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北京女孩林夢向相戀三年的男友王京博提出分手。21歲的王京博失戀后,遷怒于一直阻攔二人戀情的女友母親周虹,持刀將周虹刺死,并劫持林夢與其“私奔”。
母親被殘忍捅殺十余刀,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林夢含悲忍淚,與兇手踏上旅途,一路上用“溫柔”套牢兇手。三天三夜,分分秒秒之中,少女經歷了驚濤駭浪中的煎熬。
血光之災
2011年3月15日,是18歲的北京女孩林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日子。這天下午4點多,林夢正在家中書房內看書,母親周虹在客廳休息。這時,周虹接了一個電話,她沖著女兒說:“是中國銀行打來的,說有快遞獎品,讓我下樓去拿,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林夢只聽見家里的門“哐當”一聲打開了,緊接著傳來兩聲凄厲的慘叫:“啊!啊!”林夢趕緊跑出書房,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母親正跌跌撞撞往客廳里退,自己剛剛分手不久的男友王京博手持一把閃亮的尖刀,一個大跨步追上來,連續刺向母親,嘴中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情形十分駭人。
林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京博提著血刀奔到瑟瑟發抖的林夢面前,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手機,恨恨地說:“你要是跟我走,我就找人救你媽;要是不跟我走,你就跟你媽一起走!”
看著王京博圓瞪著殺紅了的雙眼,林夢看到母親的手還在顫動,她心中的恐懼被趕緊救母親性命的念頭取代,于是顫抖著點點頭:“我跟你走。”
王京博推著林夢往周虹的臥室走,讓她找家里的錢。林夢怕王京博拿錢太多跑得太遠,只從周虹的包里拿了4000多塊錢:“這是我家全部的現錢,差不多夠了,我跟你一起走!”
王京博見林夢拿著大把的錢,愿意陪他逃走,他的心情平靜了些。兩人出門時,林夢悄悄把房門的鎖芯推了進去,這樣門只是虛掩著,一推就能進來。
下樓后,王京博攔了一輛“黑車”,把林夢拉上了后排座位,往京郊方向駛去。林夢要求王京博趕快打電話救人:“這是你答應的!只要你救我媽,我跟你亡命天涯也愿意!”
王京博怕一打120,自己的罪行和行蹤就會暴露,可又拗不過林夢,于是偷偷把手機里存的表哥楊輝的號碼姓名改成“120”。然后,他假裝打120,對著手機說了林夢家的地址后,就把電話掛了。
林夢信以為真。可是一會兒后她卻發現,王京博在用手機給“120”發短信。林夢氣憤不已:“你到底顧不顧我媽的死活啊!”
王京博讓司機停車,他下車給表哥楊輝打電話。林夢跟下車,搶過手機急促地說:“他捅了我媽,救我媽!”然后把地址報給了對方。剛說完,手機就被王京博奪走掛斷了。
出了東五環以后,他們下了車,王京博再一次問:“林夢,你是真心跟我走嗎?”林夢看了王京博一眼,假裝笑笑:“那當然了!要不然我跟你出來干嘛?”王京博被林夢的笑感染,也笑了:“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林夢心想,與狼共舞的旅程開始了,一定要拖住他,等待警方將他捉拿歸案。
此刻,林夢的心被滾燙的悔恨填滿,如在油鍋里掙扎。回想與王京博戀愛的三年,都怪自己年少懵懂,當斷不斷方引來今日大禍。
早戀苦果
林夢1992年出生于北京,母親周虹是一名普通上班族,父親林維年輕時當過兵,后來轉業經商,多數時候奔波于外地。作為家中獨女,林夢備受寵愛,從小衣食無憂。2008年,她考上北京某技術學院。
王京博1990年2月出生,家住大興區。王京博不滿10歲時父母離婚,他跟著父親一起生活。也是2008年,他考上北京某技術學院。在新生聯歡會上,他對漂亮乖巧的林夢一見鐘情,隨即展開猛烈追求,很快俘獲了林夢的芳心。
