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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九篇

2012-04-29 00:00:00郭文漣
伊犁河 2012年3期

大雜院里的孩子們

大約是一九六四年的春天,我家搬到解放西路現花城商場對面的一座大雜院里,我真正意義上的童年生活自此開始。

所謂大雜院,其實是一個大院和三個小院組合而成,只是七拐八轉,院院總是相通。大院為正院,是大人們上班的地方。后面三個小院為家屬院,居住著漢、維、哈、回等多個民族近百戶人家。由于院子里孩子多,逗樂有趣的事自然不少,似乎一年四季總有無窮無盡的游戲等著我們去玩,而且我們一天到晚似乎比大人還要忙碌。

那個年月的冬天似乎總是很寒冷,朔風凜冽,大雪紛飛,整個伊寧市一片銀裝素裹。可這并不能把我們封鎖在暖暖的屋子里。下雪的時候,我們相互追逐著在雪地里玩打仗,滾雪球,堆雪人。等雪一停,每家每戶的孩子似乎商量好似的,在自家門前不停地潑水,潑出一塊塊平滑光潔的冰面來,只要一有空閑,孩子們就會一手拿著陀螺,一手拿著麻繩或尼龍繩制作的鞭子,在冰面上“啪——啪——”地抽打著。那陀螺在鞭子的作用下乖巧地飛速旋轉,我們的心也暖洋洋地舒坦愉悅起來。

陀螺大多是鐵制的,且多是利用汽車輪子上的螺帽。支撐陀螺旋轉的鋼珠是在螺帽燒紅時用錘子砸上去的,那樣鋼珠不易掉。在相互碰撞時,誰把誰的鋼珠碰掉了,那就等于輸了,那陀螺非得乖乖給人家不可。所以我那個時候千方百計尋找底盤低的,最好是帶齒輪的螺帽,燒至紅紅的時候把鋼珠砸進去,并且專找鋼珠不易砸進去的那類陀螺碰撞,因而每年冬天過后,我的帆布包里的陀螺總要增加不少。

當天氣漸暖雪還沒有融化干凈的時候,男孩子們玩起了攻城游戲,女孩子們則玩起了跳皮筋或踢沙包之類的游戲。等到冰雪消融嫩芽初上樹梢的時候,靈巧而瀟灑的燕子便從南方飛回來了。尤其是到了傍晚,它們時而在高高的鉛灰色的天幕里翱翔,密密麻麻像沒有排序的五線譜;時而貼著屋頂貼著地面,你追我趕地尖叫著,箭一般飛翔。每當這個時候,媽媽總是說,燕子夫妻在嬉戲追逐打鬧呢!只可惜,這種被我們稱之為“土燕子”的鳥類,在我若干年后回到伊寧市時,再沒有見到它們靈巧翱翔的身影……

“文革”鬧騰最厲害的那幾年,大雜院里的孩子們沒有學上,閑得心慌,便學著大人的模樣開展起了“武裝斗爭”。我們的“武裝斗爭”所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土塊和石頭。那時節,一座院子便是一座城堡,各城堡里的孩子們大多不相往來,有時在河壩里洗澡或在其他什么地方因為什么事發生沖突,便相互謾罵并記恨在心,或當即打起架來,打不過了眼看著要吃大虧,便去搬救兵,把院子里的孩子們糾集起來打群架。如此越鬧越大,便兩軍對壘,打起了街壘戰。

每次打仗,都是在大人們上班無人管束時,我們每個人口袋里都裝滿了大小不一的土塊、石頭。打仗的時候先找好掩體,或是一堵墻,或是一棵白楊樹,或是居高臨下爬上臨街的房頂。要是打中了,聽到對方驚叫著哭出聲來,我們就知道闖出禍來了,于是便如驚弓之鳥四散而逃。有時對方抵擋不住我們密集的“火力”,便喊著:“不打了不打了,我們投降?!庇谑菓鸲繁愫芸旖Y束,我們像電影里的英雄一般,警告他們以后不許再上門尋事。隨著伊寧市工人階級隊伍的大聯合,各單位組織紛紛成立了革命委員會,“武斗”退出了文革舞臺,我們這些孩子們的街壘戰自然也不再上演。但整日里無事可做,我們便急得慌,于是幾個膽大一點的便在吃過晚飯后爬上臨街的房頂。

那房頂上堆著一摞摞喂馬的垛草,我們像孫犁筆下的雁翎隊員一般,靈巧地隱匿其中,專等那一男一女像是談戀愛模樣的年輕人走過來,便“嗖——嗖——”地甩出幾塊土塊,驚得那男女抱頭叫著罵著跑著。我們若無其事地爬臥在草垛內,悄然無聲,捂著嘴,一動不動,等那男女罵罵咧咧地走遠了,我們才起身笑著叫著喊著……

哦,荒誕歲月里的童年,許多事一想起來,就讓人憧憬無限;而有些事一想起來,卻讓人十分汗顏,當然還有忍俊不禁的笑聲……

我家居住過的老房子

我家在伊寧市居住的九年時光里,先后搬過四次家。

最先是居住在距離老客運站不遠、有著七八戶人家的一所院子里,院子里究竟是何模樣,我已記不清了。倒是那間土坯壘就的平房讓我記憶猶新,因為,在這幾十平米的房間里住著我們一家六口,而且我的二弟就出生在這間平房里;因為,在這間只有一扇窗戶的平房里,我因為出麻疹,媽媽把我鎖在屋子里,讓我戴一副眼鏡,生怕我受風感染滿臉長出麻子來,我只好趴在窗臺上長久地望著窗前的那棵蘋果樹。那正是蘋果花開的時候,嗡嗡嗡的蜜蜂飛來,鬧嚷嚷地采呀點呀,令我羨慕不已。有一天下暴雨,院子里積滿了水,水面上星星點點地冒著泡兒,我忍不住奪門而出在雨水里欣喜地跑著喊著,結果被媽媽拽回來一頓痛打,打得我疼痛難忍,淚流滿面。長大后,有一次提起此事,媽媽又氣又好笑,眼淚都流出來了,媽媽說三四歲的事竟然還記得,媽媽又說我心眼兒小,記仇呢!

