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算

1

“你是環華公司陶經理的妻子吧？”

在一家房地產公司任會計師的耿婧，正準備下班，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是的，你是……”她一邊接電話一邊拿起挎包。

男子口吻平和，“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你兒子現在在我手中，你明白這個意思吧?！?/p>

“什么什么？”耿婧一驚，挎包一下從手中滑落，“你是……什么人，我的兒子在哪里？”聲音里裹著哭腔。

男子淡定地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弄幾個錢花花?！?/p>

“你……”耿婧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只想要錢，錢一到手，我就會放了你兒子，”男子收緊了口氣，“當然，我希望你不要報警，否則別怪我心狠手毒?！彼f完隨即關閉了手機。

好半天，耿婧似乎才緩過勁來，她勉強支撐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好不容易調出一個號碼。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有什么事？”對方冷漠地問。

“陶宇，陶小陽他……他……”耿婧恐懼地說不上話來。

“陶小陽他怎么了？”一聽到兒子的名字，陶宇屏住氣息追問道。

“他……他……他讓人給綁架了！”

“什么？”陶宇不由驚駭地叫了起來，“被什么人綁架了，現在什么地方？”

“我哪知道，有一個男子說孩子在他手里，讓我們拿錢去贖?！?/p>

“他要多少錢？”陶宇問。

“他沒說，”耿婧回答道，“他說不讓報警，否則的話……”

“……”陶宇喉頭發哽，胸腔不住地起伏著，“你先別著急，我們商量一下?！彼吡Τ磷獾貏裎抗㈡海笆悄銇砦夜?，還是我回去？”

耿婧思考下，“還是回家吧，救兒子要緊?！?/p>

“也好，我很快就到。”

陶宇與耿婧分居已半年多了。他婚外情并被耿婧拿到證據后，仍我行我素，保持與情人的關系。耿婧無奈，只好提出離婚。陶宇沒有任何猶豫，從家里搬了出來。但半年多過去了，婚卻一直沒有離成。主要原因：一是孩子的撫養權，兩人都不愿將孩子交給對方。第二是家庭財產的分割。這些年家庭財富的積累陶宇功不可沒，可這些錢是夫妻共同財產，離婚要公平分割，陶宇于心不甘，遲遲不能決斷。突然發生了兒子被綁架的事，猝然間兩人似乎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共同意識到他們是一家人，需要攜手面對危機。

陶宇回到久違的家里，見耿婧坐在客廳里哭泣。他焦急地上前問道，“綁匪來電話沒有？”

“沒有，”耿婧抽噎著，“陶宇，你說現在該怎么辦？”她像見到靠山一樣打起了精神。

陶宇稍稍忖度，“綁匪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耿婧趕忙把電話號碼告訴了他。

陶宇打了過去。他問道：“是不是你綁架了我的兒子？”

“你是陶經理了，話可別說得這么難聽，我只不過是暫替你看護一會兒，你放心，我護理孩子很專業，絕對……”

“少扯淡，你到底想怎么樣？”陶宇怒不可遏地打斷對方的話。

“干這種事還能怎么樣，不就是想弄幾個錢花花，我已和你妻子說過，請你多包涵?！蹦凶拥统恋穆曊{不急不躁。

“你想要多少？”陶宇脫口而問。

“這個嗎……”男子拖長了語音，“我不多要，就二百萬吧?！?/p>

“二百萬？！”陶宇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是的，根據我對你的了解，這點錢你是能夠拿出來的！”

“你……你這個……”陶宇差點將“混蛋”罵出來，但怕激怒對方，他強忍著從齒縫間擠出句話，“我……我去報警！”

聽到陶宇說報警，耿婧霍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你千萬不能報警，否則咱兒子就沒命了?！?/p>

“還是你老婆說得對，我勸你最好不要去報警，如果你真要這么干，明天你就到河里去撈你兒子的尸體吧。何去何從，你自己考慮，商量好后給我打電話?！彼f完果斷地關掉了手機。

聽完綁匪的話，陶宇絕望地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

“綁匪是什么意思？”耿婧心急如焚地盯著陶宇問。

“他就要錢，如果報警的話……他就撕票！”

“那……”耿婧無奈地嘆息道，“為了孩子，看來只能是破財免災了?！?/p>

“說得輕巧，二百萬，那可是我們的全部家底，都給了綁匪，就得喝西北風去?！?/p>

“是孩子的命要緊，還是你的錢重要，你不是口口聲聲要爭孩子的撫養權嗎？可現在……”她說著眼淚撲簌簌地滾下。

陶宇一時無言以對，默默地坐在那里抽著煙。良久，他將煙掐滅嘆了口氣，“唉，沒辦法，只能先救孩子了。”他說完拿起手機撥通了綁匪的電話，“老兄，你剛才說要二百萬，我的錢有的在股市，有的投到了房地產上，眼下實在是拿不出這么多錢，你看能不能少點……”

“不行，”還沒等陶宇把話說完，對方強硬地說，“這不是做買賣，談來搞去，二百萬就是二百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一分也不能少?！?/p>

“老兄，你聽我說……”

“沒什么可說的，拿錢就是了，否則的話……”對方不耐煩地掛斷了手機。

陶宇頹喪地搖搖頭，“這個王八蛋，非要二百萬不可。”

見此情形，耿婧拿起手機，“我來求求他，看能不能有所通融，”她撥通了綁匪的電話，“兄弟，我是孩子的媽，能不能少要點，我們實在是……”

“不要再啰嗦了，”對方截斷耿婧的話，“二百萬就是二百萬，快點給我打錢，最遲不過明天十二點，不然的話我可就要動手了?！?/p>

“陶宇，怎么辦，他說不給錢就……就要動手了！”

陶宇垂頭喪氣地說，“能有什么辦法，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按他說的辦了。”

