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超人夢

超級英雄是科幻題材的寵兒，他們當中既有超人、蜘蛛俠、蝙蝠俠這些響當當的大人物，也有綠燈俠、螞蟻俠等不那么拉風的小角色。他們的共同點是擁有超強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超能力，行俠仗義、拯救世界。這些超級英雄在全世界都受到狂熱的追捧，征服了幾代人的心。幾乎每一個小孩都會擁有某一款超級英雄的玩具，而幾乎每個人都曾在年少時幻想過自己能成為超級英雄。但事實證明，被蜘蛛咬上一口只能讓我們的手指腫得像奇怪生物，卻不能變成蜘蛛俠，那么對于擁有超人夢的普通人來說，是否有機會實現這個夢想呢？這便是陳茜的《量產超人》講述的故事。

陳茜是近年來科幻界升起的一顆新星，借用劉慈欣的評價：“她是一名有阿西莫夫文風的作者，是一位以科幻的方式思維的作者。”她的文章有非常獨特的陳氏風格，語言簡潔透明，幽默風趣，能將普通的現實寫得新鮮而別致。在科幻小說一貫的黑暗中，透出一抹溫暖的亮色。

陳茜是我們的老朋友，在我采訪過的作者中，對她可能是最為熟悉的，但她的每一篇新作，卻仍然給我驚奇感，我永遠猜不出她筆下故事的最終走向。《量產超人》的主題是超級英雄——一個早已被文學、影視作品炒熟了的主題，但在陳茜的筆下，卻有了別樣的味道……

新科幻：陳茜好！引子部分我講得太多，現在主角登場，趕緊轉交話語權。交待一下作者本人的情況吧，身高體重愛好神馬的越詳細越好。

陳茜：唔，老老實實回答：我一米六零九十多斤，屬于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路人外形。80后，長居魔都，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愛好挺多但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看小說、電影、刷個微博和朋友吃個火鍋，加上手工畫畫和拍植物照片。大概算個典型的文藝系死宅。

新科幻：從2006年發表首部作品以來，你一直以寫短篇小說為主，《量產超人》算得上中篇小說了，這是否意味著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你在寫作方面已邁入新的階段了呢？

陳茜：看到這個數字一驚啊！我居然都爬了五六年格子了……最近兩年的確一直有挑戰長篇小說的想法，也做了些嘗試。感覺就和跑慣50米的運動員去搞馬拉松一樣……總之正在努力。

新科幻：你小時候夢想過成為超級英雄嗎？超人這個題材好像已經被演繹過無數次了，近來很少有人涉及這個話題，你為什么會想寫這樣一個主題的作品呢？

陳茜：小時候經常幻想擁有超能力，最想要的寶物有隱身風衣，可以逃課出去玩；或者有個智商超高的寵物待在衣兜里，可以替我做作業——這點出息啊！（嘆氣。）代入成超級英雄拯救世界之類的念頭倒是沒有過，可能那時就覺得當英雄是件很累的事吧……

這次寫關于超人主題的文，起因是看了本美國英雄漫畫的介紹書，里面有幾乎所有超人類型的故事梗概。這里順推江業華先生的兩本厚書《今夜拯救世界》和《超人不會不會飛》，真的很好看……看過之后難免會想，要是我是個漫畫編劇，還能搞出個不一樣類型的人物嗎？有點小小的好勝心作怪吧……

新科幻：在各個類型的超級英雄中，你最喜歡誰？討厭誰？為什么？

陳茜：最喜歡的算蜘蛛俠吧，他也是個城市平民角色，話嘮小男生，讓人很有親近感。討厭的還真說不上來，像美國隊長或克拉克·肯特（超人）這樣太“三觀”（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端正的人物，可能會有點不感冒。總之喜歡帶點普通人性格特征的角色。

新科幻：與一般的超級英雄擁有超自然的特異功能不同，《量產超人》中的超人是可以批量化生產出來的，因為他憑借的是科技、團隊的力量，這意味著人人都有成為超人的機會，而一般科幻小說中的推論是這樣的，超人會私欲膨脹、野心勃勃，但你并沒有按這個方向去寫，是相信人性本善嗎？

