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雷雨》中繁漪的人生悲劇之源

摘 要：繁漪是曹禺先生在《雷雨》中“最先想出來的”、“用心著墨最多”的人物。她有著“雷雨”般的性格；她的生命交織著“最殘酷的愛和最不忍的恨”；她最終與自己所屬的封建家庭、虛妄的愛情同歸于盡。她的人生就是一場耐人尋味的悲劇。在本文中，筆者試從社會、家庭及個性三個層面對其人生悲劇之源進行剖析。

關鍵詞：雷雨 曹禺 繁漪 人生悲劇

前言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悲劇就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曹禺先生的《雷雨》無疑是悲劇之中的經典之作。每次讀《雷雨》，我們都不免要扼腕嘆息一番。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一個個血肉豐滿的形象，無論可憎或可嘆，都無一例外地走向了毀滅。這其中，繁漪是曹禺先生“最先想出來的”、“用心著墨最多”的人物。她有著“雷雨”般的性格；她的生命交織著“最殘酷的愛和最不忍的恨”；她最終與自己所屬的封建家庭、虛妄的愛情同歸于盡。她的人生悲劇源于社會、家庭及個性三個層面。

一、繁漪人生悲劇的社會根源

曹禺筆下的繁漪生活在20世紀初期的中國。那時，中國正處于黑暗腐朽、非常態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帝國主義不但操縱了中國的財政和經濟命脈，并且操縱了中國的政治和軍事力量。中國人民不僅受到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雙重壓迫，還受到官僚買辦資產階級的殘酷剝削，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婦女長期被壓制在社會的最底層。為挽救民族危亡和謀求自身解放，她們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解放運動。這些運動雖然促進了中國婦女的覺醒，但由于社會制度沒有被推翻，封建倫理觀念仍扎根于人們的內心深處，所以沒能從根本上改變中國婦女被壓迫、受奴役的悲慘命運。

繁漪是這一時期女性的代表，具有典型意義。時代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她既擁有舊式女人的文弱、哀靜，又有著封建女性對男人、家庭的依賴以及對侍萍、四鳳的深重階級偏見。她也像許多資產階級知識女性一樣，有其聰慧、進步的一面，向往自由、幸福的愛情。然而，非常態的社會環境使她始終沒能掙脫被束縛的命運。最終，悲劇還是出現，一家人生離死別，自己也徹底精神崩潰。

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制度是繁漪人生悲劇的社會根源。在這種非常態的社會中，上演著千百萬如同繁漪一樣女性的人生悲劇。這種制度不根除，中國婦女的悲慘命運就不可能徹底改變。

二、繁漪人生悲劇的家庭根源

非常態的社會制度必然造就非常態的家庭。周家是一個罪孽滔天的宗法制男權家庭。在這樣的家庭中，繁漪擁有的是與周樸園畸形的夫妻關系及與周萍病態的母子關系。

1、畸形的夫妻關系

周樸園和繁漪這對老夫少妻的包辦婚姻是封建社會和封建家庭的典型產物。周樸園在周家是權利和地位的象征，是決定家庭成員命運的一家之長。繁漪在周家，物質上是富有的，但精神上一貧如洗。

周樸園和繁漪擁有的是一種畸形的夫妻關系。年老力衰、罪孽深重的周樸園，已經較為徹底地消解了本能的情欲，從而變成一個雖“替天行道”、“斗爭革命”，卻又一心一意地保家護種、禮佛衛道的空心人物。而年富力強、多情多欲的繁漪，在周樸園身上、在婚姻中，所得到的并不是情和欲、靈與肉的全面滿足，而是全身心的禁錮、壓抑。久而久之，便釀成了她情欲的沖動和人生的悲劇。

2、病態的母子關系

繁漪和周萍是一對繼母子。在非常態的家庭環境中，他們產生了情感錯位，發生了亂倫行為，構成了病態的母子關系。

周家寂寞、壓抑的生活，把繁漪悶得透不過氣。她原本已不存什么希望，只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然而周萍的來到，給她的生活帶來了“新鮮”空氣。她不顧一切的把自己的真情、性命、名譽都交到了周萍的手上。然而，周萍畢竟是周樸園的兒子，他的身上打著封建專制家庭的烙印。他思想蒼白、內心空虛，性格懦弱，膽小怕事。當繁漪意識到這根救命稻草再也抓不住了的時候，她的愛變成了恨，并近乎瘋狂地進行報復。二者病態的母子關系，交織著愛恨情仇，醞釀著人生悲劇。