“我將手里的那六十萬股票賣掉，還有你手里的七十萬國庫券，”陶宇清點著家里現有的錢數，“另外我再從公司里拿出準備進貨的五十萬流動資金，加起來一共是一百八十萬，剩下的我去向別人再借點，這樣也就湊夠了?！?/p>

“行吧，”耿婧同意道，“只要能救出兒子，咋都行?！?/p>

“我現在就去公司整理股票和籌措錢，你去處理那些國庫券，我們爭取明天一早就把錢打過去救兒子。”

“好的?！?/p>

經過大半天的忙乎，他們總算湊足了二百萬，然后便與綁匪溝通。對方告訴三個卡號，讓他們將錢打進這三張卡上。翌日一早，他們在打款之前，又撥通了綁匪的電話。

“錢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在給你打錢之前，我要聽到我兒子的聲音，不然我們就去報警?！睘榱朔阑加谖慈?，陶宇要求道。

“這個沒問題，你兒子不僅安全，這一夜還睡得非常好，”綁匪滿口應承，“我現在就讓他來接你的電話?！?/p>

電話里傳來陶小陽急切的呼叫聲，“爸爸，爸爸，你在什么地方，快來接我呀！”

聽到兒子的聲音，陶宇抽緊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好好，兒子，你再耐心地等會兒，爸爸馬上就去接你?！?/p>

辦理完手續后，他們返回家，耐心地等待著綁匪的電話。此時兩人的心緊張得可想而知。耿婧惶惶不安地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站起，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上午眼看就要過去，他倆正要撥打綁匪的手機時，電話終于響了起來。

陶宇隨即按下通話鍵，急促地問，“你將我的孩子放在了什么地方？”

“我說陶經理，你先別著急，孩子我肯定會毫發無損地還給你，只是……”綁匪遲疑下，“你再往我的第三張卡上打五萬。”

“什么？”一聽此話，陶宇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二百萬，我們按你的要求辦了，你為什么這么不講信用，你也……”

“陶經理，你聽我說，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再多要五萬，只要錢一到賬，我馬上放人?！?/p>

“你這個……”陶宇痛恨至極，掛斷手機朝耿婧高聲道，“這個家伙還要再加五萬?！?/p>

“什么，還要五萬？”耿婧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這個家伙也太貪得無厭了，”陶宇若有所思，“你給了他這五萬，說不準他還會給你加碼，誰知多少才是頭?！?/p>

“那……該怎么辦？”耿婧茫然無助地望著陶宇。

“我再問問這家伙，探探他的口氣。”陶宇又撥通了綁匪的電話，綁匪死死咬住五萬不松口，沒有任何商量余地。他終于灰心了，“既然是這樣的話，只能是報警了?！?/p>

見陶宇又要報警，耿婧趕忙阻止道，“不能，不能報警，如果讓綁匪覺察，小陽就怕……”

“你沒看出來，綁匪是得寸進尺，如果不報警，我們再到哪里去弄錢？”

“是啊……”

“如果我們不能滿足他的要求，孩子同樣危險，與其如此，還不如報警?！碧沼钚判氖?，“相信他們一定會化險為夷，既能救出孩子，又能保住我們的錢?！?/p>

耿婧見陶宇說得有道理，勉強點頭同意，“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報警了。”

“好吧，既然你同意，我們現在就報警?！碧沼钕聸Q心道。

“報吧，越快越好。”

陶宇撥通了110。

2

接到報警后，歐波帶著人馬迅速趕到陶宇家中。他們讓陶宇與綁匪聯系，以便確定他所在方位。陶宇撥通了綁匪的電話，綁匪依舊堅持讓他再打五萬元錢，否則他就撕票。陶宇說如果這樣的話，他可要報警了。綁匪卻滿不在乎地說，一是你不敢報警，二是報了警我也不怕，你看著辦。歐波讓陶宇先答應再給他打五萬，然后他們根據所確定的方位搜索抓捕。很快綁匪所在的位置被鎖定，他在距市中心三十里之外的方城區。歐波帶人立即出發。他們認真研究了方城區內的街道布局，然后按照方城分局提供的信息，確定綁匪隱藏在城區邊緣一幢即將拆遷的空樓內。歐波領著人在外圍布控好，就沿著樓梯一層層向上搜索。當歐波搜到五樓時，突然聽到一個房間傳出叫聲，他與兩個民警撞開門猛地沖了進去。屋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孩子被捆著躺在地上，打開的窗口涌進一股強勁的風。歐波旋即朝窗口奔了過去。樓后的院內，四周的建筑已被拆成殘垣斷壁，只見在靠近樓體的水泥地上，躺著一個人，腦漿與血水流了一攤。

“不好！”歐波看到這一景象，轉身向樓下跑去。

歐波來到院外，部署在外面的警員也跟了過來。歐波上前檢查了一下，確認已經死亡。

“這個家伙就是綁匪了。”一個警員分析道，“他在樓上發現我們來了，想從上面順著下水管滑下逃走，結果不慎摔下?！?/p>

歐波點點頭，“仔細勘驗現場，注意收集證據?！彼f完又返回樓上。

綁匪的房間里，地上除了食品袋、煙蒂以及幾個礦泉水瓶外，還有一個望遠鏡。歐波拿起望遠鏡看了看，發現倍數還不小。綁匪用它觀察四周動靜，一旦發現異常，就立即脫身。他又認真查看了整個屋子，然后來到窗口，他探頭朝外望去。緊挨著窗邊是一根下水管，一直通到樓下，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順此爬下去應該說非常容易。只是不知……他一邊琢磨著一邊撤回身體，突然發現離窗口不足一米的地方下水管的螺栓從墻體中脫落而出。他努力向前探出身體將這個還連著鐵箍的螺栓拿了上來。他推測，綁匪從樓上摔下，是由于這個螺栓脫出而墜落的。歐波將螺栓裝進自己的口袋，離開了這里……

