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去“影子狂魔”的假面

去年10月3日，云南西雙版納州科技局局長罕文榮的妻女在家中雙雙遇害，震驚當地。警方調集500多名警力投入偵破，走訪群眾達20多萬人，先后派出20多個追捕小組，對犯罪嫌疑人進行追捕。狡猾的歹徒利用虛假身份布下層層迷霧，像影子一樣忽隱忽現。2012年3月上旬，隨著此案審查起訴，“影子狂魔”的人生軌跡浮出水面。令人驚詫的是，這個背負4條人命的冷血殺手，他的其中一張面孔卻被貼上了“癡情重義”的標簽。

〓〓冒名頂替

〓〓2011年10月5日，云南西雙版納州景洪市公安局110指揮中心接到報案稱：該市廣電路6號住宅內，一名中年婦女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被人殺害。當警察趕到事發現場時，只見二人倒在血泊中，早已氣絕身亡。案發現場十分慘烈，室內到處都是噴濺的血跡。

〓〓遇害者身份很快被查明，她們是一對母女。年長者名叫朱穎，是景洪市技術監督局干部；女兒罕千紫23歲，是昆明某高校大三學生。經法醫檢驗，母女倆身中40多刀，死亡時間為2011年10月3日晚9點左右。警方還查明，朱穎的丈夫罕文榮為西雙版納州科技局局長。

〓〓由于本案受害者身份，“局長妻女被害”一時傳開，在社會上引起巨大震動，網上流言蜚語層出不窮，有人猜測此案為官場報復。景洪市副市長、市公安局長高兵親自擔任專案組長，省公安廳和州公安局也抽調刑偵專家參與破案。

〓〓專案組發現，朱穎的身份證和銀行卡不翼而飛。根據銀行卡的消費信息，警方很快找出犯罪嫌疑人在景洪市的活動軌跡：10月3日晚9點24分，朱穎的銀行卡先是被人在建行柜員機取款5700元，接著在農行取款4000元。當晚，又在金店刷卡消費16000元，購買了一條黃金手鏈。10月4日上午9點，犯罪嫌疑人突然出現在距景洪市600多公里的昆明市，從螺螄灣農業銀行取款49900元。

〓〓偵查員調取金融機構的監控攝像資料，確定疑犯身高1?郾70米、年齡35歲左右。但犯罪嫌疑人在取款時進行了偽裝，戴墨鏡，長沿鴨舌帽遮掩住整個面部。專案組推定，疑犯作案當晚很可能乘坐快巴連夜逃到昆明，在客運站可能留下了他的身影。果然不出警方預料，通過調取監控錄像，發現歹徒當晚11點踏上了景洪客運南站的長途臥鋪班車，睡在第24號臥鋪。國慶長假期間，公安部門對出城客車設立了檢查站，全部旅客的身份信息都被掃描。經核查，兇手登記身份證時的名字叫張遂峰。

〓〓通過網上查詢，張遂峰是廣西梧州人，專案組立即趕往梧州。不料，張遂峰并非作案人，他這幾天一直在家陪老婆孩子，根本沒有去過云南。據了解，2010年4月，張遂峰在醫院看病時，身份證被盜。作案的“張遂峰”原來是個冒牌貨。

〓〓偵查員們通過追查“張遂峰”的手機通話記錄，發現他與云南德宏州的一個名叫馮小翠的女孩兒來往密切。當警方找到馮小翠時，她承認“張遂峰”是她男朋友，并且道出了“張遂峰”應聘工作時提交的身份證名字叫莫維剛，住址為廣西桂林。馮小翠還向警方講述了與莫維剛的傳奇愛情故事——

〓〓三年前，兩人在緬甸賭場邂逅，一見鐘情，閃電般同居，她先后4次墮胎。馮小翠在享受柔情蜜意的同時，也時常感到很疑惑，因為莫維剛從來不跟她拍攝合影照，拒絕錄音、錄像。最近幾個月，莫維剛莫名失蹤，馮小翠在網上四處發帖尋人……

〓〓莫維剛被納入偵查視線后，警方立即飛抵廣西桂林緝拿疑犯。結果，這一次又是空手而歸。桂林的這個莫維剛根本沒有作案時間，他的身份證也是此前被盜了。在云南作案的“莫維剛”又是一個盜用他人身份的李鬼。

〓〓“這家伙簡直就是一個變臉大師。”偵查員們眼看就要揪住狐貍尾巴，關鍵時刻卻又是竹籃打水。

〓〓“天啊，他到底是誰？”聽說“莫維剛”也是冒用他人身份的“水貨”，馮小翠目瞪口呆。她做夢也想不到，同床共枕三年的癡心戀人，竟是一個兇殘的歹徒。馮小翠細細回憶與神秘男友相處中的點點滴滴，終于想起一個細節：2011年2月14日，馮小翠的哥哥結婚，“莫維剛”以準妹夫的身份出席了婚宴。這條線索令專案組為之一振，立即想到，這個深藏不露的兇手很可能被拍攝進婚禮錄像中。

