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鄉匆匆安葬完大爹后,我要回到鄰村的老家去看看。隨著安葬完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之后,老家的親人已日漸減少。正好遇到清明前夕,回去給逝去的親人上墳,再看看老家的模樣。
回到老家是在下午。20多年前,我開始在外地求學、生活和工作,漸漸地遠離了故鄉,也很少回去。尤其是隨著親人的一個個離去,回故鄉的日子就變得更加稀少。
老家的門前是一條大河,年少時我們總是守望著這條大河,在河邊嬉戲玩耍,日日看千帆競渡、百舸爭流、商賈云集的繁盛景象。那時鄉村沒有公路,唯一的出行只有靠水路,航運一片火紅,客輪是村人們出行的首選。而我老家由于人煙集中,家鄉門前就是一個較大的碼頭,每當客輪到來時,年少的我們便跑到河邊,看南來北往,上上下下的客人,煞是一種稀奇,那時的碼頭岸邊留下了我們童年的歡樂和記憶,在我后來成長的道路上時時映現在我的夢中。后來隨著公路的開通,家鄉已通了通村客車,加之水枯河流已干涸,航運市場也一度蕭條下來,多年來已不再有客輪,河面已斷航。
我乘坐的車子穿行在回家的路上,原本來來往往的行人卻怎也見不到蹤影,公路上死一般的沉寂。只是偶爾看到田地里出現一兩個人在田間勞作,但多半都是老人或村婦。本是上課的時候,可是車子經過曾經啟蒙我成長的母校時,校園內卻是一片寂靜。下車上去,一把生銹的鐵鎖將柵欄鎖著,苔蘚爬滿了圍墻。透過鐵柵欄看到,昔日熱鬧的操場上荒涼一片,沒膝深的野草長滿了曾經撒滿我們童年歡樂的操場,一間間教室門破破舊舊,都被牢牢地鎖著,看不到一個人影。原來村小學由于生源稀少被撤了,適齡兒童們只能到離村20多里外的鄉上去讀小學。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商店去買火紙、鞭炮上墳祭祖,只見商店店主在店內低頭打盹,看到有客人光顧,煞是稀奇。打聽得知,平時很少有人來買東西,只是偶爾的行人買點東西,再就是村里的人們買些日用品,年輕人都在外打工,留守在家的都是老弱病殘,所以商店一月半月才進一次貨,貨物也樣樣斷貨。
到了老家,離上墳的時間尚早,先放下紙炮,來到昔日充滿歡樂的河邊,只見水僅沒膝,可涉水而過。大河已不是大河,水枯得就像一條小溪,河流也改變了流向。家門前的一些船只裸攤在岸邊的沙灘上。偶爾聽到岸上傳來一聲雞鳴或是狗吠,證明著村莊里還有人家,可回頭望岸,村子里家家戶戶的門卻都又關著。
上得岸上,試著去敲敲看村鄰們有誰在家,可走了一大圈,所見的家門都是鐵鎖把門,門前的稻場也是荒草遍地,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好不容易見到幾個村鄰,不是老爺爺、老太太在家,就是一些身體殘疾的人在家,要么就是一些留守婦女在家忙乎。村子里幾乎難以見到年輕人,荒涼、蕭條充斥著曾經繁華熱鬧的村莊。
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童年的伙伴,因為家里要建房,今年沒有外出打工而留守在家,晚飯就確定在他家吃。
已到黃昏時分,該是上墳的時候了。帶上紙炮祭祖完畢,來到童年伙伴家中,家鄉柴火飯菜的濃香味,又勾起了我對童年的美好記憶。掌燈時分,出門看看村莊漆黑一片,只有一星半點的燈火偶爾從一兩家窗戶里透出來,其他的農戶房屋難見炊煙,萬家燈火的詞語在這里也變得如此吝嗇。
豐盛的家鄉菜很快端了上來,與伙伴推杯換盞,一人半斤土家老燒下肚,話語漸多。從年輕人外出打工、伙伴及鄉鄰們的去向,談到村莊的現狀和擔憂,村莊的未來和落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村子漆黑一片也無去處,只有躺下休息,酒勁伴著疲勞催人進入夢鄉。村莊里靜得連狗吠都聽不到,城市里那種車輪喧囂的夜晚和這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悶頭而睡,不知不覺天已大亮,披衣起床,洗潄完畢,和鄉鄰們道別,踏上返程,只是感到春天的鄉村空氣是那么清新,如同水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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