歐波安全地將陶小陽交給了陶宇。經陶小陽辨認，摔死的人就是綁匪。他說中午放學回家時碰到這個人，此人說是他爸爸公司的，不僅知道他爸爸的電話號碼，還能說出他們公司的地址。然后謊稱他爸爸在公司等他，讓他來接他，隨后就將他帶到了這里。弄清了綁架經過，除需確定綁匪的身份外，更重要的就是盡快追回那二百萬元。然而他們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們與銀行聯系后，銀行說這筆錢已在上午被轉到D市，并很快提走了。由此可見摔死的綁匪并非一人作案，還有同伙，且分工明確，計劃周密。歐波未敢怠慢，在向局里匯報后，立即成立了專案組，調配警力全力偵破此案。

這次綁架選擇陶宇下手，說明綁匪對陶宇的情況十分了解。所以確定綁匪究竟是何人，還得先從陶宇的社會關系開始。歐波來到陶宇的家。為了撫慰受到驚嚇的孩子，陶宇暫時忘掉與妻子的恩怨，住在家中陪著陶小陽。當歐波向他說明來意并告訴他那二百萬已被綁匪的同伙提走后，陶宇像被什么利器擊中似的，一時兩眼發直地愣在那里說不出話來。耿婧反倒顯得較為平靜。盡管她也非常心痛那二百萬元，但孩子沒有受到傷害且平安無事，她覺得也值。再說陶宇在外面與別的女人鬼混并和她鬧離婚，也是這錢鬧的。現在錢沒了，她心里反倒輕松了許多。同時也期冀陶宇就此能夠回心轉意，好好地回家過日子。

“陶經理，將你的親戚朋友以及認識與熟悉的人詳細地介紹一下好不好？”歐波說。

陶宇好似沒有聽到歐波的話一樣，神不守舍地愣在那里，直到歐波再次問他時，他才張開嘴……

經對陶宇社會關系的調查，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線索。從D市獲取到提錢人的監控錄像，影像清晰度過低，提錢人經過偽飾難以辨認。還有就是從死亡綁匪的手機里沒有發現與其他人聯系的任何信息。所以綁匪究竟是一人，還是多人？如果是多人，作案時他們又是如何溝通并將錢提走的呢？案情分析了每一種可能，但犯罪嫌疑人是誰，其同伙又在何處，仍然毫無頭緒地困擾著他們。最后大家經過反復研究，將焦點集中在陶宇與妻子離婚的問題上。說不準是他拈花惹草引出的綁架案。歐波再次找到陶宇。

“陶經理，你能否說說你都和哪些女人有過來往？”見到陶宇后，歐波直言不諱道。

陶宇先是一怔，隨后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歐隊長，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們懷疑是綁匪與其他犯罪嫌疑人在這方面利用了你？”歐波解釋道。

“這……”陶宇沉吟片刻，“我想不可能吧，由于業務上的關系與一些女人來往，比如出去喝個茶，吃個飯，唱個歌，或是一起開車兜兜風，我認為純屬正常，可有些人偏說你包小三，養情婦，弄得你簡直是無所適從。另外，退一步求其次，假如我有一個紅顏知己，她要什么，我能不給嗎？她何以用這種手段來勒索我呢？我認為這不符合邏輯，歐隊長，你說是不是？”

“唔……”歐波探究地問，“你妻子為什么和你鬧離婚？”

“她一天總是瞎猜，我和一個女人多說兩句話都猜疑，你說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陶宇說著從煙盒里拿出支煙，“歐隊長，我抽支煙可以嗎？”

歐波點點頭，“既然這樣，那就請你將認識或有業務交往的女人拉個名單，我們了解一下，以免發生意外?！?/p>

陶宇遲疑一下，“好吧?！?/p>

3

一場突發的變故讓一個將要解體的家庭戛然平靜下來了。兩人都領悟到了家庭的意義和孩子的重要。陶宇和耿婧暫時沒有再提離婚。為了體恤受到驚嚇而怕出現精神障礙的孩子，陶宇還主動住回家里。從而恢復了一個完整的家庭生活。盡管未能像以前那樣其樂融融，但夫妻之間的矛盾卻不再勢不兩立，緩解了不少。轉眼間，一個多月時間過去，公安局并沒有多少消息傳來。毋庸諱言，陶宇無時不在急切地等待著破案結果，以至能夠早日找回他那二百萬。他每日沉默寡言，少了往日的霸氣，多了幾分謙謹。除了上班外都按時回家，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呵護著孩子。看到這樣的生活，耿婧心里升起了希望。她知道，陶宇之所以底氣十足和她鬧離婚，都是那幾個臭錢鬧的?，F在錢沒了，他一下老實了。還是沒錢的日子好啊，雖然清貧，但踏實安穩。

日子一天天流逝著。陶宇除了給歐波打電話外，還讓耿婧到公安局詢問案件偵破的進展情況。得到的答復是耐心等待。陶宇無奈，看來靠公安局找回那二百萬不知猴年馬月，只能靠自己動手了。他決定先從一個女人身上開始。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曾與他有過一段情緣的蕭雅雅。因為自從綁架案發生前她就不見了，手機也關機。她有極大疑點，他想找到她。他知道，自己的行動必須秘密進行，如果讓耿婧知道他在找一個女人，引來的猜忌與懷疑很可能讓他倆剛剛恢復的關系再次陷入僵局。現在的他可不是以前財大氣粗的他了，公司瀕臨破產的局面令他很是落魄。他現在需要妻子支撐這個家。當然也不能讓警方知道，倘若他們也去找蕭雅雅，一旦走露風聲或有什么不測，自己非但難以找回那二百萬，說不準還會毀了自己的名聲。他按照以前所知蕭雅雅家住四川的有關信息，托與他公司有業務來往的當地朋友去了解。沒幾天，對方很快回話，說此人家原來確實在當地農村，可近幾年早已舉家搬遷，具體現住什么地方，就連當地的親屬也無法知道。沒辦法，此地無人，只能另打主意。按照公安局所說錢是從D市被提走的這一線索，而蕭雅雅恰恰又曾在那里打過工。他準備以出差的名義親自到那里去找她。

