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毀掉一個家

丈夫是一家公司的副總工程師，碩士畢業的妻子是當地名醫，他們夫妻恩愛。然而，妻子卻在2012年5月26日夜里被丈夫親手掐死。

因死者在當地名氣大，人又長得漂亮，她的死因引起人們的熱議，其中一個版本就是她與所在醫院院長關系曖昧，兩人之事敗露后，才引發丈夫殺人之舉。

事實真像人們猜測的那樣嗎？經過記者多方采訪與調查，終于揭開了事情的真相……

驕妻成為丈夫的心病

2012年1月18日傍晚6點，浙江嘉興艾力特針紡有限公司副總工程師顧吉明，剛一回到家就接到妻子童予墨的電話，她笑著說：“吉明，今晚單位有活動，不回來吃了，嘿嘿，別又不開心，你們爺倆要吃好哦。”

顧吉明雖嘴上應允，心里卻十分不滿，放下電話，他癱坐在沙發上，長嘆一聲，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今天已臨近年關，她為什么還有赴不完的宴、搞不完的活動呢？

顧吉明和妻子都是43歲。1992年，顧吉明從浙江大學畢業后進入現在公司，從普通技術員做起，現已位居副總工程師。在單位，他無論業務上還是為人方面，都是有口皆碑。大家更羨慕他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妻子童予墨漂亮出眾，是一名優秀醫生；13歲的兒子顧重陽聰明好學，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可誰也不知道，在顧吉明的內心，妻子卻是他的一塊心病。童予墨1997年從長春醫科大學碩士畢業，進入嘉興一家大醫院。她醫術精湛，先后在國內外專業刊物上發表醫學論文多篇，工作幾年后就被破格晉升為泌尿科副主任醫師，最近正在申報主任醫師。妻子不僅醫術好，人又長得漂亮，是醫院“六朵院花”之一。由此一來，妻子工作之外的應酬特多，逢單位活動，她必在受邀之列。1月18日的晚宴，是醫院和同地段的城建局舉辦聯歡活動，院長點名要童予墨參加。

顧吉明起初聽到關于妻子的風言風語，他不相信，他愛妻子，也堅信妻子愛他。可隨著流言多起來，有的還有鼻子有眼，其中說得最多的是妻子和院長方國錦之間的“風流韻事”，他無法淡定了，并開始擔心起來，預感妻子會出軌。

他郁悶地招呼兒子吃完飯，兒子去了同學家。他腦海里再次閃出妻子與方國錦同歌同舞的情景。他想起一次醫院家屬聯誼活動的一幕：妻子一曲獨唱結束后，45歲的院長方國錦過來拉著妻子的手說：“來，我們合唱一首《龍船調》。”結果，兩人唱得珠聯璧合，方國錦還即興發揮，對妻子又攬腰又挽手，引得滿堂喝彩。顧吉明當時心中醋意翻涌。

童予墨在家中屢屢提到方國錦，這讓顧吉明暗想，妻子是不是心里喜歡上了他？他不敢再往深處想。一次，童予墨的同事加好友來家吃便飯，席上的幾句話又加重了顧吉明的疑慮。

那天童予墨同科室好友傅青青來家吃飯，說話間流露：“咱們科里搞不定的事，主任去院里說不管用，可我童姐一去就解決。”傅青青還舉例說，童予墨所在泌尿科到了一臺新款多功能麻醉機，沒用兩天就出了問題，主任去設備科要求更換，不管用，結果童予墨去院長那說了一下，兩天內設備就換了。傅青青的“夸贊”，成了一塊堵在顧吉明心中的石頭。

顧吉明還打聽到，方國錦在吉林長春醫科大學進修過，和妻子當屬校友。還有，妻子和方的年齡不相上下，現在兩家的兒子在學校又是同班，而他們是不是早在方國錦去進修的那年就認識？顧吉明被自己近乎荒唐的想法給弄懵了。更讓他受不了的是，有人曾經開玩笑說，兒子長得不像他。他暗地端詳過，兒子長相及舉手投足間，少有自己的影子，也不太像妻子，那兒子像誰呢？對此，童予墨常說他“吃飽了撐的，想多了……”

