附,還是拿三叉戟的二郎神帥一點。
“這都是誰害的?”楊戩丟掉鍋底,“你砸了酒樓一走了之,我卻要留下來刷盤子碗給你抵債。我實在懷疑,我怎么會愛上你呢?實在沒道理的。”說著狠話,手卻輕柔地撩開我的裙擺,看著我摔腫的膝蓋嘆息,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
“愛上就是愛上了,別凈說我,你還不是偷偷跑出來了,怪不得孫爺爺說你是偽君子呢!”其實我想說,這點傷不用在意,隨便一點小法術就修理好了。可我終是沒說出口,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里看著他低著頭為我包扎,心臟莫名地跳得好快,快得好像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那感覺,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唐生。
5
“楊戩,我走不動了。你背我。”我坐在地上朝他伸出手,陽光從他頭頂灑下,迎著光,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你不是仙人嗎?用個法術把我們直接送到西天小雷音寺不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若是可以,孫爺爺早去了,何必跟著唐生哥哥長途跋涉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呢?“天上一天,地上十年,我若真是直接用法術去西天,那豈不是還要再等好幾年?”
“等什么?”楊戩突然靠近的臉讓我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差點忘了我騙他去西天的目的是幫他恢復法力,而不是去找唐生哥哥。
“等,等,你廢話怎么那么多,反正我走不動了,快背我。”我從地上一躥而起跳到他背上,“走啦走啦!”
虛妄城往前百十里有一座山,聽說叫困龍山,傳說當年天地初開,有真龍不滿海水面積被陸地分割,便動用法力發水淹沒了大半的陸地,死傷好多生靈,后來天庭仙班排列整齊后,天帝便派遣上仙將它困在此山中。
入了困龍山,山勢險峻異常,植被高聳入云,遮蔽了陽光,偶爾山風吹過,帶著絲絲涼意。
越往山中深處而去,林間漸漸生起瘴氣,赤紅色的瘴氣阻擋了能見度,我撲在楊戩背上凝神看著林子伸出,一股源源不斷的妖氣從林中溢出。
“你有沒聞道什么味道?”
楊戩沒說話,可我感覺到僵硬的身體緊繃得厲害。
“你怎么了?”我收緊圈在他脖子上的手。
“這里,我來過。”他突然說道,嚇得我差點從他背上滑下來:“你恢復記憶了嗎?”
“你很怕我恢復記憶嗎?”
“哈哈,哪里的話,我當然希望你恢復記憶,好記起你到底有多愛我。”你撒了一個謊言,勢必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支撐。
我有些后悔跟楊戩開了這種玩笑,若是他真的恢復記憶,真的會一腳把我踢回花果山。
“我們走吧!”
“楊戩,你確定你沒有走錯路嗎?”越往深處,那股妖氣越盛,壓迫得我幾乎快無法呼吸。
我只是偶然得仙的小猴,升天后又沒有勤加修煉,面對前面那未知的傳說中的遠古圣獸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楊戩,我們走吧,不去西天了,不去了。”我膽小,我卑鄙,我為了愛情不堅貞,總之,我只是不想死。
我跳下他的背,雙手抱著他的腰死也不放手。
楊戩面色不善地看了我一會兒,一把揪起我的領子,拖著我往深處走。
“楊戩你放手,要死你自己去,我不去!我回花果山,我再也不升天,我也不去南天門打擾你,更不去哮天犬那里下巴豆,也不偷偷跟著你去廣寒宮看嫦娥,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只是只小野猴子,我還不想死。”猴子的人生在于桃子,而我的人生除了桃子外還偶然地闖進了唐生哥哥,還有楊戩,所以我已然得到進化,孫爺爺說,作為一只猴子至少消滅一個二郎神的話在我這里已經不成立。
“你從沒說你做過這些。”楊戩將我提高到能與他對視的高度,一雙冷漠的眼冷冷地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又變回天庭里討人厭又傲慢的二郎神。
我黯然低下頭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是不是恢復了記憶?
“走吧!不會有事的。”他突然嘆息一聲,將我放下來,然后蹲在我面前。
我愣愣地看著他寬闊的背,傻傻地站在原地,心中好像有什么東西瞬間塌陷了,眼眶有些癢癢的。
“上來,你不是走不動了嗎?”
“楊戩,我……”
“你放心,我保證過了明天你還是活蹦亂跳的花果山小猴子。”他笑著,笑意延伸到眼底,轉過身輕輕刮了刮我的鼻子。
楊戩,這真的是你嗎?
