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賈平凹的小說《廢都》運用隨意性主觀性很強的語言特點,以及“獨白性”的敘述使小說的語言敘述在“反對話”的基礎上實現了人物的個體差異。在很大程度上,《廢都》的語言更加注重人物性格的描寫,甚至彰顯了人物的權利和個性。作家復古性語言和隨意的強加性使小說的語言表現不僅具有另外一番韻味,而且在更深層次上內化了語言的文本能力和內在價值。本文就《廢都》中的語言特點,結合上述的語言表現能力做了一些簡單的剖析,以期能為廣大老師提供借鑒。
關鍵詞:《廢都》 語言特點 語言文體 個體差異
賈平凹的小說《廢都》的語言相較而言,應當是比較貧瘠的。它的整個敘事能力在很多批評家眼里是不夠靈動,而其具有很強烈的“反對話”感,甚至有的學者在批判《廢都》的語言能力時,同時在質疑小說的文化底蘊。當然,我們必須認識到賈平凹的《廢都》的反現代性與復古性是一致的。而其語言的運用,特別是商洛土語的運用穿插其中,構成了另外一番韻味。筆者認為:《廢都》的語言具有的特點并不是完全具有隨意性,在作家深刻駕馭文字的功力基礎上,我們則應當將對小說文本的審視角度上升到對最佳語言能力的影響作用的認同。
一、語言的反現代性與理性的文化批判
傳統的理解,語言是小說的靈魂,而且在整個敘事結構上,語言運用的能力是文本敘述的標準和具體表現。作家通過對語言的深化,對語言張力的精準表現來映襯小說的藝術范化。但是,我們在賈平凹的《廢都》里,看到小說的語言敘事是一種由文字符號轉移到人物性格描寫的擴張。在小說的語言運用中,作家是借語言的偏離來反映人物的權利和人物的特征,那么在這種深邃的語言意象背后,我們看到的恰恰是很多學者對劇作家語言能力的批判。如果深刻思考,賈平凹的語言在取材了方言土語之后,他更加明了地給了讀者一個信號,即理性的文化批判。
“《廢都》是一種源于現實廢都、又超越了現實廢都的文學范式和藝術文化范式,它是一種由廢都文學文字符號、廢都文學形象符號和廢都文學意象符號組成的描寫廢都文化內涵的語言文化系統。它的文化價值在于其通過廢都文化氛圍的烘托、渲染和暗示,揭示了廢都文化隔離機制對于廢都人的種種文化隔離現象,并對戕害廢都文化人的那種廢都文化,做了更深層次的理性反思和文化批判。”①
小說的語言是文本的生命,更是作家的品格。作家透過語言傳達給我們藝術信息,同時透過這樣一個自然的窗口反饋給我們的也不僅僅是對小說寫作的一個折射。從敘事的角度來,《廢都》的語言在完成了敘述的基礎上,實現了語言能力的轉變,它的價值在于對場景的烘托與渲染,在更加注重語言文化體系形成作家品格的同時,不外乎我們能看到語言自身所表達出對社會現實的一個積極批評。小說中寫進了由一個“瘋子”唱出的十首歌謠,這些歌謠流傳頗廣,反映的社會生活也是多方面的,它們組成了一個外在的世界,像一幕幕的布景,像一個大舞臺,小說中的人物就在這個拉好布景的大舞臺上演戲。戲劇的情節和舞臺的設置有一定的關系,或烘托,或并列,或推進,在特定的環境之中活動著特定的人物。
小說大量運用了明清時期的小說語言,這種有意識的語言顛覆,不是作家的貧瘠,反倒是作家的語言駕馭能力的體現。在小說中,不難看到兩種語言的鮮明對比:其一是文言文的應用,這種語言對刻畫人物的性格與角色定位都超精準,顯然這種精準在更大程度上是一種深刻的諷刺,對當下社會入木三分的批判;其二是隨意性的獨白性語言,這種語言帶有方言土語的成分,更大程度上是商洛話,可見作家的這種文字駕馭意圖明顯是在做一個鮮明的對比,經過對比來反襯小說中人物的差異,從而使語言取代了敘述的功能,完成了語言本身的一個深化。
二、語言的靈動性是對語言價值的救贖
還是要說到那個瘋子的“十等人”歌謠,賈平凹在這里沒有運用方言土語,而是看似非常規范的敘事語言,這種語言的構成為小說的主題打了一個伏筆,盡管是在小說的開頭,但是卻直指頹廢。在小說中還能看到文白相間的語言,這恰恰說明賈平凹語言的修為。“賈平凹語言深具魅力且有鮮明的民族味,他善于活用、化用文言詞匯、語氣,不僅詞匯更豐富,句式也顯示出多樣性,二者的結合,使作品能多角度、多層面地敘事狀物,顯示了傳統敘事語言的靈動和工巧。”②