為了縮小目標，他特意坐火車來到D市并住進一家不起眼的中檔賓館。開始，他拿著蕭雅雅的照片先從娛樂場所查起。他倒不是想在這些地方找到她，而是看能否有人認識她并知道她的下落。結果并沒有覓到她的任何蹤跡。他只好將視線轉移到企業，一家挨一家地去查訪。這天，他從一家家電企業出來，天色已是傍晚時分。一天連續跑了七八家企業，他感覺十分疲憊，在一處大排檔吃了口飯后便朝賓館匆匆走去。他想回去沖個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繼續查下去。誰知他走到一處行人不多街角拐彎的地方，從后面開來的一輛面包車猛地停在了他的身旁，從車上跳下兩個壯漢，一擁將他推到車上，車立即疾速而去。

“你們是什么人？”陶宇大聲地叫嚷起來，“你們要干……”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兩個壯漢使勁一夾，將他嵌在中間，隨即一團沾滿油污的擦車棉絲塞進他的嘴里。

“嗷……嗷……”陶宇無論怎么掙扎都動彈不得。

汽車足足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停在郊外的一處路橋下。幾個人將陶宇從車上拉下，拳打腳踢就是一頓暴揍。他在地上翻來滾去地哀叫著，直至失去了聲息。幾個家伙見他一動不動了，這才收手作罷。一個家伙蹲下用手放到他鼻前，感覺他還有呼吸，隨后站起身道，“你再要膽敢來這里找事，我就會讓你從地球上徹底消失。”他說著朝陶宇身上啐了口，“我們走！”

幾個家伙即刻上車，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之中……

在深夜涼風不住的吹侵下，陶宇漸漸蘇醒過來。他想移動下身體，但陣陣疼痛讓他無法起身。難道自己就這樣死在這里不成？迷離的意識中，他的身心如同遭到一記霹靂，震痛了四肢八脈的每一根神經。不行，得活下去。他沒再猶豫，忍著刀割般的劇痛，拼命地翻過身，一寸寸慢慢從橋下向路基爬去……當他再次蘇醒過來時，他已經躺在了一家醫院的病床上。他是被一輛小貨車司機送到這里的。司機放下他之后便立即離去，沒有留下任何信息。為了盡快交上治療費用，陶宇將自己在D市遇襲的情況告訴了耿婧。第二天，耿婧便帶著錢趕了過來。

“你這是怎么搞的，為何被人打成這樣？”耿婧責怨中帶著深情關懷與心疼。

“唉……”陶宇一聲嘆息，“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在生意上得罪了什么人吧?！?/p>

“你為什么不報警？”

“當時我的手機已被他們搶去，我沒辦法報警，再說在這些人面前報警，你想我還能活嗎？”

耿婧覺得他說得也對，坐在病床前，端起一碗剛沖好的營養汁喂起他來。

“耿婧，實在是麻煩你了，我對不起你……”陶宇的眼圈紅了。

“不要說這些了，或許這是我們命中注定的劫難，”耿婧勸慰道，“破財免災。”

陶宇用舌尖舔舔干澀的嘴唇，“也是，耿婧，讓你跟著我受累了，”他不無懺悔地說，“我得想辦法找回咱們的錢，從今后好好地過日子。”

“好了好了，”耿婧打住他的話，“現在你什么心也別操，養好你的身體就是了。”

陶宇沒再說什么，噙著淚花，默默地一口口咽下耿婧送到嘴里的食物。不一會兒，查房的主治醫生來了，檢查后并下醫囑安排護士繼續輸液。他們剛剛離去沒多久，兩位警察走了進來。

陶宇驚悸地甚覺突兀，“你們……”

“你是不是叫陶宇？”一個年輕的警察朝陶宇問。

“是的?！碧沼顧C械地蠕動下身體。

年輕警察松了口氣，“我們是這里公安巡警支隊的，來了解前天你遭人襲擊的情況?！?/p>

“你們是怎么知道的？”陶宇有一絲緊張地咽了口唾液。

“呃，是你們源嶺市警方通告我們的，他們說你們源嶺市有人在這里遭襲，讓我們協助了解下情況?！蹦贻p警察回答說。

“源嶺市警方？他們……”陶宇納罕地看著兩位警察，“他們是如何知道我的情況的？”

“陶宇，是我來前告訴了歐隊長，”耿婧上前插話，“沒想到他們還真負責，竟然通告了這里，二位辛苦了?！?/p>

“沒什么，”年輕警察客氣道，“陶同志，請你將詳細情況向我們介紹一下?！?/p>

陶宇看了眼耿婧，回頭微微頷首，“好吧?！?/p>

陶宇將他前天回賓館路上遭襲的情況敘說了一遍。隨后兩位警察又向他詢問了他來這里的業務等情況，便起身告辭。臨走時兩人安慰他好好養傷，他們會找到這幫家伙的。

“你不該將這件事告訴警方?！本熳吆?，陶宇不住地埋怨道。

“你這樣不明不白地遭人暗算，很可能與孩子被綁架有關，告訴他們，或許還可以為他們提供點線索?！?/p>

“提供線索沒錯，可……”陶宇臉上浮泛出復雜的表情，“可這有用嗎？從案發到現在快兩個月了，他們非但連綁匪是誰都沒搞清，更不用說追回我們的錢了，所以要想找到這些家伙，還得靠我們自己?！?/p>