我愣愣地看著這張看了幾百年的臉,突然間忘記了呼吸。
6
看著盤臥在山谷里的巨大的真龍,我恨不能一把掐死楊戩這個渾蛋,為什么沒人告訴她當年封印真龍的就是二郎神呢?
“楊戩,老夫真沒想到還有再見到你的一天,看來地藏說得果然不假,只要老夫守在這里,你自然會來的。”巨大的龍神懸浮在半空,一股妖氣源源不斷地從它墨綠色的眼睛里溢出來。
楊戩不說話,只是瞪著眼看它。
“今日老夫必會報當年封印之仇。”說著,真龍擺著巨大的龍尾朝著我們俯沖下來。
“哇哇,快跑。”我嚇得跳下他的背,拉著他躲開真龍的攻擊。
真龍一擊不成便惱羞成怒,巨大的龍尾掃過,我躲閃不及被龍尾掃出老遠撞在一棵巨大的楊樹上,身體被撞擊力彈出老高才像破布一樣緩緩落下。
一陣陣眩暈襲擊著我,蒙眬中,我看見他擔憂的雙眼看向我。
小心!我想出口告訴他那只臭蟲正站在對面的樹冠上,手中搭著箭鏃正對著他。
我想我是瘋了,竟然用盡最后一絲力量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電般沖過去擋住臭蟲的箭鏃。
“孟小良。”
身體下墜的瞬間,我看見楊戩赤紅的雙眼,感覺他抱著我的手正一點點失去溫度。
“啊呀呀,好疼,真的好疼。”我齜牙咧嘴地喊疼,鼻子一陣陣發酸。
“傻瓜。”楊戩瞪了我一眼,卻無比小心地把我緊緊緊緊地摟在懷中。
“楊戩,我快無法呼吸了,我快看不見了,我快死了是不是?”我靠在他懷里奄奄一息地道,最后疲憊地化成原體蜷縮在他胸口。
“閉嘴!”楊戩怒叱一聲,這時真龍和臭蟲竟然合起伙沖過來……
當我幽幽醒來的時候,楊戩背對著我坐在小溪旁。
我試著動了動身體:“楊戩?我還沒死嗎?”
楊戩回頭,一道豎痕印在他眉心,好像一只眼睛。
“你你你……”不會是恢復法力了吧!
接著,我又看見他身邊放著的三叉戟,一時間無法思考,只能傻傻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我。
“啊,啊啊,我快死了,快死了,你別過來別過來,我這就走,這就走,你再也不會看見我了。”我語無倫次地道,慌忙地爬起來,卻扯開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笨蛋。”楊戩皺著眉沖到我面前一把拖住我差點跌倒的身子,“笨蛋,箭射在你的屁股上,死不了的。”
什么?
屁股上,哦,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二郎神回來了,怎么可能還用這種類似于寵溺的語氣和我說話。
“你發燒了嗎?”我大膽地伸手摸他額頭。
楊戩抽掉我的手,一把將我擁在懷里:“你這個笨蛋,為什么替我擋箭呢?以后再也不要了,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我靠著他的胸膛,聽他說話時胸腔里劇烈的心跳聲。
心跳聲啊!那個無血無淚的二郎神也會有心跳的。
鼻子發酸,眼眶發癢,我仰起頭,不讓眼淚從眼角滾落。我拼命地告訴自己,我喜歡的是唐生哥哥,不是冷冰冰的二郎神,我會替他擋箭不是愛上他而是怕他死了,就沒有能跟我一起去西天找唐生哥哥了。
7
楊戩的法力似乎在一點點地回升,雖然還是對過去沒有絲毫記憶,但我已經開始一點點考慮要什么時候找個合適的機會逃之夭夭的。
楊戩是楊戩,二郎神是二郎神,在我的認知里,兩個人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孟小良,你又發呆了。”楊戩頭上的天眼一天比一天清晰,我知道,等他天眼再次開啟,前塵往事必瞞不過他的,孟小良之于他也就只是只花果山的野猴子了。
“沒有,我才沒有發呆。”我狡辯著,整了整衣衫一股腦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你說,那只臭蟲為什么要窮追著你不放呢?”