大約是一九六四年的春天,我家搬到解放西路一所大雜院里,先是住在一間臨街的俄式房屋里,房子似乎有三四十年了,高高的臺階,厚厚的涂著紅油漆的地板,四扇寬敞的窗戶,窗外是高高大大粗壯筆直的白楊樹,因而即使天氣再熱,我家那屋里也是陰陰涼涼的。

房屋的地板下面是兩間很大的地下室,黑咕隆咚陰森森的,我只下去過一次,便覺得毛骨悚然,可怖極了。因為在我家剛搬進來的時候,屋頂上有一碩大的圖案,父親說那是反動派國民黨的黨徽,便找人用報紙遮蓋住了。我因此想那地下室是反動派用來關押人犯的,因而每當我一人在家時,我總覺得地下室里有屈魂在哭在叫,這使我極不喜歡那間房子。

次年秋天,我家搬到院內剛建起的一幢紅頂瓦房里,墻壁仍然是厚厚的土坯壘筑而成。門前是一片開闊地,父親在那里搭建了一間簡易的煤棚,又壘了一個矮小的雞舍,可母親喂養的幾只雞,從不在雞舍里夜宿,它們總是夜宿在煤棚旁邊的一棵老杏樹上。我那時聽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故事,因而十分擔心那幾只雞會被小偷偷去,或被黃鼠狼叼去。有一天夜里我起來小手,恍惚間看到有影子在我家窗臺前晃悠,以為是小偷來了,可屋里漆黑一團,我嚇得不敢出聲,忙爬回被窩里。第二天我發現自己尿床了,媽媽問怎么回事,我告知夜里見到的情景。媽媽笑說,那是風吹樹搖的影子。之后,只要家里一宰雞,媽媽就把雞胗里的那個黃黃的皮兒揭下來烤干,再用水煮了讓我喝湯,說我身子弱,夢多……

翻過一九六六年,我家搬到大雜院的后院里居住,那是一幢典型的維吾爾族民居,七八間房子住著三戶人家。我家住了其中的三間。我們五個兒子睡一間,一張大床。爸爸媽媽睡的那間房子有兩扇窗戶臨著巷子,窗戶外面有兩扇木板。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都要到巷子里把木板合上,再把一桿鐵棒插入通往屋內的一個小洞里,在屋里用一根釘子把鐵棒卡住,這樣窗戶就嚴實了,屋子也安全暖和起來。只是有時貪玩忘記了關窗,在媽媽的吆喝聲里,我硬著頭皮走往黑糊糊的巷子里,關了窗扇。聽到風吹樹葉搖的聲音,我心跳如鼓,拔腿就跑,以為又是什么鬼魂襲擾而來。我那時發現,自己一個人是十分懼怕黑夜的。

“文革”鬧騰最厲害的時候,父親賦閑在家,長久地沉默不語。后來父親按造反派的要求一次次地寫檢查,記得父親那時還寫了一首打油詩,抄成大字報,掛在里屋的墻壁上,批評自己走了資本主義道路,還搞山頭主義、宗派主義等,我不解其意,但那瑯瑯上口的詩句,讀起來悅耳好聽易記,這或許是我后來對詩歌產生興趣的最早源頭。

記得父親還在房門頂上和屋里的墻壁上,恭恭敬敬地懸掛著毛主席像,每天把我們五個兒子早早地喚醒,讓我們站在毛主席像前齊聲高唱《東方紅》,再背誦幾條毛主席語錄,爾后才讓端碗吃飯。因而那時我家那屋里,每天早晨都能聽到嘹亮的歌聲,聽到整齊悅耳的讀書聲……

我家在這間屋子里住了五年。五年里,我見證了父親人生路上的大起大落,幼小的心靈里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了人世間的滄桑和變化莫測…

記憶中的河流

那條小河自巷子的深處蜿蜒曲折而來,溫溫柔柔的。春、夏、秋三季,它始終水流充沛,只要不下雨,它永遠地是那么的清澈透亮,河里的綠藻搖來擺去,間或有一條條小魚兒在其間棲息游弋。冬天,雪花紛紛,河流結冰,掃除一片片積雪,便儼然是一座天然冰場。

雖說那河流狹小而細長,但卻是我童年時期的樂園。

記得“文革”鬧騰最厲害的那幾年,我們空閑的時間特別多。

當冰雪消融暖暖的春意漸漸來臨的時候,我和小伙伴們便手執鐵鍬到巷子背陰潮濕松軟的水渠邊挖掘蚯蚓,裝入瓶罐里,撒一點土,爾后到院外的河壩邊尋一處地方坐著,將蚯蚓綁在釣魚用的線繩上,擲入水中,手始終端拿著用樹枝柳條做成的魚桿等待魚咬餌的感覺。一會兒,線繩拉直了,魚桿有下沉和“騰騰騰”的掙脫感,覺著那蚯蚓也被吞入口中還沒斷開,于是即刻起桿揚線,一條食指大小的魚兒被釣上來。那魚兒因其嘴角有胡須,長相似狗,我們俗稱它為狗魚或狗買買。那狗魚兒忒傻,你一次次釣它,它一次次上鉤,仿佛永遠不會長記性,我想或許是它太貪吃之故吧!

釣魚前,先是在河邊挖一小泥坑,用手往里掬點水,釣上來的魚即被置入小泥坑中,那魚兒歡快地奔騰幾下便鉆入泥水中作隱伏狀。等一串串的魚兒釣多了,坑里裝滿了,太陽也升至中天的時候,便將魚兒一條條串在細鐵絲或一根細麻繩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回家向爸爸媽媽報喜去了。

但那時我們很少吃這魚,因為它太小,吃時要用清油炸,而那時清油比較昂貴,定量供給,誰家會用清油炸這種魚兒吃啊!因而所釣的魚多半被用來喂養雞鴨了。

到了夏天炎熱時節,我們一邊在河里洗澡,一邊用篩沙子的鐵絲網制成的“魚網”來撈魚。撈魚的程序很簡單,一個人在下游河道比較狹窄處把魚網置入水里卡往那關口,其余的人則手執木棍從上游“撲咚撲咚”地敲打河水,把魚兒往下游一步步驅趕。下游執網者感覺著差不多了,便將網一下子從水中撈起往岸上一摔,小伙伴們一擁而上,都去搶那活蹦亂跳的魚兒,但大多是狗買買,也有少量的拇指般大小的白條(一種伊犁河中特有的魚,學名為銀色臂鱗魚,伊犁人稱之為白魚或小白條)。有一次我們鉆入沿公路修筑的橋洞里撈魚,竟然捕撈到一條一斤多重的大白條,小伙伴們像慶祝一場戰斗的勝利一樣歡呼雀躍著,在大雜院里跑來跑去,把午睡的大人們都驚醒了出來看個究竟。