“靠我們自己？”聽到這句話，耿婧一臉訝異，“難道我們能比得過警方？”

“當然是無法可比了，”陶宇不否認地說，“但有些時候警察不一定什么都能做得到，或許這就需要我們自己尋找發現，然后再來找他們?！?/p>

“這……”耿婧琢磨著陶宇話中的意思，“那你這次來……”

“其中也有這種想法，”陶宇承認道，“因此今后有些事可以告訴警察，有的就不能對他們講，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耿婧咬咬嘴唇，似懂非懂地沒再作聲。

陶宇很快從D市返回源嶺。在耿婧精心的照料和護理下，盡管還沒有完全長好，但已能正常生活和工作了。他每天除了打理公司業務外，耿耿于懷的就是如何找到蕭雅雅。這次他再不敢盲目行動，他準備利用網絡，通過人肉搜索與懸賞結合的辦法找到她。這樣便可免去自己出門遭遇不測的危險。很快他將蕭雅雅的照片連同她個人的有關信息發到網上，并宣稱只要有人能提供她現在身在何處與手機號碼等相關信息，并能讓他見到其本人，他將會付給提供者兩萬元勞務費。

他的帖子一經出現，各種消息隨即紛至沓來，讓他一時真偽難辨。他將其中一些自己認為有可能的信息整理下來，并按照所提供的電話打去，對方確實有人接聽，但根本就不是蕭雅雅的聲音，再一提見面要求，對方立刻退避三舍，掛掉電話斷然而去。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棄，努力甄別著真偽。他相信通過人肉搜索，再加上兩萬元的誘惑，有人一定會找到她的。為了盡快找到這個女人，他啟動了第二方案。通過網絡，他很快找到一家頗具影響的事務調查所，委托其秘密尋找蕭雅雅。對方一聽說僅是找個人，便爽快地接下這單業務。調查所很快派出一位身材高碩、體格健壯的名叫秦瑄郅的小伙子擔負此任務，并前來與他接洽。他將蕭雅雅的詳盡資料提供給對方，并預付了定金，還與對方達成保密協議，并為此多付了三分之一的費用。

4

耿婧先后不止一次找到歐波，詢問案件的偵破到底進展到何種程度。而每次歐波不僅歉然愧疚，還十分尷尬。時間這么長，案子仍沒個頭緒，他實在無法向受害者交代。關于綁匪的身份，盡管他們向全國發出協查通報，但一直沒有查到此人究竟來自何方，姓啥名誰。而提走那二百萬元的又是什么人。綁匪團伙共有幾人，現在哪里？雖幾經南下，調看了大量的監控錄像，也同樣未查出個結果。還有與陶宇有來往的女人，有的是早已人去樓空，居無定所杳無蹤影。有的是住在本市，但與本案都無瓜葛。所以時至今日，案件陷入一種“上空碧落下黃泉，兩頭茫茫都不見”的境地。再加上近來又有兩起命案發生，大部人馬都被抽調到新發的案子上，這就必然大大削弱了此案的調查力度。歐波無法強調客觀，只能向對方說明，他們一直在努力偵訊，雖不敢向她承諾什么，但讓她放心，此案一定會有個結果的，究竟何時，他說不上。因為從蕓蕓眾生中尋查到這幾個人還真是有些困難，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很快，否則說不準會拖上三五個月或更長時間。一切都有可能，他讓她在家里等著就是了，一有消息警方會和他們聯系的。

從刑警隊回來后，耿婧將他們偵破進展情況與歐波所說告訴了陶宇。

“怎么樣，”陶宇淡然一笑，“讓我說對了吧，現在的公安，靠他們破案，哼，你就耐心等著吧！”

“人家說并沒有放棄，仍在繼續追蹤調查?！惫㈡狠^真道。

“繼續調查，他們能和你直接說案子破不了嗎？那他們不是太沒面子了，”陶宇反駁道，“我告訴你，你就別存在幻想了?！?/p>

“讓我看，要想追回那些錢，只有去靠他們，”耿婧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就是追不回來，也沒辦法，只要保住了咱兒子，比什么都重要?！?/p>

“是啊，只是……只是我不甘心呀！”他說著忍不住暗暗攥緊拳頭。

“不甘心有什么用？”耿婧輕蔑地說，“就目前這種現實，如果真有一絲希望，大概只能是等待了?！?/p>

見耿婧也這樣說，陶宇頻頻點頭，“對，你說得沒錯，我們就是應該等待下去……”

這天，他剛處理完一筆公司拖欠的債務，又有人找上門來。他正要拒絕會見時，來人已經邁進了他辦公室的門檻。

“陶經理，還認識我吧，我叫秦瑄郅。”來人自我介紹道。

陶宇打量一下對方，很快就認出他是調查所的人。他趕忙從寫字臺后走出，客氣地將對方讓到沙發上，“怎么樣，是不是有消息了？”

“是的，我們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人?！鼻噩u郅說著從身上摘下挎包。

“好，”陶宇走過去將辦公室的門關好，“她現在在什么地方？”

“她目前在廣東的K市，”秦瑄郅說著從挎包里拿出幾張照片和一些資料，“這是她近時的照片和有關信息資料，請過目?！?/p>

陶宇拿過照片后看了大半天，才慢慢離開目光，“這……不是蕭雅雅吧？”

“是她，絕對不錯，”秦瑄郅肯定道，“據我們了解，她整了容，除了隆鼻，還做了下頜骨修復手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原來是這樣?！碧沼顑裳壑匦禄氐秸掌?，情不自禁道，“對，是她，看來你們這私家偵探還真有兩下，她變成了這般模樣，你們還能如此快地找到了她?！彼氐阶簧希J真地看完有關蕭雅雅的現住址等信息資料后，忍不住問，“你們是怎樣找到她的？”