“我怎么知道?別廢話了,走吧,快點到西天小雷音寺,等我恢復記憶,拿回全部的法力就好了。”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我賴在原地不動,心念一動,化成一只石猴死死扎在那兒。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天夜里的晚上,我喜歡爬起來跑到屋頂上看月亮,一坐就是一夜。
我從來沒跟楊戩說過嫦娥,卻喜歡一個人隔著遙遠的夜空看那窈窕的身姿在廣寒宮里翩然起舞。
也許吳剛是幸福的,至少他可以每日與嫦娥相對。
“你一個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屋頂干什么?”楊戩站在房檐下,身上穿著月白色的段子,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中顯得那樣柔和溫潤。
“楊戩,我跳下去,你可要接住我。”我任性地朝他喊,未等他回答便縱聲往下跳。
我穩穩地落在他被夜風吹涼的懷里。
“孟小良,你又發神經了。”
“你才發神經,你妹神經,你全家都神經。”
“別動。”他一把按住我亂動的身子,緩緩地把頭埋在我肩頭,悶悶的聲音從我肩頭傳來,“孟小良,忘了唐生好不好?”
我身子一僵:“你怎么知道?”
他摟著我的雙臂緊了緊,聲音有些沙啞:“笨蛋,你每天夜里都叫唐生哥哥,傻子才會不知道。”
我每天夜里有叫唐生哥哥嗎?
我突然想起這些天每天夜里都夢見唐生哥哥,不是思念,而是不斷地強調自己喜歡的是唐生哥哥,而不是我身下這人。
我不想再說話,只好化成石猴乖乖待在他懷里。
“你只說我愛你,怎么從沒聽你說愛我呢?”他伸手撫摸我的頭,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在疼著,心臟的地方仿佛有什么崩裂開來,再也難以合上。
我不想去西天了,我不想去找唐生哥哥了,我只想拐著楊戩去一個所有神仙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生一堆小猴崽子。
我擅自更改了路線,拐著楊戩往西南走。
曾經聽月老說,西南的極端有一個叫仙樂谷的地方,那地方有一種植物叫仙樂草,吃了仙樂草就能隱遁掉身上的仙氣,消除自身在這空間的存在感,從此以后,就算是天帝也找不到他們。
從來沒有人找到過仙樂谷,也沒人見過仙樂草,可我知道,孫爺爺還沒大鬧天宮的時候曾去拜師學藝,回來的時候誤入西南極端的一處山谷,在那里他見到過仙樂草并帶回過一棵,可是那時我們都不知道功效,竟然被一只小猴拿去編花環了。
9
仙樂谷是一個葫蘆型山谷,進出一個山口,山口兩旁生長著古怪的植被,枝頭間開出的花朵是藍色的,有淡淡的香氣不斷溢出。
“楊戩,這花真漂亮,比天庭的牡丹還要艷麗。”我順手折下一只藍色花朵抽到鼻端,一股淡淡的香氣躥進鼻。
“楊戩!”
“嗯?”
“楊戩!”
“嗯!”
“楊戩?”
“你怎么了?”
我感覺整個人開始飄飄然,無意識地喚這著他的名字,感覺一雙大手劇烈地搖晃著我的肩膀。
別晃,好難受。
我想告訴他別晃了,可張開嘴還來不及說話,一陣陣眩暈便鋪天蓋地而來。
我再醒來時,已經身處一處美麗的山谷里,谷中仙氣繚繞,大團大團的奇異花朵開得萬分嬌艷。
“楊戩,楊戩?”我回頭找楊戩,卻發現整個山谷里只有我一個人。
我手足無措地四處尋找,最后在一處小溪邊找到他。
他穿著盔甲,手中拿著三叉戟背對著我。
“楊戩嗎?”我輕聲喚,他卻像沒有聽見一般繼續站在那里看著遠天一朵越來越靠近的云。
“嫦娥?”我不敢置信地看著踏云而來的人,心中頓時一片沁涼。
看著嫦娥和楊戩相擁在一起,無論我怎么呼喚楊戩都不曾回頭看我一眼。
“不要,不要,不要。”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呼喊在耳邊想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我從混沌中拉出來。
我緩緩地睜開眼,才知道剛才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再真實不過的夢。
楊戩就躺在我旁邊,神情十分痛苦。我很想搖醒他問他是否也夢見了什么,又怕他反過來問我,便靜靜地蹲在他身旁看著他,直到他幽幽醒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好像有看見了那個高高再上的男人。
“楊戩?”
“孟小良,本尊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楊戩翻身坐起,一句話便把我打到深淵,那雙犀利的眸子中看見的再不是孟小良,而是他最最討厭的雜毛猴子。
我愣愣地跌坐在原地,只覺得天地都塌陷了,就在我以為我可以跟楊戩快快樂樂地生活的時候,那個我一點點愛上的男人卻離開了。
“哈哈,楊戩啊楊戩,沒想到我竟然真的找到了仙樂草。”地藏就站在山谷入口處,臉上的神情興奮中帶著鄙夷,“有了仙樂草,天帝,女媧將再也不能拿我如何!”