陳茜：沒把男主寫成自我膨脹的人物，一個原因是考慮到人物性格本身的設定：溫和的普通小白領。也許他心里也有惡魔，但從得到力量到意外身亡的時間太短了，還來不及誘導出來。

另一個方面是感覺現代社會，赤裸裸的極權或純粹的暴力威懾，都已經很難實現了，就算出現也會以某種變形，這個題目太大，我不打算在中短篇小說的篇幅里處理。現代的欲望野心的形式都變得更隱晦，利用娛樂節目做背景，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大眾投票，對娛樂的心理需求才是男主能保有超能力的源泉，是一種經濟利益的驅動，而不是政治或國防因素。

這樣的故事給人的感覺也許沒為了正義和大反派直接打打殺殺那么痛快，但我想把整個氛圍都變得現代些：道德感更含糊，角色都是普通人，有自己的利益要考慮，有各種牽絆，最后他們的英雄行為也成了不完美的人所成就的美好之事——在這種意義上我還是相信人性本善。

新科幻：文章中有多處提到了超人裝備失控的情況，這是否也是你的擔憂呢？科技的發展很有可能會將那些超級英雄的能力帶給普通大眾，人人都可以是英雄時，我們是否還需要英雄？

陳茜：我倒不太擔心超人裝備本身失控——咱們生活在一個有上萬核彈頭的世界上嘛，個人裝備再失控也只能算小型事故了……而人的因素，拿著菜刀的普通人也能造成慘重破壞。

說到科技發展，現在有手機能和大洋彼岸聯系的人，擱到一百年前也能算異能人士，我猜將來的情況也會一樣，大家對超級英雄的心理需求也會與時俱進的吧。

新科幻：為什么將超人的產生放在娛樂節目的背景下？為什么要為超人安排一個死亡的結局？主人公身上缺少我們常見的超人的氣場，確切地說，他更具有草根族的一般特質，死亡這樣的結局我覺得有些意外，他不是應該成為英雄流芳千古嗎？

陳茜：一直覺得真人秀的節目形式很有趣，有種表面熱鬧歡樂的氣氛與背后冷靜盤算收視率之間的反差。寫小說時就想利用這種氛圍看看能否制造出些戲劇性沖突。

至于男主的死亡，其實是個意外：他原本也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可以躲起來，反被流彈擊中死掉 了，是個表達人生荒謬感的結局。我想表達的英雄主義氛圍反而是兩個電視策劃人員，他們一直只為收視率、為自己的工作考慮，但最后冒著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危險給男主正名，也算種普通人一瞬間的超越。

新科幻：這篇文章人物的個性特別鮮活生動，你在塑造他們時有參考原型嗎？你是如何將人物寫得呼之欲出的，獨門秘籍是否可以傳授一點點？

陳茜：沒有啊……這事兒真說不上什么來，我一般就假設他們是我腦內某部小電影里的演員，我就搬個椅子看他們怎么說話、行為，然后抄到紙上……

新科幻：西方的超人文化與中國的俠義精神在本質上有相同之處，這也可能是超級英雄們在中國被譯為“俠”的原因，為什么在不同的文化體系內都會產生超級英雄崇拜呢？

陳茜：還是因為對現實的某些方面感到失望吧，希望出現更強有力的東西來保護自己，或自己某天醒來擁有了不再受欺負的力量。

新科幻：你的工作是做文獻修復的，每天接觸的都是一些古文獻嗎？從中可否窺見歷史的一些真相呢？有沒有想過湊個熱鬧，寫部穿越戲呢？

陳茜：我主要是修復民國家譜的，其實沒什么信息量……寫作素材倒是想到過一個，可以寫個穿越言情小說，一個姑娘在舊書鋪里找到本舊家譜，翻到某頁時突然穿越到了清末世家大族里，和長子談起了戀愛，但她記得那本家譜里長媳的姓不是她的姓，知道歷史注定他們不會有結果……這么狗血不忍直視的東西我還是讓它爛在肚子里好了……

新科幻：你的文章得到了科幻界的較高評價，其中對人物的描寫顯得十分老到，不像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這些經驗來自何處？

陳茜：我是個社會經驗值基本為零的死宅啊……統統是二手貨吧，看小說看片子看來的。而且看的大部分都是通俗讀物，人物之類的東西都有一定的模式，像出色的好萊塢電影，一個主要人物出場幾句臺詞，大致性格就出來了……我自己有種“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心態吧，寫東西時也比較追求這種效果……