釣魚、撈魚兒困乏了,便脫去衣服下水里游泳。那時候河水充沛,跳入河里便像是汽球兒在河里飄著。越是有橋墩的地方河水越是深沉。我的狗刨、雙膀、蛙泳、側泳等都是在此學會的。有時興致高了,便學青蛙狀,從橋上騰空跳起一個猛子往河里扎。游累了,便上岸和小伙伴一起躺臥在馬路邊沿上的塵土上,玩沙子玩土,一會兒又跳入河中游。那時節似乎整天整日都在河水中泡著。

是的,那時節這條河里根本沒有泥瓦磚塊,也沒有什么玻璃渣子,更不用說塑料泡沫了;有的是青青綠綠的水草,有的是細細軟軟的石子沙子。天氣漸涼的時候,我們不能再在河里捕魚洗澡游泳了,河水小了下來,清清亮亮地透著細沙沫子緩緩地移動。于是我們便手執鐵鍬,立在水中,一鍬一鍬地撈挖沙子。挖出的沙子用篩網篩一遍,把它堆成棱臺形狀,等待趕毛驢車的小販們來拉運,我們也好賺得幾個零錢。記得有一次,我和哥哥挖沙賺得伍元錢,高興得光著腳丫往家里跑。跑到媽媽面前,心口跳得說不上話來,捏緊錢的手掌已經攤開,媽媽知道怎么回事,自然十分歡喜。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當十多年后我再返回這座城市的時候,這條河流已無往日的風采:河水不再是清澈透亮豐盈充沛,而是細小混雜污濁不堪,許多飯館食堂搭建在上面,污物全部傾入河中;那座木質橋已換成水泥橋涵,且橋洞越來越小。我沒有再見有小孩在河邊釣魚捕魚,在河中洗澡游泳,可能這河里早就沒有魚了吧。我想,隨著城市建設的加快和人口密度的增加,這條不起眼的小河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的。

遺憾的是,我始終不知這條河叫什么名字,小時候只管隨著大人們叫它河壩,無名無姓。后來我查閱了許多資料,問了許多老人,才知道這彎彎曲曲從小巷深處流下來的河的源頭,是城市郊外一片濕地,那里面有無數個泉眼在日日往外冒著清澈的泉水。河的名字叫阿得奧西亞。阿得奧西亞是何語言作何解釋呢?它是何年何月由何人主持開挖而成?抑或是自然形成之河流?

我不知道?;蛟S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也沒有幾個人能解答我的疑問,一切都隨它去吧!我只知道,我的記憶里會始終儲存著那么一段美好的往事,這是我多年以來一直向往著的那么一種生活,那么一片天地,簡單而有趣,純潔而無瑕。

童年時的伙伴——蘇江

我對維吾爾族有著兄弟骨肉般的親近感、熱愛感,緣于我家的鄰居——維吾爾族賽義提大叔一家。

賽義提大叔是一位司機,長年開著解放牌翻斗車在外面出差。我在散文《仙客來》中曾詳細描述過他與我父親的真摯友情。他每次出差歸來的時候,總要一手抱一個滾圓滾圓的大西瓜,氣喘吁吁似乎快要抱不住的樣子,漲紅著臉,走上廊檐前那個臺階,蹲著,先朝我家門里滾一個,再向他家門里滾一個,爾后樂呵呵地笑著站起來,接過賽義提大媽遞過來的毛巾擦擦臉上脖子上的汗水,爸爸媽媽這個時候如果在屋,必定出來和賽義提大叔說上好一會的話。

賽義提大叔和我家一樣,也是多子女家庭,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大的叫蘇江(其實他的全名叫玉素甫江·賽義提。賽義提是他的父姓。我們按漢語的習慣簡化了兩個字,叫他蘇江),小的叫肖開提。蘇江小我一歲,故而成了我的天然伙伴,無論是上學放學,還是暑假節日里玩耍,我們總是形影不離。

蘇江長了一頭黃頭發,深深的眼窩,一雙灰藍色的眼晴一閃一閃,似乎有著數不清的鬼主意。

一九七O年伊寧市各單位響應毛主席的號召“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父親所在的單位也挖了地道。那地道垂直挖下去幾十米,爾后才開始掏洞。一個月后,那洞曲里拐彎地挖了好幾百米,頗似電影《地道戰》里的樣子,所不同的是,大人們一邊挖,一邊就用水泥磚塊壘筑起來,別說幾十年塌不了,就是美國B52轟炸機(那時新聞記錄片里經常放映美國飛機轟炸越南時的情形)的重磅炸彈,也難炸垮它。

所以,當大人們休息的時候,我們常三五一群的打開電纜車下地道去玩耍。一次,蘇江湊到我的耳旁詭詐地說:“咱們騙一些女孩子下來行嗎?等她們下來后把燈拉滅了,嚇唬嚇唬她們?!蔽衣犃斯笮Φ溃骸澳闳?,我可不去?!彼呐氖终疲骸靶校⌒?!只要你不反對就行?!闭f罷我們一起從地道里乘電纜車上來,此時正值中午,許多女孩都在一旁玩跳皮筋,有的比我們年齡還大好幾歲。蘇江張開嘴嚷道:“哎!哎!地道里可好玩了,挖得很深很長,都快和××單位的地道挖通了,你們不下來看看嗎?真打起仗來的話,我們現在熟悉了,到時可就跑得快了?!被ㄖφ姓沟呐⒆觽兟犃怂男麄?,紛紛圍攏過來:“是真的嗎?”我只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這時電纜車上來了,又冒出幾個小伙伴,蘇江向他們擠擠眼,他們便嚷道:“就是!就是!”于是女孩子們一擁而上,乘著纜車便下去了。

進入地道里,一盞一盞的燈昏黃地亮著,女孩子們唧唧喳喳說著笑著往里走,漸漸地地道越來越深,七拐八拐地相互間拉開了距離,洞內的燈火昏黃幽暗,女孩們正驚慌不安時,突然,所有的燈一齊滅了,洞內黑洞洞的,有人一聲虎叫狼嘯,女孩們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媽呀!”接著就聽到“咚咚”跑的聲音,又聽到撞到墻上碰著鐵锨和拉土用的手推車而發出“?。“?!”的慘叫聲。我也害怕了,怕惹出什么禍來被母親知道了,非挨一頓揍不可,于是我大喊道:“誰把燈拉滅了?快拉亮!”