“這個嘛……”秦瑄郅歉意一笑，“這是我們的技術秘密，或叫商業秘密，請理解?！?/p>

“呃，你看我，”陶宇失口笑了，“什么時候可以見到她？”

“這由你自己安排時間，然后我陪你去，”秦瑄郅回答道，“但在這之前，你絕對不要給她打電話或向外人透露一點風聲，否則她很可能轉移，到時我們不負任何責任?！?/p>

“這我知道。等我處理下公司的業務，定下時間我就給你打電話，怎樣？”

“好吧，不過要抓緊時間，夜長夢多。”

“我明白，最遲不過下個星期?！?/p>

一星期后，陶宇一切準備就緒，便約上秦瑄郅，乘火車直奔K市。抵達后先查看了蕭雅雅居住小區的環境。第二天，他們包了輛出租車守在小區門口不遠處，等著蕭雅雅的出現。

“你看，她來了。”秦瑄郅指著一個從小區走出來的女子。

陶宇順著他的指向望去，除了臉龐外，個頭和走路姿勢與其他體貌特征，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她就是蕭雅雅，沒錯，是她?！?/p>

“這回你放心了吧。陶經理，人我們已經找到，下面請你將剩余的費用打到我們賬上。”

陶宇一直望著蕭雅雅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才轉回身，“這好辦，我下午就讓家里的會計給你們轉過去?！?/p>

“那好吧，陶經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該告辭了?！彼f完推開了車門。

“小秦，你等等，”秦瑄郅準備下車時，陶宇攔住了他，“到現在為止，你的任務確實完成了，不過，我想請你再幫個忙?！?/p>

“幫什么，”秦瑄郅難為情起來，“這得看我能不能勝任?！?/p>

“好的，我們下去說?！?/p>

兩人從出租車上下來，走到一僻靜處停住腳。

“小秦，由于過去我與蕭雅雅的關系，去找她或打電話約她，都有可能被她拒絕?！碧沼顟n心忡忡地說，“為了防范意外，我想讓你將她約出來?！?/p>

“讓我去約她？”

“我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依靠你了，”陶宇說著從身上掏出一疊錢，“這是五千元錢，請你幫幫我?！?/p>

“陶經理，你這是……”秦瑄郅竭力推托著。

“小秦，我求你了，”陶宇按住小秦的手，“如果你嫌少，我再給你加點?！?/p>

“不不，我是說……”小秦不好意思再拒絕，“怎么幫？”

見秦瑄郅答應下來，陶宇說，“你的調查資料上說她現在開了一家高檔家具店，你就以要買一批家具的名義，將她領到海濱的陽光旅館，你就沒事了?！?/p>

“這個主意不錯，”小秦贊同道，“陶經理，這可不叫約，而是……騙！”

“管它呢，騙就騙吧，”陶宇好似并不在乎，“只要能見到她就行了?！?/p>

第二天，兩人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計劃開始行動。不出陶宇所料，蕭雅雅一聽說有一筆不小的生意，立刻孤身一人趕來。秦瑄郅說我們的老板現在海濱等你。她二話沒說，直接跟著他來到這里。

按照小秦的指點，蕭雅雅走進陽光旅館的一個房間，只見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她走上前正欲問話，坐著的人“噌”地站起轉過了身。

“?。　笔捬叛趴辞逖矍暗娜耸翘沼?，禁不住發出一聲驚叫，“你……”

“蕭雅雅，沒想到吧！”

“不不，我不認識你?！笔捬叛艙u著頭轉身就走。

陶宇上前一把拽住她，“蕭雅雅，不要以為你整了容就能騙得了我，”他堵住房間的門，“你就是剝掉皮我也能認出你。”

蕭雅雅頓時啞然無語。半晌，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陶宇，你……想怎么樣？”

“不怎么樣，”陶宇將門反鎖好，“就是想讓你把那二百萬還給我。”

“唔……”蕭雅雅語塞。

“蕭雅雅，我想不到你竟然會用這種方式欺騙我，”陶宇痛心疾首，“本來按我們的計劃，將這二百萬打給你，我就去和耿婧離婚，以免她分走這筆錢，豈料你拿到這筆錢后竟然背叛了我，你的心也實在是……太黑了吧?！?/p>

“我……我……”見陶宇這般態勢，蕭雅雅口氣軟了下來，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也是一時糊涂，原想等我整完容后再和你聯系，給你個驚喜，可當我……”

“你別再來哄騙我了，”陶宇打斷蕭雅雅的話厲聲道，“你拿到這筆錢后就開始東躲西藏，為了不讓我找到你，你還整了容，當我得知你在D市的下落尋去時，你竟然讓你的幫兇差點要了我的命，今天你不把這筆錢還給我，你就別想走出這個房間?！?/p>

蕭雅雅再未爭辯，站在原地沉想了好半天才說，“好吧，一切都是我的不對，我把錢還給你，不過，開這個家具店我用去了一些資金，現在我就讓人給你湊去?！闭f著從挎包里拿出手機。

陶宇冷不防從蕭雅雅手里搶過手機，“別給我來這一套，你還想找你的那幫打手來對付我，沒門！”

“你說怎么辦，錢我一下拿不出那么多，你總得讓我去籌措吧。”蕭雅雅掠掠垂下的頭發說。

“將你挎包里的銀行卡全部拿出來，把密碼告訴我，等我核實后再說?！碧沼钪钢捬叛诺目姘蟮?。

“這個不行，再說我身上的卡里也沒多少錢，”蕭雅雅拒絕道，“我去籌錢，不信你可以跟著我?！?/p>

“少廢話，先將卡拿出來再說?！碧沼蠲畹?。

“我和你說了，這些卡里沒錢，”蕭雅雅護著臂彎上的挎包，“拿給你也沒用?！?/p>

“你給不給？”陶宇緊緊逼視著。

“不給，”蕭雅雅后退了一步，“要錢我給你想辦法……”

