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因測序在癌癥治療中已經占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如果能夠找到致病基因,就能找到更有針對性的藥物,而不是給所有患者都使用標準化的化療或者放療。
基因測序不再是紙上談兵,許多醫院已經將此運用于臨床當中。美國《紐約時報》的“基因賭博”(Genetic Gamble)專欄便接連報道了3位接受了基因測序的癌癥患者是如何從中獲利的。通過對比癌癥細胞與正常細胞的基因,醫生能夠判斷病人的預后情況、尋找更有針對性的藥物,但有時結果并不一定都是好的,而過程總是艱辛的,病人在面對實驗性的治療方法時,也需要鼓足勇氣。
提前到來的死亡判決
19歲的卡頓突然右眼失明了,并被告知患上了黑色素瘤,腫瘤面積幾乎已經占滿了她的整個眼球。像所有癌癥患者一樣,她開始擔心自己還有多久的壽命,是否能看到自己兩歲的女兒長大成人。一般,醫生會用戰勝癌癥的成功例子鼓勵患者,盡量讓他們看到生存的希望,但患者本身的情況,醫生只能根據腫瘤的形態和大小進行預估,所制定的治療方案也是基于這種預估。可卡頓的醫生告訴她,一次基因測序可以讓她得知自己存活的幾率有多大。給黑色素瘤細胞的基因測序,能夠把患者分為兩類:第一類患者切除腫瘤后,有50%的治愈率;第二類患者有70%~80%的幾率會在5年內去世。大多數人得知自己是第二類患者后都放棄了治療,或者因為害怕聽到無法承受的噩耗,壓根拒絕做測試。卡頓選擇提前知道謎底,她不愿意為自己的病情疑神疑鬼。在接受眼球摘除手術后,美國華盛頓大學的醫學專家為她的腫瘤細胞做了基因測序。經過1個月煎熬般的等待,手術后戴著義眼的卡頓再次來到了醫院。醫生告訴她:“檢查結果很好,你屬于第一類,而且是其中的1a亞組,也就是說你的預后情況比大多數的第一類患者還要好。”
結果可能只是殘酷的真相
以往,醫生主要靠腫瘤的大小來判斷患者的病情,卡頓的腫瘤已經大到無法接受放療,如果她沒有做腫瘤細胞基因測序,將永遠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中。而對于結果為第二類的病人,醫生會對他們進行密切觀察,盡量延長他們的生命,減輕他們的痛苦。有人認為這種檢查就像提前到來的死亡通知書,過于殘忍,但這至少給患者在做出選擇時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一場未知的生命賭博
貝斯在62歲那年患上了塞扎里綜合征(Sezary syndrome),這是一種罕見的白血病性、惡性T細胞淋巴瘤。她全身長滿了可怕的粉紅色斑塊,有的甚至充血、爆裂,令她苦不堪言。這種罕見疾病并沒有標準化的治療方法,5年過去后,化療漸漸失去了作用,貝斯身上的包塊有些甚至如奇異果一般大小。走投無路時,貝斯的兒子,一位在基因測序公司上班的生物學家,建議母親接受基因測序,期望找到適合母親的藥物。但過程并不順利,三次活檢后,醫生才取得了有用的DNA樣本。如果把測序得到的所有DNA信息都打印出來制作成書,其量相當于一個中型圖書館。為了避免出錯,DNA測序需要重復30次,信息量變成了30個中型圖書館。再加上,需要把癌癥細胞DNA信息與正常細胞做比較,這意味著醫生必須對比分析約60個中型圖書館中所儲存的信息。為此,貝斯的兒子為母親成立了一個工作室,專門分析她的DNA測序結果。最終發現,貝斯癌細胞中的CD28基因和CTLA4基因發生了粘連,這使她免疫系統中的T細胞在接到生長信號時會反其道而行之。每當T細胞收到停止生長的信號時,反而會生長,可當T細胞接收到生長信號時,卻又會停止生長。一種名為“易普利姆瑪”(Ipilimumab)的藥物可以刺激DNA發出生長信號,如果DNA測序結果正確,貝斯的T細胞將會停止生長,但如果測序結果錯誤,貝斯將加速走向死亡。貝斯決定賭一把。用藥后,她有了明顯好轉,一個多月后,已經幾個月沒有走出家門的她與丈夫外出度過了他們的50周年結婚紀念日。這一切令貝斯和她的家人欣喜若狂,仿佛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可好景不長,用藥兩個月后,癌癥又復發了,可能是因為癌細胞產生了耐藥性。貝斯的兒子希望通過再一次的基因測序找到另一種藥物,但奇跡沒有再次發生。無論如何,至少基因測序讓貝斯生命的最后一年中有了一段較為舒適和正常的生活。
勇敢者的“游戲”
基因測序能夠為許多缺乏標準化療法的罕見疾病的治療找到出路,可那注定是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也許可以挽救患者的生命,也許會加速患者的死亡,也許能夠減輕病人的痛苦……到底是接受全新的療法,還是認命地接受姑息療法?如果決定在基因測序上賭上一把,患者和其家人需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在期盼驚喜的時候也要能承受同樣程度的失望。
最后的希望和新的出路
華盛頓大學的沃特曼是一位年輕的醫生,他希望成為一名腫瘤專家,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打破了他的所有計劃。他接受了化療和骨髓移植,經歷了兩次復發。白血病第一次復發后的成活率只有4%~5%,對于第二次復發后的成活率,甚至沒有大規模的統計。治療總是不盡如人意,仿佛派了一隊士兵去打仗,可將軍手里根本沒有作戰地圖,一切都是無的放矢。在所有人都越來越絕望的時候,沃特曼的同事把他列入了大學基因研究所的一個項目中,給他的癌細胞和正常細胞分別做了基因測序,然后再比較兩組基因信息,希望找出致病的變異基因。沃特曼的腫瘤DNA變異讓醫生們無從下手,好在RNA變異讓他們有了些頭緒。RNA測序結果顯示,白血病細胞中的FLT3基因過度表達。正常FLT3的作用在于讓細胞生長和分裂,而過度活躍的FLT3會讓細胞癌變、分裂過快。一種名為蘇尼替尼(Sutent)的藥物可以抑制FLT3的表達。這種本來用于治療晚期腎癌的藥對沃特曼的白血病效果奇佳,幾天后,他的白血球數便恢復到了正常值。兩周后,活檢結果顯示,他原本充滿了白血病細胞的骨髓已經趨于健康。沃特曼不敢相信這個結果,可更為敏感的測試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為了防止沃特曼的癌細胞對蘇尼替尼產生變異,他再次接受了骨髓移植,并逐漸康復。如今,他已重新回到實驗室,繼續實現成為腫瘤專家的夢想。
基因變異才是治療關鍵
癌癥治療的關鍵也許在于變異的基因,而非癌變的部位。從基因測序結果來看,一位乳腺癌患者的癌細胞也許更接近一位肺癌患者的癌細胞,而非另一位乳腺癌患者的癌細胞。因此,對所有乳腺癌患者都使用標準化的治療是不合理的。如果沃特曼沒有接受基因測序,他可能永遠也不知道治療腎癌的藥物會是他的救命稻草。當然,這個結果也只適用于沃特曼本人,因為其它白血病患者可能擁有完全不同的基因變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