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中的春意象

摘要：《牡丹亭》是我國明代著名的曲作品之一，歷代文人都對它做了各個方面的研究。但是在《驚夢》和《尋夢》中出現了大量有關春景的描寫。從對春景描寫的運用中可以看出作者運用了借景抒情這一寫作手法，來表達主人公的內心情懷。這由春景所表達出來春情，也為全曲奠定了“傷春”的感情基調。

關鍵詞：《牡丹亭》 春;杜麗娘;驚夢;尋夢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1-0013-02

一、“春”的民族積淀

春是一個萬物生長的季節，到處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其實，關于“春”的意象是在我們中華民族形成過程中慢慢形成起來的。經過中華民族特有的民族積淀而形成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

“上古時代，由于生活方式原始，生產條件惡劣，人們的生活在極在程度上受制于自然環境。在神秘而強大的自然面前，人類心懷敬畏，于是圣人仰觀于天，俯察于地，‘參于日月，佐于四時’，以此來指導民眾生活。中國很早就有了季節的觀念，如《詩經#8226;邶風》中的《七月》詩、《禮記》的《月令》篇等。到了漢代，已開始設立與農業密切相關的二十四季。在傳統里，人們眼中的春夏秋冬不僅僅是自然節令的時序變換，而且也是一切生命機體類于天道的盛衰更替，人本于天，人是天的副本，人道亦合于天道。在封建社會里，調整人類社會生產與人類自身生產的自然節令是仲春。由于儒家文化規定男女需求必須在婚姻范圍內解決，因此，仲春所包含的主觀的現存的時間邊界調整的是人類生存中極為重要的一項——男女需求即婚姻與社會生產的關系。”[1]中國是一個農業型的國家，農業的發展關系到人類的生存問題，做好農業活動的安排是很重要的工作，基本上是靠上天決定一切。按照季節的變化來安排農事活動是那一時期最重要的問題。在不違背農業生產為前提，婚姻的節令也與這種時間性有很大的關系，不能與農時相沖突。婚姻的最佳季節應為秋收以后到第二年的初春。《周禮》中就有“仲春之月，令會男女，當斯時也，奔者不禁”的仲春歡會禮俗。這樣的活動不僅不影響春天的耕種，而且還有利于人類自身的發展。否則，因為生產勞動的關系至少要有七八個月不能提婚姻的問題。對于女性來說，本來適婚的年齡段就很短，古時人們為了表現那種女子盼嫁的心理，就把時間設定在春天，尤其是仲春時節。如《詩經#8226;豳風#8226;七月》中寫到“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在這個時間里沒有出嫁的待嫁女子心中自然有一份傷春、懷春的情感。而春天，特別是仲春就成為一種婚姻的節令被傳承了下來。因此，春作為一種意象，一種人文文化符號出現在中國古代的眾多文學作品中。春意象也作為一種文化積淀在中華民族悠久的文化中被傳承下來。

二、《牡丹亭》中的 “春”

在《牡丹亭》中，有關春的描寫大多集中在《驚夢》和《尋夢》這兩出中。而這兩出也是寫杜麗娘最感傷，情緒最低落的兩出戲。

在《驚夢》中的《游園》里“【繞地游】（旦上：）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貼上：）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2]杜麗娘走出了自己的深閨，在春色滿園的花園里游玩，但是滿園的春色卻讓她感春傷懷。一個“亂”字道出了她的全部心意。春光無限，撩亂人心，也撩亂了杜麗娘的內心，她已經沉醉在這無限的春光之中。 “【醉扶歸】你道翠生生出落得裙衫兒茜，艷晶晶花簪八寶填，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3]杜麗娘自稱是愛好“天然”的，對春的憐惜之情躍然紙上，然后表達出了真正的意思——“恰三春好處無人見”，可憐她杜麗娘空有如此的美貌，又有誰知道，又有誰能來愛惜她呢？又是一處用春來襯托的用法。接下來的是“【皂羅袍】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于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爺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貼：）是花都放了，那牡丹還早。（旦：）【好姐姐】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春香啊，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貼：）成對兒鶯燕呵，（合：）閑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4]這般撩人的春色讓杜麗娘感覺到青春虛度的無奈與悲切，以及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和追求。寫出了大自然的春光與杜麗娘的春愁 。面對著滿園的美麗春色卻用斷井頹垣作對比，她覺得自己三春好時光還沒有碰到自己的心上人，心中不免有些悲傷。“‘游園’寫花園景色宜人，而杜麗娘卻顧影自憐，面對自己使‘花愁顫’的驚人美貌，感嘆韶光易逝，無可奈何，只好自怨自艾。撩人的春色都付與斷井殘垣，紅顏難駐，使長期被壓抑的感傷情懷擴展開來”[5]這兩曲的描寫使杜麗娘在情感受上倍感愁悶，感嘆自己的大好青春就這樣埋沒而無人理會。“湯顯祖在《游園》一折中，將杜麗娘的心理一層層剖析分明：杜麗娘清晨醒來的慵懶、梳洗打扮迎接春天的急切、踏出閨門的激動、邁進花園的驚嘆、看到殘垣斷壁的感慨、感嘆時空的流逝、辜負大好時光的感傷、消磨無聊時光的無奈，一步一步把杜麗娘的情緒推向高潮，使得她游園之后驀發游春之感慨、與春之眷戀、春之感傷。從游春，到戀春，到惜春，再到傷春，鋪墊得當。戲劇進程恰到好處，為下半折夢中‘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相會情景做了充分準備，使之水到渠成。”[6]