“既然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不等蕭雅雅把話說完，陶宇沖過去伸手抓住了她的挎包。

蕭雅雅死死護住不放，并高聲呼喊，“有人搶劫！”

見蕭雅雅這般，陶宇一用力將她摁在沙發上，一只手緊緊捂住她的嘴。一陣過后，他聽到外面無動靜，用胳膊緊緊壓住她的脖子，“我讓你叫，你這個無恥的賤貨，你不僅欺騙了我的情感，還詐走了我的錢財，我今天絕饒不了你這個淫婦！”他釋放著這些天積聚的怒火，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對方的臉上。

被壓住脖口的蕭雅雅發出一陣干咳，但她并沒有示弱，一邊奮力掙扎著一邊抗辯道，“說我……我……是騙子，你才是最大……最大的騙子，為了不讓你妻子分走錢，你用假綁架欺騙了她不說，還讓你的孩子受到了心靈的傷害，誰可惡，你自己想想吧?！?/p>

“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可你……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我就不是人?！?/p>

“我要……我要告你這個可惡的家伙，”蕭雅雅依然不屈服，“讓你的妻子和孩子看看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p>

聽到這句話，陶宇怒火中燒，“好啊，可惜你再沒有這個機會了，呸，”他朝她臉上唾了口，“因為你的自私和貪婪才會有今天的下場，就像我雇的那個‘綁匪’，本來讓他配合下玩個游戲，給他五萬足夠了，誰知他利令智昏，非要十萬不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也只能讓他自取滅亡了。你也是，我將你約到這個臨時建造的海邊旅館，就是為你選好了葬身之處，一是這里沒有任何監控設備，用不著我擔心什么。二是在晚上我可以將你的尸體拋進大海，沒人會知道你是怎么死的?！?/p>

望著陶宇猙獰恐怖的面孔，蕭雅雅拼命地反抗，向空中亂抓的一只手觸到了陶宇的臉，長長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他的面頰。

一陣尖利的刺痛，陶宇不由摸了下臉。當他看到手掌上的血跡時，氣到了極點。他用整個身體死死壓住蕭雅雅，兩只手一起伸向她的脖口，“我讓你兇，我讓你騙我的錢?！彼贿呉а狼旋X地說著，一邊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嘔……嘔……”蕭雅雅難以呼吸，眼前一陣發黑。

“住手！”

隨著一聲斷喝，房間的門突然被撞開，兩個人一起沖了進來。

陶宇駭懼地回過頭，當他看清站在面前的是秦瑄郅和一個警察時，立時定格地不動了，“小秦，你……”

5

陶宇與蕭雅雅雙雙被押解回源嶺市。陶宇看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歐波時，他似乎有所徹悟，原來自己所干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他緊緊攥著兩只手，他沮喪地將頭轉向窗外……

為了實現和蕭雅雅結婚并避免離婚時被分割一半財產，他冥思苦想，在蕭雅雅的提醒下，終于想到了一條妙計，自己策劃并導演了一場綁架自己兒子的苦肉戲。以為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全部財產轉移出去。他與蕭雅雅商量好，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造成她與此案無關的假象，提前一個多月就讓她離開了源嶺。當一切安排妥當后，他便在網上以五萬元價格的誘惑，征召實施假綁架的綁匪。對方一聽如此輕松的活便滿口答應下來。于是，一場假綁架的好戲就這樣開演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假戲卻成了真。先是綁匪要挾他再多給五萬，否則他就撕票。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報了警，從而致使綁匪摔死，他的把戲才沒有被戳穿。最令他不可思議的是蕭雅雅在錢到手后，立即變臉揚長而去，從人間蒸發了。他終于醒悟了，特別是當孩子遭綁架和他被打傷后，耿婧不計前嫌表現出的真誠，令他感動不已。這時他才認識到患難夫妻感情的珍貴。他對自己的行為后悔了。好在假綁匪已死，自己的行為沒有暴露。剩下的問題就是想辦法找到蕭雅雅，要回自己的錢，好好過日子就是了。沒想到，自己居然一頭鉆進了公安局早已設好的圈套。

“陶經理，在想什么呢？”車行駛在開往看守所的路上，歐波轉過頭朝陶宇問。

陶宇從車窗扭回臉，面頰現出一陣難堪，隨后慢慢沉下頭去。

“是不是在想我們為什么會在這里等著你？”陶宇盡管無言以對，但他確實在想這個問題。按理說假綁匪已死，蕭雅雅也在綁架前早早離去，而他尋找她也是在秘密之中進行的，一切都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可他們為什么還是準確無誤地一舉將他抓獲？不明白，他的確想不明白。