我只是只猴子,在二郎神眼中無輕無重的猴子。
地藏的手掐著我的脖子,二郎神站在對面,哮天犬蹲在他腳邊狂吠著,哪吒、托塔天王,天庭所有大神都靜靜地看著我,等著二郎神接下來的動作。
“楊戩,放了我,不然我會先殺了她。”地藏向后退了一步,我被他拖得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我靜靜地看著二郎神,好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到那個曾與我早夕相對的楊戩的影子,可惜,沒有,什么都沒有。
“你大可以殺了她,不過是一只討人厭的猴子,死了,有何不可。”二郎神冷笑著看著我,又或是地藏。
我感覺有一把刀正一點點凌遲我的心,疼得無以加復。
“哼,好,那我就先殺了她。”地藏的手一點點收緊,再收緊,我便無法呼吸,迷蒙中我看見二郎神朝哮天犬使了一個眼色,哮天犬趁地藏不注意沖過去一口咬住他的腿。
地藏疼痛難忍地退開一步,一道銀光閃電般沖過來趁他不備拉著我的手將我拽進一堵寬厚的胸膛里。
“楊戩!”我仰起頭,看見楊戩緊繃的下巴,想笑,卻被他接下來的話打斷:“感謝的話就不用了,多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這次算我還你的,以后,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說完,將我推開,飛身迎戰地藏。
原來,他還記得這些日子呀,原來,無論對于他還是對楊戩,我都什么也不是,而我還傻傻地編造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原來,欺騙的也只有我自己才對。
孫爺爺說得對,二郎神你就是個卑鄙的偽君子。
10
眾仙人終于將地藏再次封印,我傻傻地跟在二郎神身后,死死地抓著他的袖擺。
“放手。”
“我不放。”
“孟小良,你到底有完沒完,你編造了那樣的謊言,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二郎神冷冷地看著我,示意其他神仙先走。
是啊,我是編造了謊言,然后自己愛上了。
“楊戩,我只問一個問題?”
二郎神愣了一下,道:“說!”
“你是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
“被真龍和地藏圍攻時就恢復了,只是法力并沒有全部恢復,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騙我嗎?”
他點頭:“我知道地藏一直想要仙樂草,便設法聯絡哮天犬悄悄跟著,等到仙樂谷時在通知眾神。”
“二郎神,你喜歡的是嫦娥仙子吧!是吧?”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他的腰,聲淚俱下地道。
“就是你以為的那樣吧!”說完,他毫不留情地轉身駕云而去。
望著那看了幾百年的背影,突然間,我覺得心中有什么塵埃落定,一轉身,菩薩站在我身后。
“菩薩?”
“小猴兒,莫要怪他,一切皆是因果,你從哪里來就到哪里去吧!”菩薩的話我不懂,只是傻傻地看著她,“你是孫悟空種下的因果,因他恨二郎神的怨念而生,如今他已登西方寶殿,你,本該回歸本真的。”
我是因孫悟空的怨念而生嗎?
我到底是什么?
我傻傻地看著菩薩,只想知道一個問題:“菩薩,能不能告訴我,那日在仙樂谷,楊戩的夢中到底夢見了什么?”
菩薩看著我搖頭,最后伸手點指我的靈臺,冥冥中,我看見了楊戩的夢。
夢中我們被天帝硬生生分開,他被罰仙級打落凡間,而我,虛空中,我被推入虛妄之鏡,灰飛煙滅。
“這天庭中本就不允情愛,灰飛煙滅本是你的因果,是二郎神用三百年守護凈靈臺為代價才換得你來世投身凡塵的。”
虛空一轉,我便見到人潮熙攘的大街上,擦肩而過的兩人,她丟了荷包,他在她轉身的瞬間拾起,從而結下一段情緣。
“猴兒,去吧!回花果山去吧!”菩薩虛空揮手,我便感覺靈臺一陣晦暗,腦中有什么東西真飛速地消失,離開,最后,記憶頂個在一張俊逸的臉上,停頓了一瞬,便又什么都沒有了。
后記
花果山上,一個一襲白衣的男子靜靜地坐在石壁上,身旁蹲著一只黑狗,黑狗正在聚精會神地啃著骨頭。
這時,一只渾身雜毛的小猴子跳上他的肩頭,兩只小爪子調皮地搗亂他的發。
男子抓下她的手,語帶寵溺地道:“孟小良,這次是換你不記得我了吧!沒關系,我記得你就好,希望你來世,不,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登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