在第十二出《尋夢》中“【懶畫眉】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絆介：）哎！睡荼蘼抓住裙衩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好處牽，”通過春景表現出了杜麗娘對愛情的渴望。是杜麗娘面對這一番美好的春景所誘發出的春情，不由得聯系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正處于花一樣的季節，有春一樣的美麗，但是卻只能顧影自憐，沒有人欣賞。深切地表現出了她對情感的需求，這種對春的描寫也算是一種內心的獨白。“【江兒水】偶然間心似繾，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愿，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根相見。”[7]梅花是每年春天二三月份開放，盛開的梅花那么的燦爛，而她卻“生生死死，酸酸楚楚”這一曲直接道出自己內心的孤獨與哀怨。她自己卻還是顧影自憐，向往著愛情的出現。只有夢中的那個情人讓自己的心有一絲的寄托，但是當夢醒來時到處尋找卻還是不見情人的身影。不覺得就有些失落了。那種孤獨寂寞就油然而生。

這兩出戲中，都大量出現燦爛的春景。春景越美麗就越撩人，但在杜麗娘眼中，眼前的景物就使她越發的惆悵。表達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所感所傷。春的意象在湯顯祖《牡丹亭》的《驚夢》和《尋夢》這兩出中被運用的淋漓盡致。把杜麗娘那種情感也表達到了極致。可以歸納為杜麗娘思春、探春、感春、傷春情緒，由憂郁而亡的整個過程，充滿了作者自己深刻的感傷基調。封建時代的女子因為迫于閨閣禮教的約束，就只能壓抑自己的情感或在幻想中得到一些慰藉，但是還是會有無法排解的幽怨情思。

三、《牡丹亭》中出現這么多“春”描寫的原因

春文化是中華民族在不斷積淀中形成的，它也為創作的成功提供了不少因素。湯顯祖創作的《牡丹亭》是一部表現女性青春覺醒的劇作，它產生于“存天理，滅人欲”的程朱理學發展到頂峰的時代。是明代戲曲創作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明清時期是中國古代的女性從精神到肉體備受壓抑和禁錮的時代，明代在朝廷內部不管是從皇帝、皇后、大臣還是到御用文人，都要親手編寫《內訓》、《閨范》、《性理大全》、《烈女傳》等對女性嚴格要求的讀物。 明太祖下詔：“民間寡婦，三十以前亡夫守制，五十以后不改節者，旌表門閭，除免本家差役。”[8]等等。女子在生活中受的教育大都是《女四書》，延師所教授的課也是“后妃之德”，這樣的情況在以后的歷朝歷代都很普遍。《牡丹亭》的出現無疑是女性心靈深處的呼喚。在作品中，作者用寫春景來表春情的借景抒情的手法。這也是對當時的社會情況有一定的緩和性。不過這樣寫也為作品增加了不少的色彩度。讀者讀起來也能感覺到像是在春景中游玩一般。

總之，湯顯祖用春景表現出了少女那按捺不住的情感。這一成功的作品，不僅對前面《西廂記》有一定的繼承，它對后面《紅樓夢》的創作也起到了不少的促進作用。

參考文獻：

[1]、張維娟.元雜劇作家的女性意識[M].中華書局.2007.4 P51-53

[2]、隗芾.元明清戲曲選[M].吉林人民出版社.1982.9 P296

[3]、隗芾.元明清戲曲選[M].吉林人民出版社.1982.9 P297-298

[4]、隗芾.元明清戲曲選[M].吉林人民出版社.1982.9 P298

[5]、吳守斌.上古情懷的演繹——對杜麗娘情感世界探微[D].蘭州學刊.2010.3

[6]、楊潔.《游園》的意境[D].文學教育.2010.9

[7]、隗芾 元明清戲曲選[M]. 吉林人民出版社 1982.9 P301

[8]、（明）李東陽等.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三)[M].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76. P1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