新科幻：我曾經在你的博客上看到你曬書，十分驚訝你讀書的多與雜。能在這里給讀者介紹一些你喜歡的圖書嗎？好多讀者覺得你的文章有好萊塢電影的影子，那么可否將你喜歡的電影也羅列一下？書與電影對你的寫作有什么樣的幫助呢？

陳茜：不好意思地說，我看書屬于不求甚解的流水賬式，從倆耳朵間一穿就過去了，所以看上去量大其實沒留在腦袋里多少……最近在看勞倫斯·布洛克的偵探小說，非常歡樂！還推薦大家看泰瑞·狄利的歷史漫畫，也是我這幾天剛發現的，可逗了。科幻小說里喜歡的反倒是文藝向的菲利普·迪克，寫的精神探索和致幻都特別動人。

電影喜歡《Life of Brian》之類的惡搞片和《守望者》之類帶點暗黑色彩的。至于好萊塢商業片，一大把年紀仍酷愛動畫片，每年復習一遍《人猿泰山》的事情我才不隨便亂說呢。

書和電影基本可以算我寫作的主要來源吧，我對整個世界的知識基本都從二維來的……

新科幻：你是怎么愛上科幻，然后提筆去自己寫故事的呢？

陳茜：科幻小說最早是從小學時候開始看的，是老爹藏書里的一本《魔鬼三角與UFO》，那書其實收的很多是成人傾向的小說，現在回想起來其實絕大部分沒看明白，不過那種異世界的魅力還是讓我很著迷。略長大點就開始迷衛斯理，這下完全掉坑里了！看到緊要關頭，父母勒令熄燈睡覺，還要爬起來湊著蚊香的光一個字一個字把結局看了，真是童年黑歷史……從此對科幻小說類型就一直挺有愛的。

寫小說這事大概也是從小學就開始干了，用鉛筆寫在格子文稿紙上，裝進信封里去投稿，當然是沒回音——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小編收到狗爬兒童體“小明和小紅看到了外星人……”之類的天雷內容，肯定也一頭黑線過吧……（又或者他們整天接到熱情的六七歲讀者的類似來信，都見怪不怪了？這種可能性更大吧……）

失敗幾次也就不干了，直到大學時某天一時興起，（其實是缺零花錢吧，做人要誠實。）又開始動筆寫稿，這次寫的小故事居然賣出去了，自己也挺意外，加上編輯的鼓勵，于是一路寫到現在……

新科幻：上海這些天正經受臺風的考驗，種種情境會讓你想起哪些科幻災難小說或者電影呢？你一直擅長把生活中的小事演繹成妙趣橫生的科幻小說，我們能否有幸看到一部陳氏環境災難類科幻小說呢？（你可以把這看做約稿。）

陳茜：昨天去上班的路上看到好多樹被吹倒橫在路上，加上青菜漲價了……其他一切照舊！其實心里挺遺憾沒看到滿城水深一米，大家劃著大臉盆過馬路的，多有游樂場的氣氛啊！災難小說以前寫過一個把上海燒了的故事，下次寫個水淹的也不錯，待我將之寫在“今年計劃要做的事情”列表上吧……

新科幻：正在創作的長篇科幻小說進展如何？在采訪的最后留一點廣告時間給你，但一定要有與眾不同的廣告詞啊。

陳茜：眼下寫的長篇算是以前在雜志上發過的短篇《盲島驚魂》的后續吧，進程過大半了，但愿今年秋天能修改完稿，然后順利地變成一本書。

廣告詞嘛……轉過身去默思三分鐘……

十年生死基友攜手拯救世界！

天才蘿莉與頹廢偵探欲說還休的第三類情感！

是許你一世輪回還是再給地球一個機會？

敬請期待《盲島驚魂》續篇——名字我還沒想好。

好吧，我把自己都閃瞎了……

新科幻：謝謝你接受我的采訪，在目前國內科幻事業欣欣向榮的大好形勢下，期待你成為中國最暢銷科幻圖書的作者之一。另外，我想囤點你的親筆簽名留著以后漲價，所以……下次投稿時手寫一打簽名過來啊！

陳茜：多謝祝福！只要不嫌我字難看隨便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