周虹夫妻倆得知女兒戀愛后,勸女兒等畢業之后工作穩定了再談婚論嫁,多次規勸林夢與王京博分手,但林夢沒把父母的話當回事。
2010年3月,林夢意外撞見王京博和前女友牽著手逛街,氣憤之下,沖上去找他理論,沒想到王京博打了她一個耳光。林夢回家向母親訴苦,周虹當即大怒:“女兒,分手,這樣的男人要不得!”但王京博幾句甜言蜜語過后,林夢就原諒了他。后來她又多次撞見王京博和前女友在一起,每次跟他理論都會被拳腳相加。一再受傷后,林夢堅定了分手決心。
2011年春節前的一天,林夢正式提出分手。王京博決心用自己的“真情”挽回,于是經常到她家樓下守候。為躲避糾纏,林夢整個寒假期間都盡量避免和王京博見面。開學后,她只選擇重點科目去聽課,平常就呆在家里學習。結果王京博也不去上課了,又追到她家。林夢只好盡量不下樓,即使下樓也讓父母陪著,并且再不接王京博電話,不回短信。王京博于是認定林夢的父母給了她壓力。
3月8日,王京博終于等到林夢一人下樓。一路追上她后,他居然拿出一把刀在她眼前晃了晃,說:“不管是誰阻止我跟你在一起,都沒好果子吃!”林夢嚇了一跳,佯稱給她點時間考慮,這才得以脫身。
周虹與林維知道后又驚又怒。當時,林維給王京博打電話,勸他好聚好散,來日方長。為了不刺激王京博再有什么過激舉動,林維還客氣地邀請王京博什么時候有空見個面,談一談。王京博對林夢父母的插手十分反感,3月15日一早,他再次來到林夢家樓下。為防備林夢的爸爸跟他動手,他把幾年前在網上買的一把長約30厘米的單刃仿軍用刺刀藏在了隨身包里。
這天上午,王京博終于看到林夢走下樓來,正要上前打招呼,發現周虹緊跟著林夢也走了下來。眼看著林夢遠去,卻無法相見,他十分惱怒。
當天中午,王京博約表哥楊輝一起吃飯喝酒時,談起與林夢交往不順,稱想再見林夢最后一面。吃完飯,楊輝開車順路把王京博送到林夢家的小區門口。此時已是下午3點多,王京博徘徊在林家樓下思索對策。
怎樣才能讓林夢下樓來呢?突然,王京博想起以前林夢說過,她家的快遞每次都是林夢收取,還想起林夢說過她媽媽是中國銀行貴賓用戶的事,于是橫下一條心,給一名同學打電話,讓同學幫忙給周虹打電話,冒充說是送中國銀行快遞的,并把周虹的姓名、住址和手機號通過短信發給了那名同學。王京博相信周虹接到電話后一定會讓林夢去取快遞。在他的一再催促下,那名同學按照王京博所托給周虹打了電話。
王京博興奮地在樓道內林家門口等林夢,未料到走出來的卻是周虹。周虹見是王京博,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轉身欲進屋,這時一股怒氣在王京博腦海里迅速升騰:“都是你,拆散了我和林夢!毀掉了我的愛情!”王京博隨即從包里掏出尖刀,朝周虹胡亂扎去……
“私奔”路上
回想這一幕幕,林夢強壓內心對王京博的仇恨。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做羔羊,要做一回與狼共舞的勇士!”話是這么說,可是面對接下來的“私奔”,林夢的心里還是不停地打著小鼓,不知道王京博的心思會怎么變。自己作為唯一的證人,要防范王京博隨時會滅口。
眼看著天漸漸黑了,王京博說要直接打車去河北廊坊。為了穩住王京博,林夢說:“你這褲子上還有這么多血跡,太容易被人發現破綻了,我還是先幫你買條新褲子換上吧。”王京博立馬同意。林夢其實是想偷偷把血褲子藏起來,保留好這一證據,然后趁買褲子的時候,在超市里悄悄躲起來報警。誰知,王京博十分敏感,他執意讓林夢在路邊的地攤上買了一條褲子。換上新褲子后,他隨即把血褲子丟在了路邊垃圾桶里。
林夢又開始想辦法。想到火車上人多,又有警察,報警的機會多,她就勸王京博:“打車太貴了,我們把錢留著省點用,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好有更多本錢謀生啊。”誰知王京博并未中計:“你要是真心為我好,還是打的走,這會兒120肯定早去了你家,警方準在搜捕我了,坐火車太不安全!”林夢聽了連忙應和:“嗯,說的也是,我聽你的!”
