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的情感評價與因果報應

摘要：馮夢龍編纂的《三言》，傾注了自己濃厚的情感在其中。同時，《三言》中大約有三分之一的篇章涉及到因果報應思想，通過這些因果報應的模式，表明了作者的情感評價，即鮮明的善惡觀念，通過勸善懲惡使社會風俗淳厚。

關鍵詞：情感評價；因果報應；善報；惡報；

《三言》是明代馮夢龍在修改宋元明舊本及創(chuàng)著新作基礎上而來的一部白話短篇小說集，包含《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恒言》各四十篇，是宋元明最重要的白話短篇總集，它“極摹人情世態(tài)之歧，備寫悲歡離合之致，可謂欽異拔新，恫心戒目。而曲終奏雅，歸于厚俗。”的確，馮夢龍將這些故事編纂在一起，是想借生活中極不平常的人事，表達不平常的道理，通過這些道理來達到使社會“厚俗”的目的。魯迅云：“以意度之，則俗文之興，當由二端，一位娛心，一為勸善，而尤以勸善為大宗。”這一點從小說總集名稱可以窺見，警世、喻世、醒世，無不表達作者的勸善懲惡，即使社會風俗淳厚目的。

我們說文學既是認識的，也是情感的。任何一部好的作品都傾注了作者深厚情感，譬如喜惡、哀樂、肯定與否定、指責與贊美……正是有了這些情感，作品才是生動的，才能打動讀者。《三言》中寄予了作者對現實社會“風俗淳厚”的殷切希望，這種希望通過作品包含的情感評價表現出來。什么事情感評價呢？“它是文學的本質屬性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必然要求，作為一定的價值取向，內隱著人的政治、經濟、文化、倫理、宗教等社會需要和態(tài)度，及由此諸多因素形成的對社會生活的心理體驗和判斷”。作品中的人物性格命運、事件經過結果等，內隱了作者的情感傾向，表達了對美好的事物、情操、生活、理想的向往與推崇，對假丑惡的排斥與抗拒。這種鮮明的情感評價，讓讀者在讀作品中受其影響，情緒受其刺激，心靈受到激蕩。

《三言》中對美的追求，對丑的排斥這種情感，很多是通過因果報應這一結構模式表現出來的。因果報因思想來源與佛教，佛教自東漢傳入中國后得到廣泛的傳播。佛教的核心理論“十二因緣”即建立在因果報應基礎上。“話本小說源于佛教變文，接受這種思想順理成章”。所謂因果報應，簡單地說就是一切結果都是一定的“因”造成的，而這個結果又會成為下個結果的“因”，善因得善果，惡因的惡果。

那么，《三言》中“果報”有哪些種類呢？

一、日常生活中的因果報應

<1>善報：遵從倫理道德，恪守仁義禮孝的得善報。

羊角哀為了兄長，毅然自殺，助兄“戰(zhàn)此強魂”，死后被加封上大夫，這是朋友之義（喻世卷七）；呂大郎心地醇厚，因拾金不昧與失蹤多年的兒子團聚（警世卷五）；許武犧牲自己名譽成全兩個弟弟，被旌表其門，這是兄弟之孝悌（醒世卷五）；白玉娘歷經萬苦，被封為一品夫人，這是婦人之德（醒世卷十八）；徐老仆忠心為主，結果做成個偌大家業(yè)，受朝廷旌表，這是對主人之忠（醒世卷三十五）。

<2>惡報：違背倫理道德，害人終害己。

桂員外對往日對施家忘恩負義，最后應了自己當初的誓言“作犬馬相報”（警世卷二十五）；呂志想將嫂嫂賣掉卻陰差陽錯賣了自己媳婦（警世卷五）；張衙內橫行鄉(xiāng)里，欲強占秋公花園最終死于非命（醒世卷四）；焦氏百般蹂躪前妻兒女甚至殘忍殺害承祖，最終受刑（醒世卷二十七）。

二、男女情愛中的因果報應

男女情愛本屬日常生活范圍，但由于《三言》中這方面材料較多，故另立一項。

<1>善報：有情人終成眷屬。對于存在真情，相處付與真心的男女，盡管他們大多時候并沒有父母之命，而是私自結合，但《三言》總是采取寬容的態(tài)度，讓他們好事得諧。

玉郎與慧娘，各有婚約卻陰差陽錯有了夫妻之實，最終喬太守玉成其事（醒世卷八）；崔寧與秀秀私奔，卻沒有逃脫郡王的掌控，最終做了一對鬼夫妻聊以慰藉（警世卷七）；張浩與鶯鶯私定終身，并且最終走上了“合法”道路（警世卷二十九）。三巧背叛丈夫與陳大郎偷情，但由于其實出于真心而且對蔣興哥也未忘情。最后她沒有像其他出軌女性那樣遭橫禍，而是與蔣興哥破鏡重圓，盡管地位下降但也算善報（喻世卷一）。

<2>惡報

1.負心薄情者得惡報

周庭章見異思遷，令王嬌鸞上吊自殺，自己也被亂棍打死（警世卷三十四）；李甲將杜十娘賣與孫富逼死十娘，李甲也郁成狂疾，終身不痊（警世卷三十二）；楊川負心，廿二娘死后化為厲鬼報冤，楊川七竅流血而死（警世卷三十四）。

2.女性不守婦道得惡報

梁氏與周得偷情，還陷害公公，最后被任圭殺死（喻世卷三十八）；押司娘與小孫押司勾搭成奸，謀殺親夫，被處死（警世卷十三）；三巧背叛丈夫，雖出于真情最后破鏡重圓，但也由大老婆變成了小老婆（喻世卷一）。

3.縱欲殺身：求肉體的歡娛而非情感的契合，受欲望支配，不得善終。

赫大卿與凈空、靜真淫亂尼姑庵，斷送了性命（醒世卷十五）。

三、官場中的因果報應

<1>善報：為官正直清廉，或能明察秋毫善于斷獄，或能體恤百姓宅心仁厚者得善報。

石壁為官清廉但慘遭橫禍火燒糧倉以致抑郁而亡，死后被封為縣隍（醒世卷一）；沈青霞生性伉直，得罪嚴家被害家破人亡，最后沉冤得雪，死后被封北京城隍職（喻世卷四十）。

<2>惡報

嚴嵩父子巧取豪奪，陷害忠良，蒙蔽皇帝，被抄家，嚴嵩發(fā)養(yǎng)濟院，嚴世蕃處斬（喻世卷四十）；賈似道窮奢極欲，侵吞人產，在國家危難之際只顧享樂，最后橫死木棉庵（喻世卷二十二）；胡母迪在陰府看到那些“奸回黨惡，欺君罔上，蠹國害民的，都與秦檜等同受刑”，或沸湯澆之，或以雷擊之，或以火炙之……（喻世卷三十二）

《三言》中的這些因果報應，深刻地表明了作者的情感評價，即對“善”的價值追求，對“惡”的情感摒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作者不惜制造了一個個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的美夢或噩夢，以功利性的果報觀來刺激讀者，一切善行皆有善報，惡行皆有惡報，以此勸誡人們：忍耐順從，默結善緣，以求來日善果，最終維護了倫理道德，引導人們在生活中按內心道德觀念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