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科學和衛生事業的大國,美國社會各界極為重視健康市場的合理有序發展,經過多年時間,發展出一些值得借鑒的做法。
在這些做法中,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政府及健康科研界、民間組織(NGO)與媒體的良性互動,而帶動這種良性互動的基礎,是各方對科學證據和科學程序的遵守。有關癌癥篩查就體現了這種互動。
最近,美國健康領域探討比較多的問題就包括癌癥篩查。應該說,初步看起來,有大量研究和實踐表明癌癥篩查有收益,比如通過檢測PSA(前列腺特定抗原),發現了大量此前無法被發現的前列腺癌癥患者。
而早點發現癌癥,當然就有更多的機會得到治療。通過癌癥篩查,患者五年存活率大為提高,讓檢查機構、醫院、病人和公眾,既得到了醫學上的成就,賺到了真金白銀,又延長了生命,各方皆大歡喜。
然而,學者們也指出,五年存活率提高的同時,怎么死亡人數不減,甚至在個別地方反而增加?指出問題的好事者絕不是說說而已,而是把支持癌癥篩查的文獻都拿出來對比著看。他們指出,篩查讓很多本來可能是死前兩年、一年、半年被發現癌癥的患者提前被檢測出疾病,但最后他們還是死了,可統計指標顯示,5年存活率大增。此外,更多可能死于其他疾病的人被發現出癌癥,并被記錄死于癌癥。同時,篩查發現了更多本來不會發展成惡性腫瘤的癌癥患者(non-progress cancer),這些人當然本來就不會死,所以他們幫助提高了五年存活率,但同時,這也造成了過度治療。當然,誤診以及將非惡性腫瘤診斷為癌癥患者所造成的心理沖擊造成的副作用也不容小覷。
經過多年的爭論和對文獻數據的反復檢測,目前包括美國癌癥協會在內的機構,紛紛出臺了指導原則,指出對癌癥篩查要格外慎重。但他們并沒有對篩查斷然說不,因為由美國國立癌癥研究所(NCI)主持的對癌癥篩查進行多年隨機對照臨床實驗仍然沒有完成(已經進行了6年多)。
在這里也必須強調一下,美國的健康監管并不像國內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嚴格。與歐洲不同,就總體而言,美國的保健領域是高度的市場化,藥品以外的新醫療技術可以得到很快的應用。美國的食品藥物管理局還可以公開接受藥廠的捐贈用于監管事務的研究。
在這種相對寬松的監管條件下,民間組織、專業機構和司法系統就發揮了很大作用。你經常可以看到一些患者或消費者起訴藥廠的案例,如果證據確鑿,藥廠可能面臨高額罰款。而司法系統發揮作用的前提,也依賴于社會的專業分工,因為法官們并不懂醫學專業知識。
在這種情況下,社會公器對一些醫療技術的監督也很重要。包括《紐約時報》等媒體在內的美國主流媒體,紛紛報道了主流學界基于現有數據對癌癥篩查的質疑,這已經導致了前幾年風靡一時的癌癥篩查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退潮。
從這個案例中可以看出,盡管癌癥篩查反對者對大規模癌癥篩查帶來的負面效應憂心忡忡,但他們沒有依據個案說話,而是大量檢閱已有文獻、分析數據并啟動新的實驗。主流媒體在質疑的時候,也多方引證并查閱了相當數量的文獻。雖然爭論還沒有落下最后的帷幕,但不論爭論中哪方占據上風,獲勝者都是科學的證據和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