“啪嗒”一聲,燈亮了,女孩們戛然停止了哭聲,罵罵咧咧地登上纜車上了地面,追問著:“不要臉,誰拉的燈?”當女孩們的眼睛都齊刷刷地轉向蘇江時,蘇江不急不慌地說:“可能是走得急了,誰把燈繩拽著了吧!你們看,我也摔到了,一身的土?!笔潞筇K江告訴我,那身土是他故意蹭上去的,我聽了大笑不止,稱他鬼點子真多。

蘇江聰明機智鬼點子多,而且有俠義心腸,我倒霉的時候,他總是護著我。

記得那年十月,我偷吃了白大爺晾曬在屋頂上的一點蘋果干,不知誰又上去風卷殘云般全偷吃了,還賴在我的身上。白大爺好一頓傷心,抓著我的衣襟大發脾氣。我也很委屈,悶坐在院里的臺階上一聲不吭,許多人像看熱鬧似的圍著不走。蘇江吼道:“看什么看什么?是誰全偷吃了,全賴在跟虎哥身上,你們也不揭發,還有臉看!走走走!回去!”

人們散去了,蘇江幫我兩肋插刀,真是讓我心懷感激。

那些年,每年的春天,我和蘇江總是一起放風箏,蘇江放風箏有自己的特招,他不知從那兒找來幾支戈壁紅柳,做成了一只碩大的風箏,風箏的尾巴是用各色花布絲綢做成的,風箏一飛起來,那長長的尾巴似龍一般上下飄舞,風大的時候,風箏越飛越高,整日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因為這一點,我特別佩服他。后來我們養了一群鴿子整日里在房頂上吆喝著。天氣漸熱時節,我們或是在院外河壩邊上釣魚,或是跑到伊犁河和飛機場路旁的游泳池里游泳。媽媽見我和蘇江在一起,總是很放心。賽義提大媽見到蘇江和我一起出去玩耍,總要塞給我倆幾個又黃又香又酥的圓圓的馕餅……。

我家搬離伊犁時候,我把我保存的一些最好的羊拐和陀螺全部留給了蘇江??上У诙?,蘇江一家也搬離了伊犁,去了吐魯番。從此,我再沒有見到蘇江,也不知他現在怎么樣了,他一家人都還好嗎?……

夜色茫茫

我喜歡孤獨,喜歡在眾人熱鬧的時候自己在一旁靜靜地瓜呆著,喜歡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漫無目的地行走,更喜歡一個人漫步在茫茫的夜色里。

為什么會這樣?是天性使然,還是后天驅使?我說不清楚,倒是童年時一次孤獨的夜行讓我記憶猶新……

那是一九六七年的冬天。一天,我們一家人在暖暖的屋里守候著冬夜的降臨。忽然,一個圍著一條長圍巾的女人敲門來到我家。她是爸爸單位里的。當初分配來的時候,白凈的皮膚,一臉的青春活力,走起路來似春風吹拂著山岡上的青青小草,輕盈而活潑。我家的一些老照片上至今還保留著她當年的身姿倩影。只是“文革”開始不久,由于婚姻上的變故,使她過早地步入了滄桑歲月的季節,明媚的笑容沒有了,整日為著兩個孩子的生計奔波忙碌,疲憊和哀愁清清楚楚地寫在她的臉上。我不明白,為什么漂亮一點的女人婚姻總是那么苦澀呢?

那天晚上,阿姨好像為什么事鬧得不痛快,非要找那個單位的領導去討個說法。記得那天爸爸不在家,只有媽媽在,媽媽勸阿姨算了,這年月哪有什么理!但阿姨的脾氣很執拗,非要去理論理論。大概是因為我膽大調皮,阿姨便讓我跟她一起去。

那時雖說已是冬天,但久未下雪,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毫無一點生氣。白日里廣播喇叭鳴放,派性斗爭頻頻,但到了晚間卻是靜得出奇,巷子里黑糊糊的,只聽見光禿禿的白楊樹在一陣陣冷風的吹拂下“嗚嗚”作響。就這樣,我跟隨阿姨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那家單位。

那家單位院里有幾間房屋亮著昏黃的燈,一開門,一團團的熱氣像蒸汽一樣從屋里冒出來。阿姨找到領導去評理去了,我被晾在了一邊長久沒人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像是到了半夜,我實在困得不行,便索性一個人出了房門,朝家里走去。

開始那段路沒有一點亮光,兩排白楊樹像是兩只巨大的排筆,黑漆漆地立在那兒,把長長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白楊樹上落滿了烏鴉,把一條條樹枝壓得彎彎的,隨著陣陣冷風的吹拂輕輕蕩悠著,不時有幾聲“呀——呀——”的叫聲在夜空里傳開,使得夜色更加寂靜、幽暗。我心里有些懼怕,身上像是起了雞皮疙瘩,快步走上了公路。

公路是碎石子鋪成的,一排電線桿沿公路一邊直直地立著,昏黃的路燈隔著一個電線桿才有一個,有的還被我們放學的時候用石頭打碎了,因而長長的一段路似乎只有一兩盞燈亮著。我一人走著走著,便覺身后有“絲啦絲啦”的聲音響著,我回身望去,身后一個人也沒有,我一走,那聲音又響起來。燈光把我的身影斜斜地投射到地面上,我走影子也走。我明知道那聲音就是自己的腳步聲,那影子就是自己的身影,可我仍覺得背后有一個人在悄悄地注視著我,跟隨著我。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這個時候,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著,聽到了自己的喘氣聲也越發急促起來。我加快了腳步,便覺得有風在耳邊“呼呼”地響。這個時候,我是多么盼望著能聽到有三四匹困倦的西極馬的嘶鳴聲,和著那節奏鮮明的鈴鐺聲,拖著一輛四轱轆的馬車,從夜幕深處奔跑過來,就是聽到那趕車手的鞭聲和吆喝聲也好??!或是一輛汽車,或是……

可是什么也沒有,一切仍是靜悄悄的,而且我覺得那天晚上時間是那么的漫長,那路越走越長。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維吾爾人的民歌,我常常在睡夢中聽他們在巷子里唱的,那歌聲悠悠揚揚,回蕩往復,像是在唱給遠方的親人,又像是在慰藉孤獨的心靈,排遣著寂寞和惆悵。這樣想著,我便扯開喉嚨唱起來。但我多半是哼調子,不會詞句,因而唱不了幾句就唱不下去了,或是唱跑了調兒;可是歌聲一停,那可怕的寂靜與恐懼又襲擾著我,我于是又扯開喉嚨唱。一曲曲地唱下去,我發現自己身上有了熱氣,步履也邁得從容踏實起來,我不再懼怕黑夜,不再懼怕孤獨,我驚訝那歌聲給予我的勇氣和力量,我還驚喜地發現人在孤獨的時候,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在生氣勃勃地跳著,盡管開始有點慌亂,但因為有了歌聲的陪伴,終究安然從容起來,而那回家的路也就越走越短暫了……