由上述兩個方面我們可以看出，在封建專制家庭中，畸形的夫妻關系和病態的母子關系構成了繁漪人生悲劇的家庭根源。

三、繁漪人生悲劇的個性根源

由于社會和家庭的影響，繁漪身上兼有封建女性和資產階級女性兩方面的因素，沒有獲得真正的個性解放。她的性格復雜而矛盾，既有勇敢、叛逆的一面，又有軟弱、依賴的一面，還有冷酷、自私的一面。

1、勇敢、叛逆的繁漪

繁漪上過私塾，又“受過一點新的教育”，具有易于接受新思想、新事物的條件。所以當受到資產階級思想的影響后，她的勇敢和叛逆充分體現出來。她要掙脫封建禮教的束縛，改變身為工具的命運，力圖作為一個“人”而真正地活著。

繁漪的勇敢和叛逆表現在她與周樸園的沖突上。從繁漪對周樸園的“屈從——嘲弄——頂撞——審判”，她對周樸園的反抗由消極到積極，由被動到主動，并且一次比一次強烈，一次比一次尖銳。

繁漪的勇敢和叛逆還表現在她不顧周樸園的淫威，敢于與周萍戀愛，發生性關系上。這種亂倫關系，在繁漪看來不是可恥的，而是追求愛情、自由的最好宣言，是葆有生命活力的最好辦法。這充分體現了她叛逆的心理和無所畏懼的性格。

曹禺曾說:“她有火熾的熱情，一顆強悍的心，她敢于沖破一切桎梏，做一次困獸的斗。”繁漪的勇敢和叛逆促使她成為周家的掘墓人，也成為自身悲劇的制造者。

2、軟弱、依賴的繁漪

繁漪依附于周樸園，盡管丈夫對她冷漠、兇狠，盡管他們的結合是無愛的婚姻。周樸園甚至不給她任何自尊，不允許她有絲毫的違逆。她一度屈從于周樸園的家長權威，努力做一個賢妻良母。她雖然痛恨周家，但又不能徹底離開。因為她過慣了被人豢養的闊太太生活，沒有生存的本領，一旦離開了，她將無法活命。

繁漪反抗封建家庭的唯一武器是愛情。為了得到愛，她可以不顧一切，甚至獻出自己寶貴的尊嚴和珍貴的生命。為了留住周萍，繁漪不惜委曲求全的苦苦哀求。這表明了一個絕望的女人最后的、無力的掙扎，更顯示出繁漪性格中軟弱和依賴的一面。

軟弱、依賴的個性使得繁漪沒能像真正的新女性一樣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封建家庭，而只能可憐地乞求別人的救贖。一旦別人不肯拯救她時，她的人生便以悲劇收場。

3、冷酷、自私的繁漪

《雷雨》第一幕中就刻畫了繁漪極端的性格特征:“她會愛你如一只餓了三天的狗咬著它最喜歡的骨頭，她恨起你來也會像只惡狗狺狺地，不，多不聲不響地恨恨地吃了你的。”第二幕中，繁漪為了不讓周萍離家出走，重提舊事隱情。第四幕中，正當周萍與四鳳準備離開時，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將兒子周沖的純真無邪當槍使，置兒子的尊嚴和母子的感情于不顧。

這些表現是繁漪絕望的吶喊，奮力的掙扎，痛苦的爆發，更是深藏在她靈魂里“不能占有就要將它毀滅”的冷酷、自私心理的深刻表現。

非常態的社會環境、畸形病態的家庭關系，造成了繁漪復雜變異、扭曲變形的性格，構成了她人生悲劇的個性根源。

結束語：

繁漪是舊制度，舊家庭中被凌辱、被摧殘、被壓抑的受害者。她的性格中，雜合著積極和變態因素。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損害了別人的幸福；她毀滅了別人，也毀滅了自己。她是黑暗社會和封建家庭制造的悲劇人物，具有典型意義。

曹禺先生用他的藝術之筆為我們刻畫了繁漪這一鮮活、豐滿的人物形象，豐富了我國文學的人物畫廊。她的悲劇人生引人同情，發人深思，她的藝術魅力必將經久不衰！

參考文獻：

[1]曹禺著.雷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年9月第1版.

[2]曹禺選集.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年5月第一版.

[3]曹禺研究論集.田本相、劉紹本、曹桂芳主編.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1998年11月第1版.

[4]朱棟霖 陳龍編著.譚藝書系·曹禺卷——情感的憧憬與發酵.深圳：海天出版社，1999年9月第1版.

作者簡介：王靖(1978.6—)女，現職稱:講師，研究方向：語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