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長篇小說《桃花魂》的寫作,我略知一二。這部作品的誕生,決不是偶然的,不是一時間的靈感迸發。書中所寫,乃是他多年來工作和生活中的感觸和感悟,只不過,通過一個契機才得以表現出來。
在小說中,作者花了許多筆墨寫了山里的桃花谷,寫到美麗的桃花和喜歡桃花的人,寫了一個擅長畫桃花的畫家和他的桃源居。桃花的意象,我認為是很有意味的,它很容易讓我們一再想到東晉文學大家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然而,在當今這個時代,桃花源是可以不被發現的嗎?是可以得以存在的嗎?誰又能做到真正的隱居?這都是不可能的。
英國作家狄更斯在他的長篇小說《雙城記》的開篇,這樣寫道:“那是最昌明的時世,那是最衰微的時世;那是睿智開化的歲月,那是渾沌蒙昧的歲月;那是信仰篤誠的年代,那是疑云重重的年代……”狄更斯所寫的那個時代,和我們面臨的這個時代,可以說是非常類似,只不過,我們這個時代弊病似乎更多,危機也更為嚴重。我們正處于歷史轉型時期,這是一個經濟擴張的時代,一個充滿欲望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世上幾乎已無桃花源和處女地。開發商打著開發房地產,或者開發旅游業,或者開發什么什么的旗號,肆意破壞原始風景,毀壞人們的美好家園的行為,在當下可以說是比比皆是,屢見不鮮。當然,更重要還有人的精神家園的屢屢被摧毀,人的信仰的缺失和沉淪。
如何看待這一切,可以說也是人們持續關注的熱點問題,也應該是一個有良知的作家持續關注的問題。這個主題是重要的,一些作家寫過,比如在張煒的《刺猬歌》等長篇中,就有過很好的表達。道金的這部小說中,半生坎坷而終于找到了愛情和希望的女主人公玉琪,為了保衛家園和愛情,最終在反抗拆遷的過程中,死在與開發商的挖掘機的對決中,這近乎一個象征。弱小而不屈的女子,竭盡全力地做出螳臂當車之舉,捍衛的不僅僅是藝術家的家園,還有人的尊嚴;但在強勢面前,弱者的失敗也是注定的。盡管作品結尾,畫家力華不無戲劇性地賣掉了畫作,得到了一筆可觀的收入,有了成功的跡象;盡管書中寫了江河等基層干部的堅持正義,而孟金山之類的野蠻開發者也多少受到了懲罰,但悲劇終究是悲劇,那種桃花被碾碎,美麗的女子被毀滅的悲劇氣氛籠罩在作品之上,讓讀者內心無法平靜,難以釋懷。美的毀滅令人心碎,令人痛惜,令人憤慨,而作家的憂思,當然也喚起了我們深深的共鳴。在作品的最后一部分里,作者這樣寫道:
江河站在山坡上看著桃源居,感慨萬千,他心里有話卻說不出來。他想喊,大聲地喊,他想把心中積郁的東西徹底地喊出來。可是他只能麻木地看著,所有的一切,他都無力去改變。
這種無奈之感在作品中是最真實的,也是最悲愴的,它會喚起許許多多讀者的警醒和義憤。這便是作品意義的所在,也是作者藝術良知和責任感的所在。
道金的小說讓我想到這樣一個問題:什么樣的小說是好小說?答案恐怕是因人而異的。但是,一般來說,好小說還是包含了一些固定的基本特征的,比如說:明顯的詩性,明顯的本土性、原生性,較強的當代性等等。另外,不可忽視的還有它的批判屬性。所幸的是,上述種種特征,在道金的這部小說中,差不多都具備了。當然,因為是初次寫作長篇,作品也存在值得推敲和需要濃縮的地方,這也與作者寫得較快又急于交稿有關。但我相信,在以后的寫作中,道金一定會更上層樓,寫出更為出色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