那一年,我九歲。在我逐漸成長起來的日子里,特別是一個人孤獨無助的時候,我常常想起那一晚的情景,想起我哼唱的那幾首歌,其中好像就有我現在所熟悉的《塔里木河》和《黑黑的眼睛》.我想,前一首好像是行走在大漠戈壁中吟唱的,是唱給孤獨的旅人和悠悠蕩蕩綿延千里的塔里木河聽的;后一首則好像是在濃密的白楊樹林里,在夜幕降臨時仰望著滿天星斗唱給心上人聽的。而每當這個時候,我的頭頂就仿佛有一輪明月,在清清潤潤地朗照著我的靈魂,我的靈魂像是漂游在蒼茫大海上的一艘小船,在孤獨與寂寞悵惘中,與天上的月亮悄然融合在了一起,從而生出了詩的翅膀、鳥的歌聲……

夜間排隊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排隊購買東西是最為司空見慣的了。無論是什么東西,只要是緊俏一點的,總要排著長長的龍蛇一般的隊伍。不過不用著急,只要耐心排隊,慢慢跟著隊伍一點點地挪動腳步,到了跟前,總會買到你所需要的東西的,因為排隊者都攥著一張或幾張票據,否則既使你排隊到跟前,也難以買到你想要的東西。

記得大約是一九七0年冬天的一天,媽媽早早地就把我從被窩里喊起來,讓我與院里的小伙伴們一起去排隊買肉。

因為要過年了。市里按人口每家每戶發了幾張肉票。那時我已有很長時間沒有嘗到肉腥味了。我遵照媽媽的囑咐,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厚厚的棉帽子,口袋里揣了幾張肉票和幾塊錢,和大雜院里的幾個小伙伴按約好的時間,摸著黑上路了。

那天的天氣似乎格外冷,月亮高高地懸掛在中天,亮堂堂的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銀白色的光暈。人們說,月亮周圍有了這樣一片光暈,第二天天氣一定更加寒冷。我們上路的時候,天地間一片寂靜,仿佛依然酣睡在沉沉的夢中;高聳的白楊閃著銀光,一只只寒鴉落在上面一動不動;街面上仿佛浮動著白色的霧霜。有幾戶早起的人家,窗欞上透著一盞昏黃的燈光,那燈光映照著玻璃窗上的冰凌花,五彩斑斕,煞是好看,像是為過年準備好了的一張張剪紙。房頂的煙囪上升起一縷縷裊裊炊煙,像是月亮拋下的一條白色的飄帶,縹縹渺渺地在尚不明亮的清晨,向天上的月亮飄去。

我和幾個小伙伴冷得縮著脖頸挎著籃子把手插在袖筒里,低著頭默默地走著,誰也不說一句話。因為厚而毛長的棉帽子把我們的頭和臉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探尋著腳底下的路。不一會,那口中吐出的冷氣,便染白了眼瞼上的睫毛及帽子周圍的長毛。走不多遠,一個個都成了霧霜打過似的,白絨絨的一團。這個時候我就想,我們今天可能是來的最早的一撥了,定能早早地排在窗口前,早早地買上所期盼的肉,趕回家吃早飯去??烧l知,我們來得早,還有比我們來得更早的。當我們踩著碎步緊一步慢一腳地趕到綠洲飯店旁邊的門市部的時候,那賣肉的窗口已站了好幾十人。隊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大多戴著長毛棉帽子,女的則圍著厚而長的圍巾,或穿著皮大衣或穿著厚厚的棉衣,胳膊上挎著籃子,兩手還插在袖筒中不停地跺著腳,像是在跳踢踏舞。

也許你會說,干嘛排隊還要這么早時間去呢?手中不是有票嗎?怕什么啊。今天的人可能無法理解,當時的現實是,雖然商業部門發了票,但是門市部每天賣出的肉都是定量的,不是源源不斷有多少賣多少。當你不慌不急排隊到窗口前的時候,肉已賣完了,或者只剩些肥的無肉的或骨頭比較多的沒人要的肉。幾個小時排隊換來的是一場空,你會氣上好幾天的??墒欠昴赀^節,無論怎樣你都得買上幾斤肉,否則那年怎么過啊。

還好,我們還算幸運,當天麻麻亮的時候,肉鋪子的窗口終于亮起了燈,人群中一陣驚喜一陣騷動,隊伍一下子緊縮起來,一人緊挨著一人,一是防止那些不自覺愛插隊的人;二是挨緊了一點,仿佛就會早早輪到自己似的;三是這天實在是太冷了,冷得我們上下牙打著哆嗦,擠一擠或許可以暖一暖快要凍僵了的身子。

我記得當輪到我時,我興奮的不知說什么好,把幾張肉票和幾元錢遞過去,一個勁地叫著“叔叔,叔叔”眼睛卻搜尋著哪一塊肉好。“叔叔,把那一塊給我,我要?!被蛟S是稚嫩的童聲感動了他,那位穿白大褂的師傅看了我兩眼,二話不說按我的要求,把那幾塊肉用斧子剁下稱好,放到我的籃子里。我踩著碎步高高興興回到家,接過媽媽遞過的碗筷,“呼嚕呼?!背栽顼埲チ?。

排隊,成了那個年代特有的一種現象。記得“文革”那幾年茶葉特別是少數民族喜歡的磚茶尤為奇缺,在解放路第二門市部經??吹胶趬簤旱娜巳号抨犢I茶葉,排到跟前了,總要你擠我搡地費上一番力氣。因為那墻壁上只有很小的一個洞,幾乎看不到里面的人之面孔,你只需把手中的茶葉票和錢遞過去,一會便有一兩塊磚茶遞到你張開的手掌心中。當你滿頭大汗地退出來時,就會一邊氣喘吁吁地嘆息者,一邊微笑地感嘆自己終于買到了一兩塊茶葉,幾個月的早餐可以不成問題了。

是的,那個年代,買肉排隊,買茶葉也排隊,只要是緊缺的東西就得排隊。排隊排久了,人們也就習以為常了。只要看見排隊,說明必定是在買奇缺的東西,而買東西不排隊,說明那不是什么奇缺的東西。這種現象大約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才漸漸稀少,先是買肉漸漸地不用肉票不用排隊了,接著茶葉,接著是面粉,接下來就是牛奶了。漸漸地排隊購買物品徹底從人們眼中消失了,你若不提起,根本不會讓人想起;你若講給年輕人聽,他必定瞪大了眼睛,張著嘴,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呢?……”

飛機場路旁的游泳池

一九六六年七月十六日,七十三歲的偉大領袖毛主席在武漢又一次暢游了長江,并發出要到大風大浪中鍛煉成長的號召。于是,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要經風雨見世面在大風大浪中鍛煉成長的游泳熱潮。