秘密治療弄巧成拙

丈夫的敏感，漸漸被童予墨感知，她在煩惱中向閨蜜傅青青傾訴，受青青的指點，童予墨回家后對顧吉明保證：“以后再有活動我能推就推，沒事我就早回家。”此后，童予墨為避免丈夫猜疑，凡涉及院長的話題和事，她都對顧吉明遮遮掩掩。她對傅青青說：“我愛老公和兒子，相信清者自清。”

一天晚上，童予墨11點40分才回到家，顧吉明假裝睡著，暗中觀察妻子的一舉一動。當童予墨把一束鮮花放在冰箱上，轉身去廚房喝水時，他只覺血涌腦門，認定這花是方國錦送的。一會兒過后，童予墨上床后想同他親熱，他故意裝睡。而等妻子睡著了，他卻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清晨5點，顧吉明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一把抱住妻子，紅著眼說：“我問你，你和方院長到底怎樣？以后，能不能活動少一點……”

童予墨嚇了一跳，不過，她沒惱怒，而是用手去摸摸顧吉明的額頭，然后笑著說：“你沒發燒吧，說什么胡話！”

直至案發后，記者采訪了院長和傅青青等知情者，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方國錦曾找童予墨醫治難言之隱，因治療關系，她需要和方保持聯系，但考慮到該病屬于個人隱私，加上外界對兩人的流言，尤其是丈夫對他們兩人之間接觸特別敏感，童予墨綜合考慮之后，就把這一本來正常的治療變成她與方國錦之間的“秘密”，這還是5年前的事情——

2006年5月的一天，方國錦突然給童予墨打來電話：“我有個親戚想到你這做個檢查，你接待一下。”童予墨爽快答應了，方把時間定在5月7日下午。

這天，童予墨本應歇班，因院長有約，她午飯后就候在辦公室。下午3點，方國錦出現。

童予墨問：“方院長，你親戚呢？你還親自陪來？”

方國錦說：“‘親戚’就是我，我的問題，想請技術高超的童大夫瞧瞧！”聞此，童予墨臉上的表情一下僵住。童予墨想開口問是哪方面問題，話沒出口，兩人都低下頭，臉色通紅……

方一臉嚴肅地說，最近，小便一直疼痛，作為醫生，他懷疑是泌尿系統出了問題。

至此，童予墨明白了院長假稱親戚來看病的用意了。方國錦湊近她悄悄說：“盡管我們之間什么事也沒有，但你該聽到過關于我們的流言吧，所以，這病你只能給我悄悄治。”其實，方國錦還有另外心思，他之所以悄悄找童予墨治，一來他是院長，可以不花錢；二來此病屬隱私，說出去遭人取笑；三來童予墨醫術最好，泌尿科所有的先進設備，只有她最熟悉。此外，方國錦內心還藏有小九九，貌美的童予墨早已令他動心，做夢都想和她有些什么發展……

兩人訂了個約定——這場病要悄悄地治，童予墨以一個“宋元森”的患者名字替代方國錦。

顧吉明看到，很長一段時間里，童予墨包里有一疊“宋元森”病歷資料。起初他沒在意，他知道妻子在給病人做手術前是很認真的，要對患者了解詳細，有時還做筆記。但這次讓顧吉明感到奇怪的是，妻子對這名患者特別好，且很神秘，看資料總背著人，通電話也背著人。顧吉明感到納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一個醫生要這樣與患者聯絡？

一次顧吉明下班回家，又見妻子在通電話，一見他回來，立即掛了手機。顧吉明見狀開玩笑說：“又在和宋先生通話，這是哪位重要病號，讓老婆大人如此關懷？”童予墨表情有些不自在，轉身進了廚房。顧吉明從沙發后衣架上取下童予墨的包，拿出妻子手機，翻看剛才通話的號碼，竟一下愣住了，這是妻子醫院的內部電話。他想不通——他看過資料上宋元森單位是長運公司，宋如何有妻子的醫院內部號，和妻子通話人究竟是誰？