〓〓果然不出警方所料，在新郎新娘給客人敬酒時，“莫維剛”不經意間被拍進了錄像中。盡管畫面只有5秒鐘，冷血殺手的面容暴露無遺。警方將“莫維剛”的照片大街小巷四處張貼，發動群眾辨認，很快有了反饋。景洪市申通快遞公司的員工一眼便認出了他：“這不是我們的同事常建輝嗎？什么時候改名換姓啦？”

〓〓層層假面

〓〓據調查，常建輝在申通公司只干了40多天，便于2011年9月30日不辭而別。就在偵查員們尋找新的蹤跡時，馮小翠向警方提供了又一條線索：有一次，她和男友從緬甸偷渡回國，被云南邊防派出所抓獲，常建輝被扣留了一本《士兵證》。偵查員聞訊立即趕到該處邊防派出所，找到了那本被扣留的《士兵證》。

〓〓該《士兵證》顯示，常建輝在位于山東青島的北海艦隊服役。專案組來到這支部隊調查，被告之常建輝已經轉業到地方工作。偵查員星夜兼程趕到常建輝的老家河北秦皇島市，再次傻了眼。

〓〓原來，常建輝現為當地一家公司的總經理，從未到過云南。他的《士兵證》此前莫明被盜。顯然，冷血殺手系冒用退役軍人常建輝的身份。

〓〓眼看距兇手只有一步之遙，每到最后都讓專案組空手而歸。為了偵破此案，景洪警方調動刑偵、經偵、技偵、治安、特警等所有警種，參戰干警達500多人，走訪群眾達20多萬人，并先后派出20多個追捕小組，分赴全國十多個省市緝兇。然而，狡猾的冷血殺手以多副虛假面孔，生活在別人的影子中。景洪市公安局長高兵給這個極具反偵查經驗的冷血殺手起了一個綽號，叫他為“影子狂魔”，寓意看得到卻抓不著。

〓〓“這一次，我們算遇到對手了！”高兵命令專案組全體成員打起精神：“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刨出影子狂魔的真身。”專案組發出懸賞通告，懸賞10萬元尋找犯罪嫌疑人。

〓〓“影子狂魔”變化多端，不僅令案情撲朔迷離，甚至將辦案警察帶進山窮水盡的死胡同。就在這時，技偵部門通過跟蹤“莫維剛”的手機訊息，有了一條驚喜發現：“影子狂魔”與云南普洱市一個名叫杜建斌的男子交往密切。專案組將杜建斌秘密抓捕后，案情終于找到突破口。

〓〓據杜建斌交待，一年前他在緬甸賭場與“莫維剛”相識，此后，他們經常合伙干些非法勾當。2011年9月28日，杜建斌再次接到“莫維剛”的電話邀約：“請速到景洪市，咱倆合伙大發橫財。”兩人會合后，最先密謀搶劫高檔轎車。他倆盯上了一輛價值逾百萬元的奔馳轎車。跟蹤一段時間后，發現車主保鏢寸步不離，無法下手；接著，“莫維剛”提議搶劫金店。經過多次踩點，發現金店有監控攝像頭，且保安措施嚴密，只好放棄。就在杜建斌心灰意冷準備打道回府時，“莫維剛”發現了新的目標。

〓〓2011年10月2日，“莫維剛”在網上發現有人發布出租位于廣電路6號房屋的信息。他順著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名聲音輕柔的女士。“莫維剛”在電話中夸獎贊美說：“大姐，聽您的聲音，普通話講得比電視臺播音員還純正，一聽就知道您是一位優雅的高貴女士。”這名出租房屋的女士聽后非常開心：“這位先生真有眼力，實不相瞞，我叫朱穎，是技術監督局的干部。”

〓〓“莫維剛”為了打探朱穎的經濟實力，謊稱是初來景洪市投資的大老板：“我想多租幾套房子作辦公室，請大姐幫我提供信息。”朱穎一聽便樂不可支：“我家還有一幢別墅，如果你愿意整幢租下，我可以搬出去住。”

〓〓“莫維剛”聽到“別墅”兩個字，認定朱穎是個富姐。他分析朱穎憑工資難以積攢如此家業，料定她背后有重要人物支撐，便旁敲側擊打探其家庭情況。或許為了在外人面前顯擺身份，朱穎對這個尚沒見面的租客透露：“我丈夫是西雙版納州科技局局長。將來你若在生意上需要幫助，我老公是個熱心人。”

〓〓“大姐，我這次有幸遇到貴人啦。”“莫維剛”顯得異常興奮：“我想今晚請你老公吃飯，不知局長大人肯否賞臉？”“莫維剛”不動聲色地繼續打探朱穎家的情況，朱穎脫口而出：“我丈夫這幾天正率團在老撾考察，等他回國后再說吧。”

