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慢,像閃電
群峰之上是未走完的旅程
如果你不情愿把白云披在頭頂
那么沒有什么暮色可以嵌入你的眼神
蝴蝶是河流在拐彎處的一次私奔
因為走得太急,翅膀還未合攏
難以對折的今生多像午夜的森林
只有星光才是最深的酒杯
倘若天空不是我們在意的那么藍
蜜蜂和月亮也不會輕易將我們灌醉
一生多像一場三個鐘頭緩慢的紀實電影
多余的部分被剪輯,黑白交替間
是被閃電縫在一起的慢下來的喘息聲
刻在身體里的雕塑
歸鴉的啼叫只是炊煙的一次筆誤
為了將旁白改成正文的描述
我允許自己第二次愛上同一片鄉(xiāng)愁
一匹夕陽還浪跡在村口
被我使用過的暮色現(xiàn)在叫文物
舊了的時光里誰在清晨啼哭
用一個下午拴牢一盞流云
漂浮間我竟然成了被放逐的風箏
高于月亮的仰望其實低于屋檐下的幸福
一個人在身體之外小心地走動
像貓步一樣輕,也很容易被母親聽出聲
故土,恰似一塊溫柔的骨頭卡在我的喉嚨
低些,再低一些
退回到塵埃里,修行才接近真諦
一個用側(cè)面生活的人,并不太在意
內(nèi)心的坡度,是否會陡然增急
遼闊可以代替我的心跳和呼吸
因為仰望,星辰才能夠匍匐于大地
退回到塵埃里,有人看到了隆起的山脊
當暮色為我們完成了彼此的印證
滄桑才更接近于蒼茫的本性
我們是空洞的本體,也是未知的修正
世間終將因此而含笑不語
低些,再低一些,低到塵埃里
滾動的陽光里印滿了智者的足跡
溫潤的異教徒
“字里初生煙柳月,行間又遇忘情人”
初見,永遠是所有的案例中最危險的典型
斜披著笑聲,把背影作為背景的人丟棄的更多
一個把電梯帶在身上的人,總是慣于思考的
從雨季到候鳥、極光、基因以及來生
無論怎樣調(diào)整,都便于自我操控
“山依云盡處,欲眠枕邊人”
精神或者人格的分裂,會讓面具更加溫潤
所謂的異教徒,就是走向反面的同一個人
做自己的戰(zhàn)友抑或敵人,都不需墓志銘
我只是完成了天空缺角的一部分
其余的,都在今生以外的功課中
緩慢的修辭
那些枯荷已經(jīng)入定
在秋天重新長出羽毛以前
所有的植物都是親人
月光在月光中受孕
風沙在風沙外修行
我作為石子,等著被你踢中
世界如此安靜
我閉起眼睛,了卻大愛小恨
一切的原因都有著不確定的根
有人想要黃金
有人渴望灰燼
我的心,在劫難后仍睜著眼睛
雨中華嚴寺
雨珠像念珠,在佛的手心里跳躍,隱匿
一些純粹的修辭站立起來,沒有打傘,為了沐浴
和虔誠者相比,我只是一塊清醒的木頭
他們禱告,我也禱告,但更像一種列席
無語。無語。我的寂寥比鐘聲更蜿蜒崎嶇
開與不開是花苞的事情,我可以等待,也可離去
一個人的寺院,比空闊本身包涵更多的意義
鼓聲三通,誰的本相可以端坐在香火之上
我正凝神,一只鳥疾飛而過,露出破綻
彌補只是一種徒然的必要,我心自省,向內(nèi)向下
生了銹的才叫晚霞
停在我肩頭的暮色才叫婉約
其余的,都是走向遠山的過客
我沿著鷺鷥鳴叫的臺階
抵達心靈祭壇上失血的春天
這是一部典籍的整體傾斜
把一朵花喊成一根針的樣子
在針尖上尋找闌珊的燈火
以及一閃即逝的臉
原來都是不可解釋的從前
晚霞里浮動著太多的不確定
讓人糾結(jié),又想上前
當風把那些燦爛的余燼吹去后
銹色,成為了資深的表情
斑駁而堅定,讓我持久地走神
作者檔案
王文海:朔州山陰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迄今在《人民文學(xué)》《詩刊》《中國作家》《詩選刊》《北京文學(xué)》《山西文學(xué)》《佛山文藝》《讀者》等海內(nèi)外近200多家報刊發(fā)表作品1000多件。共出版有詩文集4部,作品入選60余種本。曾獲第五屆全國“烏金文學(xué)獎”,《芳草》全國文學(xué)大賽“新人獎”,2008年《山西文學(xué)》年度詩歌獎、2009年《黃河》年度詩歌獎、2009年《都市》桂冠詩人稱號、第五屆趙樹理文學(xué)獎等50余項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