第二天，顧吉明找到一個在長運公司的同學，向他打聽宋元森情況，那名同學說，宋元森身體早已康復，近期沒去醫院。顧吉明當天下午來到妻子醫院查詢，這一查他更震驚了，在一名醫生的玻璃板下，他看到了醫院各個部門的通訊錄，他要找的號碼就是表上的第一個人——院長方國錦的電話。怪不得妻子這么小心翼翼地與“宋元森”通話，原來所謂宋元森資料全是蒙騙自己的。

顧吉明想起婚前就有朋友告誡，找個美女回家當老婆很不省心。現在可好，自己老婆和院長攪在一起了。他將目光移到了兒子身上，竟發現兒子和方國錦有幾分像。

童予墨對此毫不知情，她還是按照和方國錦的約定繼續治療。2006年7月23日下午，方國錦又以“宋元森”的身份來到泌尿科，童予墨采用醫院新進的一套“氣壓彈道碎石”設備，為方國錦做了手術。術后，童予墨把“宋元森”所有資料全交給了方國錦。

童予墨以為那個秘密約定從此可以劃上句號，她哪里想得到，顧吉明在繼續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顧吉明見童予墨很長時間沒再和方國錦通話，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暗想，難道兩人已變成秘密幽會？

2007年2月1日，方國錦給童予墨送來通知，要她出席在大連召開的“臨床泌尿外科雜志國際學術會議暨泌尿系腫瘤學與臨床研討會”。童予墨非常清楚，按理這個會應該是科主任老楊去的，叫她去明擺著是給她好處。5天的會議，讓童予墨認識了很多學界權威，也領略到大連的美麗景色。而當她把這件事情說給顧吉明時，顧吉明卻想，方國錦憑什么給妻子好處，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時間到了2009年，童予墨主任醫師職稱獲批。當年9月，科室同仁慶賀，各自帶著家屬赴宴。席間，剛好方國錦就在邊上包廂請客，他趕過來敬酒。顧吉明見妻子笑得很開心，一把將妻子的酒杯搶過來，沖方國錦說：“來，我代表家屬感謝院長關心支持，我干了，你隨意。”方聽不出顧的話里有話，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這一晚，顧吉明醉得不省人事。

2011年4月的一天，兒子回家說，學校要組織家庭劇演出，要爸媽一起參與，爸媽在劇中扮演爸媽，兒子演兒子。童予墨表示同意，顧吉明卻不同意。他糾結的是，不愿當眾讓人看到他和兒子相貌迥異，再者，方的兒子和自己兒子同班，以他對方氏夫婦的了解，能歌善舞的他們一上臺會大放異彩，那時候，自己和兒子丟不起這個人。他慍怒地對兒子說：“搞什么家庭劇啊，爸媽都忙，煩，不想去！”他平時很少在兒子面前發火，童予墨當時也蒙了。

這晚，顧吉明忍不住又拉住妻子問：“我們結婚這些年，你有事瞞我，要不要提示一下，比如……”

童予墨反問他：“絕對沒有，你剛才發這么通火，為什么？”

顧吉明無語，又一夜睜眼到天亮。

最后一根稻草壓垮駱駝

2012年5月26日，是顧吉明與童予墨結婚15周年紀念日，兩人打算要慶祝一下，雙方父母都來參加，地點設在顧吉明父母家。這天恰是星期六，一大早，一家三口就開車去了顧吉明父母家。

臨近中午，童予墨接了個電話后，雙手抱拳說道：“諸位大人，不好意思，院長來電，晚上要請省衛生廳來的專家組，有幾個是我上次去大連開會時結識的專家……”顧吉明心中不悅，他把妻子送至門口，嘴里說著開車要小心，心里恨死了方國錦。

