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寫得最好的三幅行書都是草稿,為什么呢?
《蘭亭序》涂改了很多個地方,《祭侄文稿》寫了又涂、涂了又寫,《黃州寒食詩帖》也更改過幾個地方,卻都被視為世間最好的書法,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原來,當北方大亂之后,渡江的人們終于可以在南方找到一塊安定的住所,又值春光佳日,蘭蕙當前,心里的喜悅自不必說,在眾人相繼賦詩之后,王羲之提筆寫了序文,揮灑之間,內心的快意就不經意在毫楮間流露出來,盡管涂抹的痕跡很多,可是整個中國書法藝術創作史的最佳狀態只在那一片刻,過后便再也無從尋覓,所以,即使是一張草稿,也讓世人珍惜萬分。
顏真卿則是在另一種狀態下寫《祭侄文稿》的,在安史之亂中被叛軍殺害的侄兒的頭顱被找回來了,他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憤怒,下筆沉重,仿佛滿紙血淚!這是和王羲之完全不同的創作狀態,隨著那些線條和墨色或濃重或干枯的變化,我們仿佛在字里行間聽到了他那沉重的呼吸聲!
蘇東坡以豁達而聞名,每逢困厄之時,他都能坦蕩處之,生命的聚焦原不在狹隘的政治,他在更廣闊的天地獲得了自由。黃州盡管偏僻,清明時南方多雨的天氣盡管不好,“也擬哭途窮”也好,“破灶燒濕葦”也罷,他說起來很悲慘,可是下筆時依然是那么不揚不厲,不疾不徐。沒有困頓,也沒有絕望。再多的不幸都可以化解成絲絲春雨,消散!
前人說“書為心畫”,什么樣的心理狀態造就了什么樣的筆墨,三大行書作品昭示的其實不是簡單的藝術創作,而是三段不同的生命軌跡,在紙上,我們看到了三個景象不同的古代士人,每一個都面目清晰!
為什么說他們寫得好呢?蘇東坡自己說過“書初無意于佳乃佳爾”,文學也罷,藝術也罷,最成功的作品應該都是生命體驗的自然流露!唯有對生命的關注才能吸引人,唯有自然的流露才能打動人,因為這才是最真實的。“真”是“善”和“美”的前提。
王羲之、顏真卿、蘇東坡當初創作這三件作品時并沒有清醒地意識到要留下什么千古佳作。他們只是提筆寫來而已,他們只是簡單地寫字而已。
與此相比我們現在做事情,很多時候太刻意為之了。這既是當代書法的通病,也多可比擬于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