“這個假綁架案你認為完美無缺，但實際上有十分明顯的漏洞，”歐波揭露道，“如果你不讓警方知道你自導自演的這出戲，或許還真能瞞過耿婧，可你不想多給假綁匪五萬元，由此而報警，就此葬送了你自己。你以為不會有什么把柄被我們抓住，所以也沒把我們放在眼里，但你忘了一個根本，那就是和警察過招，最終必然是自取滅亡，因為正義永遠戰勝邪惡。”他說到這里清清嗓子，“綁匪開始要二百萬時你不報警，為何多加出區區五萬元時你卻要報警？其次，綁匪手機里，綁架發生前后，他除了與你們聯系外，再未有與其他任何人的通話記錄，而錢居然在D市被人提走，綁匪綁架人質勒索錢財，卻沒有任何人告知他對方是否將錢打出？就是事先與同伙有約定，也應該通知他一聲才是。所以這無論如何都不符合邏輯。你為什么要報案？而這筆錢又打給了誰？則成了我們分析思考的重點。然而由于綁匪已死，我們的調查陷入了僵局，不過，我們仍在努力尋找著線索，也再一次將側重點放到了你的社會關系上，特別是你與女人的接觸上。因為綁匪對你十分熟悉，我們懷疑有可能是與你有關系的女人伙同他人實施了這次綁架。然而，我們同樣沒有取得什么收獲，特別是你也將蕭雅雅列到了名單上，盡管在事先你已經為她安排好了藏匿的地方，但當她拿到你的錢后則逃得連你都不知了去向。此時我們獲得了你私下尋找蕭雅雅的信息，特別是你在D市遇襲，你妻子向我們報了警，從而引起我們的警覺和懷疑。你為什么不找別人而單獨去找蕭雅雅？再加上綁匪與錢的去向的可疑，我們決定從蕭雅雅和你身上找到突破口。當你去雇用私家偵探時，就有了我們的身影，我需要指出你愚蠢的一點，你沒有認真考慮過在目前我們國家現有法律環境的狀況下，私家偵探能夠在那樣短時間內找到整過容的蕭雅雅嗎？”

歐波所言正是，這百密一疏不僅讓他暴露無遺，也讓他們徹底掐死了自己的命門。不過，他暗暗慶幸假綁匪已死，自己也未將蕭雅雅如何，他們并不會將自己怎么樣。想到這里，他矯飾鎮定地道，“是的，我太相信自己了，如果我再多給那個假綁匪五萬元，也就不可能去報警，因此以后的一切事情也就同樣不可能發生了，可誰曾料到……自己不僅欺騙了妻子，傷害了孩子，也欺騙了警方，還造成一人意外死亡，自己罪責不輕?。　?/p>

“意外死亡？不是那么簡單吧，”歐波又轉過臉目光灼灼地凝視著陶宇，“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大概只有你一個人心里最清楚。”

“難道不是意外死亡還能有什么？這個可惡的家伙，逼得我不得不報警，結果自尋了死路?！?/p>

“這個假綁匪見錢如此好來，又有這樣好的機會，頓起的貪心讓他感覺這錢不要白不要，所以又向你追加五萬，”歐波說著返回身，“他之所以肆無忌憚，是因為有一條你為他安排好的退路，當他看到警察尋來從下水管逃走時，固定水管的螺栓卻意外脫落，結果讓他一腳踩空而墜地斃命?！睔W波說著從兜里掏出那枚裝在塑料袋里的螺栓呈現在陶宇眼前，“這就是你導演的假綁架中精心設計的又一‘杰作’?！?/p>

“歐隊長，你這樣說是不是有點……有點血口噴人，”見觸及到故意殺人的關鍵問題，陶宇頓時急了起來，“你不乏想象，但這種想象的推理可不能隨便強加于人，否則會構成誹謗的?！?/p>

“是的，你說得沒錯，”歐波說著收起那個螺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再說說你的又一良苦的設計……”

在與蕭雅雅商量好利用綁架將錢轉移出去的計謀后，剩下的就是找個假綁匪了。為了不留下后遺癥，他顯然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包括蕭雅雅。所以他沒有從當地找人，而是通過網絡利用辦理特殊業務和重金的誘惑征招。結果他終于從眾多人選中挑出一個來自西北的年輕人。

“你的任務就是將我兒子帶到這里，看好他，不要讓他出事，”他領著假綁匪來到方城區那棟即將拆遷的五層樓，然后走進五樓的一個房間內，“我給你選好了這間屋子，如果萬一我老婆報了警，你發現外面有什么動靜，立即從窗外這條下水管逃走就是。”

“好吧。”年輕人伸出頭看看窗外的下水管，見難度不大便答應下來。

兩人看完藏匿地點，陶宇又與他來到陶小陽從學校回家的路上，告訴他在楓樹街拐彎處將孩子領走，然后把他安置在無身份證都能住的家庭小旅店。一切安排妥當，當天深夜，他一個人帶上準備好的工具，進了這棟五層樓內。

他借著微型手電的光亮直接來到白天看過的那間屋內，打開窗戶，掏出工具迅速將固定下水管的螺栓拔出，然后又輕輕插了進去……

“你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p>

歐波一針見血的聲音像一把利刃，他不住地虛晃起來。

“當你的目的達到后，你必然會說你妻子報了警，逼他從這里逃走，讓他第一腳就踏入死亡之路。”歐波直擊謀殺的要害，“可誰知這個家伙貪得無厭，見進有進道，退有退路，就想多要點錢，就逼得你不得不假戲真唱了，直接報警，這樣一來，你可就是一石三鳥，一、通過報警，你可將對耿婧的欺騙做得更實，無論是耿婧還是警方都會相信這是一起真的綁架案；二、通過讓警方的出動，促使假綁匪按你安排的退路逃走，置他于死而滅口；第三你還可以減少五萬元的損失，如此多的好處，你何樂而不為？”

陶宇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不住咽著唾液，就是說不上話來。良久，他才模糊地擠出兩個字，“證……據，證據……”

“問得好，能夠設計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騙殺案的人，定然會忘不了申要確鑿的證據，”歐波不疾不徐道，“剛才那條螺栓你已經看過了，我當時在現場就發現了它的可疑，后經我勘查這座樓房的螺栓還不至于腐朽到斷裂的程度，其他下水管的螺栓都緊緊的，唯獨緊靠綁匪藏身這間屋子的螺栓如此松動？還能有誰知道并來過這里？綁匪是不會這樣干的，而你的孩子還小，既沒這個膽量也沒如此能力，當然還有這個！”他說著拿出一支錄音筆，“聽聽你剛才和蕭雅雅的對話，你親口承認是你為他安排的一條死路。”

陶宇喉嚨猛然間像被繩子勒住般，連呼吸都漸漸減弱。身體一陣抽搐，僵硬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