這頓飯吃得有些沉悶。因為雙休日，兒子留在了父母家，顧吉明一人回到家，妻子還未回來。他打開酒瓶，獨自喝了起來，淚水也流淌下來，不一會，就倒下呼呼大睡起來。

晚上11點多，童予墨邁進家門時，仍握著手機說著：“我到了，放心啊，繼續盡興，明天休息，沒事。”

顧吉明醒了，看著昏暗光線下的童予墨，氣不打一處來：“還知道回家，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的應酬真的很重要嗎，你剛才和誰通話，‘宋元森’是誰？別以為我不知道！”

童予墨愣了一下，冷冷回敬道：“不可理喻！”

顧吉明一下子爆發了：“這么多年，我受夠了！你做了那么多對不起我的事，我都忍著，我愛這個家和孩子。可你知道嗎，如果一個人知道了養育10多年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是什么滋味，你懂嗎！”

顧吉明瘋狂了，他拽著童予墨的頭發往房間里拖。童予墨兩手用力地撐著門框，身子倒在了地上。

顧吉明雙手摁著童予墨雙肩，喊著：“你給我說，宋元森是誰？是不是方國錦，那段時間你們為何鬼鬼祟祟打那么多電話？”

童予墨哭著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想以此打消顧吉明對她的誤會。顧吉明根本聽不進，反而更兇狠地吼叫：“別解釋了，誰相信會是一場手術這么簡單。你背著我做了什么，兒子重陽是誰的？你說呀，別以為我不知道。方國錦只叫你做了手術，其他沒干，他是柳下惠嗎？那他干嗎給你這么多好處，叫你吃飯不算，還叫你去開全國會議，你覺得自己真成了專家？”

聽著丈夫的一派胡言，童予墨唯有不斷求證自己清白，她對丈夫解釋說，從醫學角度，女大夫給男病人做泌尿科手術沒什么不能接受，就像婦科醫生是男的……可顧吉明打斷她的話，吼道：“我好歹是個總工程師，不是木頭，你休想掩蓋丑行！”顧吉明雙手死死掐住童予墨脖子，就是不放手，直到妻子的身子慢慢軟下，癱倒在床。

他發現情況不妙，開始狂搖妻子的身體，沒有反應。他感到驚恐，抱著妻子的身體哭喊起來。好一會之后，顧吉明撥通了堂姐顧虹雨的電話，“姐，我把予墨殺了。”顧吉明在電話中對堂姐哭訴道：“我恐怕完了，家里要你幫著照顧好重陽。還有，無論如何去給重陽做個親子鑒定，還要照顧好我家二老，代我向予墨的父母賠罪。”

次日上午9點多，根據顧虹雨的報警，警察將顧吉明在家中抓獲。此前，顧虹雨再三勸顧吉明投案，顧嘴上答應著，卻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妻子冰冷的身子……

噩耗傳出，顧、童兩家父母病倒入院。最可憐的是顧吉明的兒子，他哭成淚人，沙啞著嗓子一聲聲叫喊：“媽媽，媽媽……”

審訊中，顧吉明對殺妻行為供認不諱，但他固執地認為妻子出軌在前。隨后不久，警方向他出示了一份由浙江省公安廳提供的DNA鑒定，顯示顧吉明系兒子顧重陽99？郾99%生物學父親。

不久，方國錦因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和“玩忽職守”兩項罪名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方交代了與童予墨的“秘密約定”這一節，承認自己利用職權私下里要童予墨做手術之事，也承認與院內其他女醫護人員存在私情一說，但他發誓童予墨絕不在此列，他對其也就止步于心存好感。

聞此，顧吉明一陣號叫，還要撞墻自殺。此后，他喃喃自語：“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快點把我處死！”聲音凄絕，令人不忍卒聽。

6月12日，檢察機關以涉嫌故意殺人罪批準逮捕顧吉明。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顧虹雨說，悲劇的發生，有顧吉明無知和猜疑的一面，但童予墨也有她的不該，本來流言害人，而她遮遮掩掩處理工作上的事，無疑加重了丈夫的疑心。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責編：寶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