于是,兩人攔下一輛的士,前往廊坊火車站。一路上,司機熱情地和他們搭話:“你們倆年紀不大,這是去廊坊干什么啊?”林夢感覺到王京博嚇得發抖,趕緊接過司機的話頭:“師傅,我們這是私奔吶!”聽到林夢這么說,王京博更緊張起來,使勁掐了一把林夢的胳膊,林夢于是又笑著跟司機搭話:“今天是我們的戀愛紀念日,我們準備用這一特殊方式紀念。”聽到林夢這樣說,王京博才長舒一口氣。
林夢和司機隨意聊著,還讓司機放點輕松的音樂,希望把王京博催眠后,好讓司機報警。可王京博有那么一兩次剛要睡著,又突然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一個多小時后,出租車到了廊坊北火車站。付錢時,林夢本想把求救信息寫在紙幣上,但往包里拿筆時,被王京博發現,她謊稱是要找零錢,才蒙混過去。
到了廊坊,已是晚上8點多,林夢建議就在火車站附近找個賓館先住下,明天再趕路。可王京博還要繼續趕路,坐火車去灤縣,他說:“廊坊是個小站,來往的人多,列車上估計顧不上一個個檢查身份證。”林夢想,這樣更好,我機會還多些,便點頭同意。在王京博的嚴密監視下,她買了兩張凌晨1點35分發車去灤縣的火車票。
上了火車后,林夢才發現人實在太多了,過道上都坐滿了人,上個廁所都十分困難。由于連續奔波,她早已疲憊不堪,而王京博死死握著她的手,她根本沒有機會起身去找列車長。堅持了一個多小時后,林夢也沉沉睡去。
林夢醒來時,已是早晨5點,還有10分鐘火車就要到灤縣站。事已至此,她只得乖乖跟著王京博下了火車。王京博找了家家庭旅館,便帶著林夢住下了。林夢暗下決心,一定要把王京博再弄到大城市去。
16日一整天,王京博都沒有出門,也不讓林夢出門,需要吃的用的,就打電話讓人送到房間里來。見無機可乘,林夢干脆陪他玩起了戀愛時經常一起玩的紙牌游戲,或討論電視節目劇情,絲毫不談及母親的傷勢。
當天晚上,林夢夢見母親因傷勢過重搶救無效身亡。她流著淚醒來,見王京博翻了個身,立即把眼淚都咽進了肚子里:“媽媽,祈禱上天保佑你。你身上的傷都是為我這個女兒受的,我一定不會讓王京博逍遙法外!”
轉天醒來后,林夢撒嬌說:“這種私奔太沒意思了,無聊。我們干脆大膽點!”王京博興奮地問她:“林夢,你真的愿意跟我亡命天涯嗎?”
“你傻呀,我不愿意的話,跟著你奔波干什么啊?倒是你,老把我看得緊緊的,看得我心里發麻,一點也不浪漫!”林夢說著還噘起了嘴,趁勢要求去唐山。王京博答應了,但他堅持要坐大巴車去。
中午11點,兩人從灤縣客運站坐上了去唐山的大巴車,2個小時后到達唐山客運站。一路上,林夢恢復了熱戀時的樣子,興奮地和王京博說著沿途的風景,把氣氛搞得像是出來旅游,而不是逃亡。王京博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警惕。
到了唐山后,林夢再次撒嬌,還要去天津,“北京和天津隔得那么近,我長這么大,還沒去過,順便嘛。”王京博想了想,同意了。但他不同意坐火車,認為天津站太大,容易暴露。林夢心想:“到了天津,在酒店一登記,你就完蛋了!”
驚魂歸來
林夢隨王京博打車前往天津。當天下午6點多,兩人到達天津,林夢說自己有7天酒店的會員卡,還有一晚異地免費住宿沒用,“正好這一次用,可以省錢。”王京博同意了。當晚,兩人在一家七天連鎖酒店住了下來。林夢佯裝沒事一樣思索對策,可是她無論提出什么要求,王京博都不讓她離開自己半步,于是只好睡覺。
18日早上起來,趁著王京博蹲廁所,林夢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事來,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七天酒店送免費牛奶,都忘了取了,我馬上去取來給你喝!”也許是幾天的奔波勞累了,王京博居然沒有阻攔。林夢趕緊跑下樓,取牛奶的同時,悄悄找了個店員,讓他幫忙報警,說自己房間有殺人逃犯,并叮囑一定要不動聲色地進行,要不然她有生命危險。
天津市公安局紅橋分局刑偵支隊七大隊接到110指令后,迅速出動警力,趕到酒店將王京博擒獲。民警帶走王京博的那一刻,林夢再也忍不住,上去給了王京博兩巴掌,說:“你太殘忍了!算我瞎了眼跟你戀愛一場!”
林夢接著給父親打電話,告知自己安全獲救的消息后,急切地詢問媽媽的情況。林維告訴女兒:“你媽已經不在了……”
林夢大叫一聲:“媽!”隨后嚎啕大哭。
王京博落網后,天津警方派民警護送驚魂未定的林夢趕回北京。得知消息的林維早早在北京市公安局大興分局等候女兒,父女劫后相見抱頭痛哭。林夢跪在父親面前悔恨交加地說:“爸爸,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媽媽……”
王京博到案后向警方供認了自己持刀殺害周虹的犯罪事實。林夢這時才知道,在她的逼迫下,王京博發給表哥楊輝的“32號樓4單元501很危險!快點!”這條短信,引起了楊輝滿腹疑慮,后來林夢又沖著電話大喊:“他捅了我媽,快去救我媽!”讓楊輝意識到事情不妙,于是趕緊撥打120和110,同時跟母親一起趕到林家察看,結果遇到了迅速趕到現場的醫護人員和警察。警方在開鎖時,發現房門并沒有鎖上,里邊的木門也是開著的。這本是林夢留給母親的求生希望,可惜沒有用上,周虹已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2011年12月19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后,以故意殺人罪判處王京博死刑。
經歷了這一切之后,林夢已不再是如夢初醒的懵懂少女,她正漸漸走出喪母的傷痛,迎接新的生活。
(責編:寶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