我所在的伊寧市也不例外。記得那是一九六七年的夏天,爸爸單位上的干部職工響應伊犁區黨委的號召,除了大規模地挖渠植樹平整街道之外,就是到正在建設中的伊犁第一座大型露天游泳池進行義務勞動。

游泳池建在伊寧市飛機場路旁,就是現在的伊犁州展覽館的后面。那時,那一片地長滿了馬蓮和芨芨草。

一個星期天,好像是雨過天晴后的“五一”勞動節吧!天空像是被純籃墨水洗刷過一遍,晴朗而明凈,偶而有幾朵棉絮似的白云悠悠飄過。路兩旁的白楊樹經過一夜春雨的洗禮,嫩芽兒一片片舒展開來,綠的青青翠翠,嫩的欲滴綠汁。我跟隨著爸爸,和爸爸單位里的人排著隊伍,扛著鐵锨,推著木板拉拉車來到工地上,工地上一面面紅旗迎風招展,勞動的號子此起彼伏,像是展開了勞動競賽,三五個人推著裝滿泥土的拉拉車,來來往往歡聲笑語地推著跑著,好不熱鬧。

我那時剛上小學一年級,身穿藏藍色褲子,白襯衣,系一紅領巾??吹侥且幻婷骢r艷的紅旗和你吆我喊的勞動場面,渾身熱血沸騰,雖說不能揮锨上陣,但也與大人們一起推著平板拉拉車,一趟趟歡快地跑著。多少年以來,我記憶深處一直對那一天的情景留有美好的回憶,包括那藍藍的天,那清爽的風,那翠綠的白楊樹和那一面面鮮艷的紅旗。只是我記不清那座游泳池挖了多少方土用了多少天修挖完成,我只記得游泳池呈長方形,有十幾個籃球場大,斜坡形的堤岸種上了一棵棵楊柳樹。水是從飛機場那邊的沼澤地里引來的泉水,清澈透亮。游泳池北高南低,南邊有一出水口,水漲到一定高度,就會自然溢出,流到公路邊的那條河壩里去。

游泳池修挖好后,真成了我和小伙伴們的樂園。那時,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革命小將們都去經風雨見世面去了,我們這些因停課在家里無所事事的孩子們便在夏季炎炎的日子里,吃過午飯,相互吆喝著走街穿巷,跑上幾公里路,來游泳池盡興地暢游。

那時我已在大雜院外的河壩里學會了游泳,到這寬寬闊闊的游泳池真可以大展身手了。游泳的時候,先涉足在淺一點的地方,撩起水溫溫身子,而后就撥開水面暢游起來。我最喜蛙泳,像電影里的偵察兵欲偷渡到敵對岸進行偵察似的,悄然無聲。游累了再側泳一陣;又累了就換成雙膀子游,兩臂大大方方地伸展開來,水面上響起清脆悅耳的“啪——啪——”的響聲,一會兒就游出十多米。實在是累了,就踩水或學從紀錄片中看到的偉人毛澤東的樣兒——仰泳,平躺在水面上,目視著藍天白云,兩只手輕輕劃撥著水。有時興致來了,扎一個猛子下去,長憋一口氣,在水里潛泳,睜著眼睛,清楚地看到水底下的各色卵石和受到驚嚇而游弋躲藏的一群群小魚。小伙伴中,我最喜歡看蘇江游泳了,他會的招式不多,不是狗刨就是雙膀,游的時候總覺他快要沉下去了,水就在他的嘴邊浮著,有時他真裝著就要溺水的樣子,大呼救命,可當我們跳下去朝他游去時,他哈哈大笑一聲,掉頭甩開膀子向另一邊游去。

那時候,伊寧市郊外的沼澤地很多,成片成片的溢滿了清清澈澈的泉水,游弋著成簇成群的小魚兒,它們隨著引水渠流進了游泳池。天涼水冷的時候,那魚兒便潛游在水較深的地方,不露蹤影;只要你停下來立足在齊腰深的地方,特別是天氣炎熱時節,它們便像小蟲子一樣叮咬著你的皮膚,讓你感到奇癢難忍,使你不得不再躍入水中揮手暢游或者上岸休息。

上岸休息實際上就是納涼,或是躺在枝葉嫩綠如傘一般的楊柳樹下,懶洋洋地仰視著柳樹葉上的毛毛蟲,在一點一點啃食著柳樹葉兒,屏聲靜氣,似乎可以聽到它們“絲絲”啃食樹葉的聲音;或是坐在炙熱的沙土上,一邊把沙土撩撥上自己的雙腿,一邊眺望水波澹澹的游泳池內的健兒們你來我往地暢游。而且我還常??吹?,一撥一撥比我大一點的學生似乎是有組織地進行游泳比賽,有的還在水中舉著紅旗,好像也在橫渡長江似的,喊著口號,吹著哨子,真是激情洋溢,一派“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景象。

天氣漸涼后,我們不再去游泳池了,再往后幾年,似乎是游泳池淤泥增厚無人清理之故,池子里長滿了荒草。一九八○年的夏天,我在師范學院念書的時候,曾舊地重游,但它已經徹底荒廢,似沼澤地一般,長滿了菖蒲,凄然荒涼,偶而有幾只小野鴨在其間游弋。至此,我不禁心涼如水,眼前一片暮云沉沉……

歲月起落里的歌聲

“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朵朵向太陽;

滿懷喜慶迎九大,我們放聲來歌唱……”

這歌聲嘹亮、豪邁,這旋律奔放、悠揚,徐徐地從東邊傳來。一會兒,一輛滿載年輕人的解放牌卡車駛過來,車上插著的紅旗迎風獵獵地飄著,一些年輕人仰躺在裝滿行李的車上,激情昂揚地唱著??墒沁€沒有等我看清楚,汽車已卷起一陣塵土,掩映在公路兩旁的白楊樹林里,只留下這幾句優美的歌聲存留在我的記憶里。

這大約是一九六九年的春天吧!伊寧市各中學的紅衛兵小將們,響應毛主席的號召,紛紛上山下鄉到農村這個廣闊天地鍛煉成長去了。

雖然后來的歷史發展證明,那個年代的政治運動是錯誤的,使許多人走了一段曲折痛心的彎路,但那個時代的人卻是用真心真情譜寫著自己所喜歡的歌,用真心真情演唱著自己所喜歡的歌,不管它的內容如何,那些歌的旋律在幾代人的心中始終是余音裊裊難以忘懷的。因為那些旋律,那美妙的歌聲,可能就記錄著他們以往歲月里的一段生活場景,一些難以忘懷的生活細節……