〓〓輕而易舉地套出了朱穎的家庭信息后，“莫維剛”便與杜建斌決定，以看房為名入室綁架、搶劫。當準備采取行動時，兩人出現了重大分歧。杜建斌主張只謀財、不害命，而“莫維剛”則強調“必須殺人滅口”。杜建斌覺得弄出人命就是死罪。關鍵時刻，杜建斌退縮了。“莫維剛”只好單槍匹馬實施計劃。

〓〓案發之初，專案組一直困惑不解：朱穎家的門窗完好無損，兇手如何進入房間？他又如何能掐會算知道只有受害母女在家？杜建斌的落網讓偵查員們恍然大悟：原來是局長太太顯擺才招來殺身之禍。

〓〓令警方深感意外的是，杜建斌也不知道“莫維剛”的真實身份。

〓〓真相大白

〓〓從張遂峰、莫維剛到常建輝，“影子狂魔”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嚴嚴實實包裹著。局長高兵通過梳理線索理出了思路：“此人雖然名字千變萬化，但他的行蹤卻有規律可循。”專案組分析，“影子狂魔”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嗜賭如命，由此判斷他可能經常在邊境線一帶出沒。

〓〓果然不出警方所料。案發20天后，偵查員從境外獲得一條重要情報：“影子狂魔”的身影在緬甸果敢的賭場出現。緊接著，專案組掌握了一條重要線索：當地一家飯店即將舉行開業儀式，“影子狂魔”接到了請柬。

〓〓“終于可以揭開他的神秘面紗了！”專案組立即與緬甸警方展開合作，布下天羅地網，一場跨國追捕行動悄無聲息地展開。

〓〓2011年10月29日，在案發25天后，“影子狂魔”終于在緬甸落網，旋即被押送回國。審訊中，他承認了殺害局長妻女的罪行，但拒不交待自己的真實姓名，并表示要以無名氏的身份走向刑場，將秘密帶進墳墓。

〓〓“影子狂魔”處心積慮地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讓景洪警方有了一種大膽猜測：“此人背后可能還犯有大案要案”。專案組將他的DNA信息與全國通緝犯進行比對，一條反饋的消息很快從山東日照市傳來：早在2008年3月，“影子狂魔”用同樣手段，將日照市一對母女殺害，被上網通緝。這個冷血殺手的真名叫宋昌鋒。

〓〓當最后一副面具被摘掉后，宋昌鋒心理防線崩潰，袒露了自己鮮為人知的心路歷程——

〓〓宋昌鋒1976年9月出生于山東日照市一個普通市民家庭，曾服役入伍，在某部隊任偵察兵。2007年退伍后，在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期間，因經營理念產生矛盾，朋友一時沖動扇了宋昌鋒妻子阿燕兩耳光。宋昌鋒大怒，竟將朋友正處于哺乳期的妻女二人殺害。當時女嬰才9個月大，被宋昌鋒連捅16刀。作案后，宋昌鋒潛逃到云南邊境，以賭博為生。為了掩飾身份，他盜用多人身份證件，并與云南美女馮小翠開始了一段奇特的戀情。

〓〓宋昌鋒對妻子用情極深。第一次背負命案后，為了不連累家人，他從不和妻子聯系。宋昌鋒后來托朋友打聽了解到，在他亡命天涯的日子里，他的妻子阿燕獨自帶著兒子面對全部生活壓力，積勞成疾。為了掙錢給妻子看病，宋昌鋒盯上了家境殷實的馮小翠，以談戀愛的名義騙她的錢。

〓〓宋昌鋒從不抽煙喝酒，生活極其節儉。他將賭博贏的錢和向馮小翠“借”來的錢，全部通過中間人寄到妻子手中。此外，宋昌鋒每天堅持晨跑10公里，練就強健身體，以為日后作案，而目的則是為了讓妻子和兒子衣食無憂。

〓〓在殺害局長妻女那天晚上，當宋昌鋒進屋露出獰猙面目時，朱穎母女沒有反抗，乖乖地被宋昌鋒捆綁。接著，宋昌鋒威逼朱穎給銀行打電話，查詢銀行卡余額和透支額度，朱穎非常配合歹徒，依然用優雅的語調同銀行工作人員交流。直到歹徒舉起尖刀的那一刻，局長太太尚以為歹徒只為劫財而不會傷害她們母女。

〓〓作案后，宋昌鋒除了留下少量逃亡經費外，將大部分贓款和金首飾托人轉交給他的妻子。阿燕做夢也想不到，如此疼愛她的丈夫竟是一個殺人成性的惡魔。

〓〓宋昌鋒落網后，寧死也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對偵查員來說一直是個謎。直至2012年3月上旬，隨著西雙版納州檢察院對此案審查起訴，這個冷血殺手才道出玄機：“我不想讓老婆孩子知道我在外面的所作所為，寧肯做孤魂野鬼，也不愿破壞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

〓〓當阿燕后來知道老公殘殺母女二人的消息后，強烈的刺激致使她精神失常，一絲不掛地在大街上裸奔。而馮小翠在得知男友是在騙自己的錢去接濟他的老婆孩子，氣得咬牙切齒，跑到寺廟燒香詛咒宋昌鋒不得好死。

（責編：寶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