有很多作家學者在批判《廢都》文本失敗的同時,將矛頭直接指向了語言的混雜,在這里我們只能用混雜來理解學者對《廢都》的態度。更有人將這種語言的多樣化理解成“道德困境”,我們可以理解成刪節部分是小說的道德困境范疇,但是這種刪節的方式并不是作家的語言弱勢,在很大程度上卻折射出作家的語言藝術,間接效果遠比直接效果的藝術感染能力更加強勁。
這種語言的隨意性不僅僅遭到了學術界的批評,而且在評論界、文學界,語言的隨意性似乎都是文本形式多忌諱的。但是筆者在這里理解為,作家的多角度語言審視和運用能力是對語言藝術的一次創新,更是對語言藝術靈動性的提升。文本的精神是語言的根源,恰恰語言卻成了文本的“鼻子”,我們很多作家都在審視一些新秀的文學作品時,往往注重小說的結構、語法、文本的框架,反而忽略了語言的價值、語言的功用,倘若語言缺失了對文學的救贖能力,顯然所有小說的語言、文本敘事能力都是非常模糊的。所以,《廢都》的語言多樣化則成就了賈平凹20世紀對小說創作的一次貢獻。
三、語言的隨意性是對民俗文化的重讀
方言土語的運用不是賈平凹的先河,之前有趙樹理、老舍,之后也并非廖若辰星。賈平凹在藝術上崇尚質樸自然,他表現的是那些看似粗笨,實則意在無窮的古文風趣,在他寫小說時,將古文語言與古文風格巧妙地融入現代文本,形成那種文白相間的特定語言敘述方式,并達到刻畫人物、渲染環境、烘托景物、弘揚傳統文體和宣揚國學之目的。基于此,我們可以透過賈平凹的作品,看到他對中國語言竭力地探究和實踐,就是試圖建立一套文白相間的語言敘述方式,這樣既可以對中國幾千年優秀傳統文學和思想的繼承,同時又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當代一切優秀語言的成果。“賈平凹善于運用民間生活語詞,使小說語言承載豐富的歷史文化蘊涵與審美價值。賈平凹的這種語言選擇主要得益于其所在的關中地區方言土語的影響。”③藝術就是一種創造,文學的創造體現在文學形象的創造上,同時也體現在文學語言的創新上。歷代文學家都在不斷地創造著文學的語言。好的語言應該是鮮活的,應該具有個性化的特征。人物語言是刻畫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它的要求是鮮活化、個性化;它要求“什么藤結什么瓜,什么人說什么話”;一個人說什么話必定與其年齡、出身、經歷、教養、地位以及由此形成的思想、性格相吻合。人物語言的好不好,與人物形象刻畫得成功不成功有密切的關系。這要從兩個方面來看:首先,就敘事作品中人物語言而言,賦予人物個性化的語言是文學作品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優秀的敘事作品,人物大多是鮮活而豐滿的,讀者通過閱讀人物語言就可以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講究人物語言的個性化和鮮活化、追求性格塑造的典型化,也是賈平凹運用語言的特色之一。典型人物與典型環境是互為前提而存在的。因此,典型人物要放進典型環境中,也就是說,只有在活的環境里,才可能塑造出鮮活豐滿的人物來。在題材上,賈平凹的作品只涉及商州和西京,但卻能從鄉村到城市,從兒童到百歲老人等,將這些不同的人物形象的語言展現得惟妙惟肖、絕不雷同。
其實,這些人物的刻畫所表達的不單單是小說文本的語言承載能力,筆者以為,語言的隨意性是作家對民俗文化理解的心得以及對民俗文化的重讀。
四、語言的獨特性是對文本敘事的重構
“賈平凹充分發揮自身天賦,靈活運用古典和現代漢語語言,創作出了具有個性色彩的文學語言,形成一套獨特的、極具個性化的文學語言風格和文學語言價值觀,這是賈平凹對20世紀漢語言文學做出的一大貢獻。”④