回憶從一九六五年開始吧。那時我還沒有上學。每天天不亮的時候,總有一隊隊解放軍戰士喊著口號,唱著歌兒從臨街的我家窗前走過。我雖然依稀在睡意朦朧中,但那充滿陽光的歌聲卻深深印記在我的腦海中:“王杰的槍我們扛,王杰的歌我們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心為革命,永遠跟著黨?!焙髞砦疑蠈W時,我作業本上的封面就是王杰的畫像,我這才知道,王杰是一位為搶救他人而英勇犧牲的解放軍戰士。

那個時候的學校,每逢節假日去看電影或搞什么活動,總要排著整齊的隊伍,穿藍色的褲子,雪白的襯衣,系著紅領巾。隊伍的前面有兩個臂上戴有幾個紅杠杠的學生行著禮走著,有一男生舉著紅旗,后面是一些打鼓敲鑼的,鼓聲一響,歌聲也就響起來了:“焦裕祿,毛主席的好學生,焦裕祿,鞠躬盡瘁為人民……”

那個時候的我,看著這隊伍,聽著這歌聲,特別渴望著上學讀書。每天早晨看著姐姐被同學們叫著一起摸著黑去上學的時候,我總要追出來,吵嚷著也要一起去,無論姐姐怎樣勸我,我也不答應,最后總是在媽媽的吆喝聲中悻悻而歸。

后來,我終于在不滿學齡的情況下提前入學。在學校里我學會了許多好聽的歌,比如《歌唱王二小》、《我們走在大路上》、《學習雷鋒好榜樣》等,一個個英雄的名字和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通過歌聲走進我的生活里,尤其是那或悠揚抒情或豪邁大氣或高亢嘹亮的旋律,浸透在我的血液里,使我自此一腔熱血沸騰,充溢著積極向上的力量……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歌聲像井噴似地層出不窮。那時,伊寧市各大單位都有自己的高音喇叭。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先是《東方紅》的樂曲聲從廣播里傳出來,新聞播完后是一首首革命歌曲,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社員都是向陽花》、《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毛主席呀派人來》等,特別是小紅本上的毛主席語錄幾乎都被譜成了一首首歌曲后,喇叭里面天天播,雖說有些讓人心煩,但我確實通過歌聲把毛主席語錄背誦了下來。因為那個時候興背毛主席語錄,誰背的多,說明毛主席著作學得好。

“文革”后期,學唱樣板戲成了主軸。那時人們的政治熱情很高,不用多久人人都會唱幾句。我那時也一遍遍跟著廣播里的教唱學著。后來我發現自己學唱樣板戲,是因為喜歡那唱詞:“朔風吹林濤吼,峽谷振蕩;望風雪滿天舞,巍巍群山披銀裝,好一派北國風光”,“朝霞映在陽澄湖上,蘆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休看我戴鐵鏈鎖鐵鐐,鎖住我雙手和雙腳,鎖不住我雄心壯志沖云天”……于是,我的胸腔里始終涌蕩著蒼蒼郁郁的蘆葦蕩,大雪紛飛的茫茫林海雪原,烽火鐵路線上閃閃發光的紅燈。雖然樣板戲打上了“江記”的絡印,但那些英雄故事卻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那些唱詞水準之高、唱腔之優美,也是后來人難以企及的。

二○○四年九月,我有機會在黑龍江哈爾濱遇上了幾位與我志趣相投的朋友。那天我們飲酒說話,不知誰興致來了唱起了歌,先是唱流行歌曲,說沒勁;又唱民歌,又說沒勁。我說我們唱毛主席語錄歌吧,沒想到應者多多,擊掌歡呼。于是我們就盡興地一首首唱起來,比如《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要奮斗就會有犧牲》、《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等等,我們唱得滿心激越,豪情萬丈,每唱完一首,便鼓掌歡呼,笑聲不止,笑得喘著氣,揮著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淚珠兒從那眼角邊上一珠珠滾落下來,仿佛多少年了都沒有這樣舒坦過,沒有這樣歡快自在地唱過。幾個會唱流行歌曲的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傻愣著眼看著,因為這些歌曲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那一段歷史在他們心中完全是個空白。

是的,那天晚上,歌聲把我們帶回到了遙遠的童年時代。童年是一個人一生中多么美好的時光?。”M管那個歲月混亂不堪,日子清苦而我們又無從選擇,但人們的精神似乎并沒有垮下來。尤其是作為童年的我們,不諳世事,極易被一首首浪漫和理想主義氣息甚濃的歌聲所熏染。不是嗎?這許多年來,雖然我們這幾個人的命運都充滿了坎坷,但我們都憑著一種精神在執著地追求著美好的人生之路。記得那幾個朋友一個叫魏建偉,哈爾濱市著名翻譯家;一個叫王光義,哈爾濱市一企業老板;一個叫李海,東北農業大學管理學博士,一個叫……

鳥兒落腳的地方

寫了許多有關鳥的文章,似乎應該就此罷手不能再纏繞于鳥了。但或許是天性使然,我總覺得我與鳥有著不盡的緣分,總是意猶未盡,包括對鳥的喜愛和歉意。

我想起我曾有過的那次探知鳥的經歷來了……

那時,伊寧市家家戶戶的庭院里,常見到各類飛來飛去的鳥,它們或在房檐下筑巢孵卵,或在白楊樹蘋果樹的樹杈上銜來谷草、樹枝、雞毛壘就自己的房屋,它們銜來樹上和田野里的各種小蟲子來喂養哺育自己的后代,它們整日像是過節一樣歡叫聲不絕于耳。它們那種勤勞幸福而又整天無憂無慮的日子真讓人羨慕不已。我有時也納悶:它們從哪尋覓來那么多的食物喂養它們的后代呢?而且我還發現它們很多情況下飛得很遠很遠,飛到哪兒去了呢?我不知道。有一次,我對小伙伴說,我們去郊外的桑子溝去看看怎樣,聽說那里有許多桑樹結滿了桑葚,沒有人管,白吃不要錢,而且鳥也不少。還聽說塞子庫(維吾爾語,臭水溝的意思)離那不遠,累了,我們可以去洗澡游泳。

