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一生氣,后果很嚴重”,在我們這里可謂至理名言。最新的例證是,因報道縣委書記慰問貧困老黨員會場出現九五至尊香煙的新聞而引發領導人震怒,《西安晚報》記者石俊榮按照上級要求被停職,同時《西安晚報》也被禁止出現任何監督或者涉及政府的負面新聞。此事經《新快報》記者劉虎微博發帖以及《重慶晨報》的報道,進而引起社會更強烈的反響與熱議。
一則原本很普通的監督報道,由于觸怒了權勢領導者,記者和所在報社均挨了板磚。這里所呈現出來的,一面是權力的病態張狂,另一面則再次見證了時下媒體監督報道的艱難,以及新聞從業人員的生存窘境。
不過也讓人略為欣慰的是,地方權力雖然可以對轄區內的媒體隨意支使、打壓,但對區域外媒體卻是鞭長莫及、力不從心。所以才有了《新快報》、《重慶晨報》對石俊榮記者的不公遭遇的披露。這也足以說明,在今天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是“記者”的網絡時代,權力意志妄圖一手遮天,已經變得不可能。
應當看到,時下某些地方官員,還沉湎于那個沒有網絡乃至沒有記者“制造矛盾”的年代。他們期待其治下的政治圖景大致是這樣的——民眾乖戾,一切服從于權力秩序。用托克維爾的話來說就是,在無上的權力壓制下,人們的意志被軟化、彎曲;它“使人有氣無力,使人兩眼無光,使人麻木不仁。這樣,老百姓都只不過是一群誠惶誠恐的、辛勤勞作的動物,而政府卻是手執鞭子的牧羊人。”這顯然不過是權力“山寨化”下的一種自欺欺人和舊時遺夢。這種愚不可及的倒行逆施,終將被無情地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必須再次重申這樣一個常識:新聞是對新近事實的客觀報道。這種客觀報道,不僅有好的信息,同時也會有壞的信息。好與不好的信息,都是一種客觀存在。從這個角度而言,把新聞報道分為“正面報道”與“負面報道”,以及將“負面影響”簡單歸結為“負面報道”,誠如新聞學者范以錦所言,這“不只是一個新聞理論混亂”的問題,同時也是一個政治問題。部分官員對負面報道的濫提濫用,“是為了在一個冠冕堂皇的概念下,達到報喜不報憂、逃避社會責任和輿論監督的目的”。
進而言之,部分地方官員封堵言路,視一些敢言之土或記者為“刁民”、“不穩定因素”,極盡打壓之能事,表面上是為了維護所謂“社會和諧穩定”,實質上是為了向上邀功請賞,以便加官晉爵。眾所周知,在時下官員的政績考核體系中,所謂“維穩”一項乃是決定官員仕途的標尺。尤其是在一些重要節點前后,地方官員的維穩神經更為敏感。當然,有些官員打壓媒體監督,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于他與“負面事件”有著種種利益關聯,乃至是“負面事件”的幕后主使者。
盡管不能斷言那個“引起震怒”的領導人,在大荔九五至尊事件中有某種具體的利益關聯,但也不難想見地方權力在維穩高壓下的噤若寒蟬,以及由此而對轄區內“不聽話者”的瘋狂打壓。
很顯然,那個領導人之所以震怒,不僅僅是因為不受約制的權力的發飆,同時也是出于利益考量——政治的或經濟的。應該說,現代政治學視角下的政府,作為公共產品的提供者和守護者,顯然具有公利性的一面,但也有“經濟人”的特性,而沾連著種種利益訴求。因而,用一些官員的話說,面對那些可能“抹黑地方形象”的事件,政府無疑也有公關的必要。但這種公關必須立足于“真實、真誠、公開”的原則,任何悖逆這一基本原則的政治公關,自然難以紓緩民怨、化解輿情,也不可能贏得公眾信任,相反只會在“塔西佗陷阱”里越陷越深。
當然,像大荔縣這種通過權力關系打壓媒體的做法,某種程度上連“偽公關”都不是,而是一種極端的流氓之術。由此有待追問的是,那個引起震怒的領導人究竟是誰?這些地方官員所體現出來的低下的“媒介素養”,不禁令人感慨:在現代政治文明已經深入人心的今天,有的地方,有的人,竟然還逡巡于文明前的暗夜中!
(責編: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