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老伴走后,老人感到了死一般的孤獨和寂寞。
兒子往往幾月或半年回來看老人一眼,然后就匆匆走了。女兒遠嫁英國,更別指望她回來看他了。
老人每天面對老伴遺像自言自語。
后來,老人不再把自己關在屋里,開始下樓走動了。
離樓不遠處就是公園,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
公園里好熱鬧,跳舞的,舞劍的,打太極拳的,扭秧歌的……老人就坐在一邊看。
后來,老人就天天坐在那看。
一天,一個老太太走了過來,說,你怎么天天坐在那看?也不運動一下。
老人說,我不會,只會悶坐。
老太太笑了笑,你還真幽默。
老人說,我真不會。
老太太說,來,我教你跳舞和舞劍。
老人開始笨拙地跟著老太太舞劍。
舞劍舞累了,他們就坐在長椅上聊天。老人知道了老太太的一些情況,老伴得癌癥死了好幾年了,女兒遠嫁外地,常年也不回來看她,她就當沒有這個女兒。女兒當年談戀愛,她是反對的,但女兒一氣之下跟著男友就私奔了,也不知道她的日子現在過得好不好。說到傷心處,老太太開始流淚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說,兒女自有兒女福,還是把自己后半生的日子過好才是道理。
老太太擦了擦眼淚,說,現在的兒女為了自己的小日子,都把老人給忘了,人與人之間失去了交流的觸點。
老人嘆了一口氣說,現在社會的發展,讓我越來越迷茫,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陌生的人,處于一個陌生的世界。
兩人越聊越投機,最后老太太邀請老人說,我家就在前面的樓上,到我家坐坐吧。
老人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跟了過去。
老太太的房子雖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老太太給老人倒了杯水,然后打開電視說,你看電視,我做飯去。
一會兒,老太太端出兩碗炸醬面,說,不好意思,吃頓將就飯。
老人吃了一口,贊不絕口,好吃!比在外邊的小飯館好吃多了。
后來,兩人經常就在公園見面。隨著接觸的增多,老人說,我后悔早些年沒能認識你。
老人的話中有話,老太大的臉有點紅。
老人又說,我想了幾天幾夜,有句話一直憋在心里,管你愿不愿意,我今天還是說出來吧。老人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們在一起過日子好嗎?
老太太低下頭,半天沒語。
老人急了,知道老太太不愿意,立即站起來要走,就當我啥都沒說。
等等,老太太說。
老人站住了。
老太太說,我沒說我不愿意啊。
兩人就開始張羅婚禮,越簡單越好,打算把雙方親戚朋友叫來吃頓飯就算結婚了。
老人把自己準備結婚的消息告訴給了兒子,兒子氣沖沖地回來了,進門就說,想給我找后媽,我堅決不同意。
老人說,你看我現在孤單單一個人過日子,萬一哪天我病了怎么辦?想喝口水都沒人端。
兒子說,你病了,我請保姆照顧你。你非要結婚,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半夜,女兒突然打來越洋電話,也是堅決反對父親結婚。
兒媳也不罷休,跑到老太太家里大吵大鬧,用世界上最臟最毒的話來罵老太太,老太太活活被氣倒在地,要不是及時送到醫院,老太太就會有生命危險。
后來,老人不再去公園,老太太也不去公園了。雙方都故意躲避著對方。
一年后,老太太突然發心臟病死了,據說死前曾接了女兒的一個電話,女兒說了什么,沒人知道。
老人得知老太太死了,他的心一下就變得空空蕩蕩的。
一天,他在樓下看見了一只臟兮兮的流浪的小狗,就帶回家,給狗洗了一個澡,拿出好吃的給狗吃。
狗吃飽后,活蹦亂跳,老人笑了。
隨著時間流逝,小狗慢慢長大了。他發現這是一只母狗。
兒子半年都沒來看他,連個電話都沒有。
老人的交際圈越來越小,最后只剩下他跟這只狗了,每天他給狗洗澡,梳理毛發,跟狗自言自語,晚上還抱著狗睡。
狗越來越通人性了,老人的一舉一動狗似乎都懂了。老人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跟狗結婚。
老人聯系了一家婚慶公司,人家很爽快地答應了,只要給錢,婚慶公司才不管你給誰結婚。
老人訂好了酒店,沒通知任何親戚朋友,再說親戚朋友多年也沒往來了。
結婚這天,老人還給狗穿上特別定制的婚紗,婚禮是在保密下進行。婚慶公司還把結婚過程全部錄像。但老人沒想到的是,婚慶公司為了炒作自己,把錄像提供給了電視臺和報社。
電視臺和報紙一報道,網上視頻也瘋傳,老人一下成了名人。
老人的兒子也看到了自己父親跟狗結婚的報道,他覺得自己的面子一下在朋友面前丟盡了。兒子氣沖沖來到老人家里,剛好狗在,老人沒在。
兒子乘狗不注意,拿起小鐵凳子,一下狠狠拍在狗的頭上。
狗死了。
兒子把狗扔在樓下垃圾堆里。
老人回來后,沒見狗,見到了血跡。
老人下樓找狗,在垃圾堆里發現了自己的狗。
老人抱著狗嚎啕大哭。
老人掩埋了狗后,大病不起,躺在床上孤獨地死去。
本欄責任編輯:邢慶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