一個星期天,我和蘇江、和勝、尚文等幾個小伙伴起了個大早,各自給自己的母親打了招呼就上路了。

桑子溝在遙遠的飛機場后面,那時那里人煙稀少,一片荒蕪。當我們頂著炎炎烈日踩著松散細軟的塵土到達那里的時候,肚子已開始咕咕叫了。那里有一棵棵巨傘一般的桑樹立在路兩旁,樹上結滿了或紅或黑或白的桑葚,饞得我們直流口水。我們急不可耐地轟走了成群的麻雀和黑巴、喜鵲等鳥,爬上樹去敞開肚皮盡情地享受起來。那大如馬奶子葡萄一般大小的白桑葚,吃起來特別的甜,像冰糖果子一樣,一會兒滿嘴便是白白的汁液;那黑色滾圓的桑葚吃起來酸甜酸甜的,似乎吃在肚子里使人特別的有勁,咀嚼回味,余香不去;那紅桑葚多半是沒有完全成熟吃了更酸的那種,你要想開胃吃得多一點,你就先吃一些這種紅桑葚。所以我們先是吃點紅桑葚,然后再吃白的和黑的桑葚。當我們吃得肚子飽飽的時候,個個嘴上黑糊糊的,像涂抹了黑墨水似的。這時太陽毒毒的,我們便跑到不遠處的塞子庫去洗澡。我們剛一下樹,那不知在何處躲藏著的鳥兒們即刻成群結隊地飛回來……

塞子庫其實是一個流動的湖,有數百平方米,長滿了郁郁蔥蔥的蘆葦,蘆葦下面似乎有無數個泉眼在咕咕地冒著泉水。湖的周邊長滿了高大粗壯的榆樹、桑樹,一棵棵枝葉繁茂如一把把巨大的綠色的傘,陰陰涼涼的。不時有鳥特別是那類貼著水面飛翔的燕子,在樹叢中或水草叢中相互嬉戲著追逐著唧唧喳喳地叫著。當我們脫了衣服劈開水波暢游的時候,就覺得那水煞是冰涼,渾身的暑氣霎時消失殆盡,真是暢快至極??墒钱斘矣蔚门d致正濃時,忽聽蘇江大喊道:“蛇!蛇!跟虎快上來!”我聽了臉色似乎都變了,當時我正向湖的中心游去,聽了蘇江的呼喊,急忙轉回頭往岸邊游。等我游上岸來,只見一條兩三米長的蛇晃悠著身子,從那蘆葦叢里游出來。同來的伙伴們紛紛拿起石塊向蛇砸去。說是打死抓了那蛇裝在瓶子里曬出油來,可以當藥用,凡蚊蟲叮咬跌打損傷,一抹就好。話雖是這樣說,可誰敢保證那蛇沒有毒呢?!我于是再也不敢下去暢游了。太陽西下的時候,肚子又咕咕叫起來,我們于是便往回走。

我們沒有從來的路上走,而是走過一片麻扎(維吾爾語,墳地)順著一條回聲很大的河流往下游走。這時,太陽西落的地方有一片片猩紅色的云霞在燃燒著。長那么大,我好像是第一次在曠無人煙的地帶看到這樣令人激動的自然景象,我似乎第一次感覺到了這世界的遼遠和廣大,感受到了除了我們那座小城市以外,還有更多的趣事和景色等待我去尋覓,等待我去欣賞……

走著走著,我們似乎聽到了一種訇然博大的聲音。那聲音像江濤澎湃,似浪濤拍岸,轟隆轟隆的,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勢。走近了,才見一股巨大湍急的洪水不舍晝夜滾滾不息地奔騰著。蘇江說,這就是黃渠。黃渠?我以為是因為那水渾濁之故。多年之后才知道,那應叫湟渠,是一百多年前林則徐在伊犁時,和駐守的伊犁將軍率領著數十萬各族百姓和駐屯官兵開挖修成的,修成后使數十萬畝旱田得以澆灌成良田?,F在依然發揮著應有的效用。

只不過那時的湟渠似乎已經很蒼老了:深深的溝壑,河水混濁,像是一條蒼龍在一條大峽谷中暢游。站在岸邊瞭望,即刻被那混濁洶涌的水勢嚇住,使人不敢靠近。但就在那溝內的墻壁上,滿是坑坑洼洼的洞穴,遠遠地看去像是蜜蜂的巢穴。時而有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鳥飛來飛去,進進出出,唧唧喳喳,忙得不亦樂乎。啊,原來這才是鳥的天堂啊!可那時候我們的肚子餓極了,所吃的桑葚早在游泳的時候就消化殆盡。于是我們想何不在這掏些鳥蛋以充饑呢?我們找到一個可以下腳的地方下到坡下面,依著墻壁站直了身子,見有碗口大的洞就把手伸進去,掏出不少鳥蛋來。有綠皮的黑巴蛋,有布滿雀斑的麻雀蛋和百靈鳥的蛋,還有近似雞蛋大小的烏鴉蛋。我們把掏來的每一個蛋瞇著著眼睛對著太陽看半天,判定是新鮮的,便用牙輕輕磕開一點縫隙,用嘴唇對著輕輕一吸,那蛋清就“刺溜”一下滑進了喉嚨進了腸胃。判定是混濁的不能吃了,就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那些鳥兒見我們如此放肆,便成群結隊地貼著我們的頭頂飛著叫著,那架勢似乎要與我們拼命,那叫聲聲嘶力竭,充滿了凄慘和憤怒。特別是當我們不小心把一些蛋摔碎的時候,那鳥兒更是叫著喊著俯沖過來,似乎要撕咬我們。那時我們年幼,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應有同等的地位和同樣的生存權利,而作為我們人類自己,更應善待這些鳥類。不然的話,當所有的鳥類和動物都滅絕了,我們人類自己肯定會缺乏美麗而奇妙的想像能力,我們會越來越愚鈍,我們會孤苦伶仃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蒼涼而又落寞……

當我們填飽了肚子,爬上土坡,拍拍衣服上的灰土走了很遠,回頭看時,那里還有鳥兒在飛來飛去地叫著。那一刻,我的心里隱隱作痛:鳥兒們的心里會與我們人類一樣嗎?它們那樣飛著叫著是一種本能的反映,還是真的心里淌著血恨不得叨瞎了我們的眼睛……

這時,夕陽點燃的那片晚霞似乎已經燃燒殆盡,我們在一片蒼茫的煙云里加快了步伐,向被白楊樹掩映著的那座城市走去。

許多年過去了,桑子溝和塞子庫已蕩然無存,難尋蹤影;只有湟渠經過整修后改叫人民渠,依然發揮著它的效用,只是那種如蜜蜂巢穴一般的鳥穴,我再也沒有見過,而且隨著城市化和人口的迅速增長,鳥兒也越來越少,更不用說成群成群的了。抑或是我們這一代的責任?因為我們小時候就沒有接受過與鳥兒甚或與所有的動物和諧相處的教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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