語言風格是作家風格的重要組成部分。語言風格是多元化的,其中一種常見的就是幽默。一個幽默的語言片段,無論其內容深淺如何,不論它是諷刺的、滑稽的,抑或是優美的、丑陋的,也不論它是甜的、苦的、酸的、辣的……它首先的一點就是要引起人們的笑聲。然而這笑聲不是生理性的單純快感,也不是空虛無聊、低級庸俗的無病呻吟或矯揉造作,而是聽讀者與說寫者因感情上的共鳴而產生的會心的笑,這笑是耐人尋味的、引人深思的,從而啟發人們理解幽默所包含的哲理與意義。所以真正的幽默,不是讓讀者一笑了之,而是讓讀者在歡笑之余陷入沉思,深受啟發和教育。賈平凹有意識地追求這種幽默詼諧,不露聲色地把很深刻的哲理寓于最簡潔、幽默的語言當中,不是板著面孔一本正經地說教,卻給人無窮的啟示,有一種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意蘊,讓讀者越咀嚼越有味道。
賈平凹語言的獨特性在于他的語言不是規范的,正是這種不規范的語言原始狀態卻飽含著深刻的歷史深度關懷。基于此,筆者認為,作家在《廢都》的語言運用中深深植入了文本敘事的一些生機,這種生機是文學語言的漸進,也是作家、學術界、批評家在今天面對泛文化背景下寫作的一種深入思考。
《廢都》的語言特色就是能準確表達環境和情緒。陜西話的“渾”便體現在“整體上凝重,線條展靈性”,而商州語言又有著駁雜和古樸的特點。賈平凹先生合理地吸收和運用了這兩種語言的精髓,他的語言讀起來木木的,嚼起來筋筋的,憨憨樸樸,真情實意在不經意間蔓延,于平實中不失幽默。他把描寫放在了敘述的
行進中,讓語言超越文體,達到了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完美結合。
能夠經得起反復閱讀的小說才是好的小說,能夠讓人反復品味的語言才是好的語言。賈平凹的語言文字一出手就不俗,那是一種渾厚的、質感的、有重量感的、會直逼讀者的心口和心靈而令人難以抗拒的語言文字。這種語言魅力,不僅來自作者掌握到語言文字的野性和趣味性,實質上,還來自于作者真摯細膩的靈感和熱忱飽滿的情感投入。這就是賈平凹小說語言獨特的魅力。作家對語言藝術多樣化的追求和極其鮮活的人物語言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語言風格的幽默化也突顯了他在語言藝術上的鮮明的現代特色,因而鑄就了他的小說的耐讀性和經久的魅力。也只有真正掌握賈平凹小說的語言特色,才能更好地理解他的小說思想主題和創作技巧。
① 張亞斌:《文本〈廢都〉與廢都文化》,《商洛學院學報》
2007年第3期。
② 申明秀:《論賈平凹小說的傳統底蘊與現代內涵》,揚州大學2004年學位論文。
③ 李時薇:《賈平凹小說〈秦腔〉方言土語研究》,首都師范大學2008年學位論文。
④ 白忠德:《賈平凹散文語言風格演變及其特征》,《商洛學院學報》2010年第5期。
參考文獻:
[1] 申明秀.論賈平凹小說的傳統底蘊與現代內涵 [D].揚州大學,2004.
[2] 黃志剛,黃定華.論賈平凹小說的鄉土情結 [J].重慶郵電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2).
[3] 楊勝剛.對賈平凹九十年代四部長篇小說的整體閱讀 [J].小說評論,1999(4).
[4] 楊琳,馬俊.賈平凹小說神秘性的審美探究 [J].唐都學刊,2006(2).
[5] 陳曉明.本土、文化與閹割美學——評從《廢都》到《秦腔》的賈平凹[J].當代作家評論,2006(3).
[6] 張亞斌.文本《廢都》與廢都文化[J].商洛學院學報,2007(3).
[7] 李時薇.賈平凹小說《秦腔》方言土語研究[D].首都師范大學,2008.
[8] 白忠德.賈平凹散文語言風格演變及其特征[J].商洛學院學報,2010(5).
作 者:鞠文雁,碩士,新疆財經大學中國語言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語言文學。
編 輯:郭子君 E?鄄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