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孔占偉的詩單純拙樸,但充滿陽光和幸福。本文從光和色:五彩斑斕的青海畫卷;情和歌:質樸渾厚的鄉土情懷;神和韻:單純拙樸的民間行板三方面對詩集中的色彩、情感、主題、藝術特色做了闡釋。儒家“天人合一”的生態理念與青海地域特色使詩歌中充滿春暖花開的鄉土情懷。
關鍵詞:鄉土情懷 單純拙樸 和諧共生
“人類充滿勞績,仍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翻開孔占偉的詩集《岸上的水》,穿行在字里行間的感受首先和古典浪漫派詩歌的先驅荷爾德林的這句詩契合。溫暖、幸福、豐滿、芬芳、遼遠、感恩、關懷,這些字眼構成了詩集的主旋律,在如今喧囂、浮躁、蕪雜、繁復而爭名逐利的年代吟唱出似乎久遠了的田園牧歌,拙樸,單純,明凈,一如青海這片高遠、寧靜、亮麗的地域,雖有漫長的白雪皚皚的嚴冬,貧瘠、單薄的土地,但一樣也有絢麗多彩的夏季,金燦燦的秋收,于是在詩人執著地吟唱下,五彩斑斕的魅力畫卷展開了,質樸渾厚的鄉土情懷充盈了,單純拙樸的民間行板唱響了,人類尋覓的精神家園在青海詩意棲居了。
一、光和色:五彩斑斕的青海畫卷
可能是因為青海是“離天最近的地方”,“太陽這顆宇宙的心臟/在高原的寬闊里擺動”(《青海或者高天厚土》),于是,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斕的畫卷徐徐展開了。“青海湖的夏天/溫柔而清澈”,幽藍的湖,蔚藍的天,白云在高天上舒卷:“是誰流連天高云淡的勝景/動情地把豐收的棉花拋向天空/是誰渴望蒼茫蔚藍的大海/執著地把天藍色的水彩灑在湖面上”(《青海湖那年的夏天》)。即使是冬天,色彩也并不呆板,雖然是冰天雪地,但:“雪山與白云親密的情景/令人羨慕”(《在一首歌曲的旋律中穿過日月山》)。“車過黑馬河的時候/整個草原已經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公路上的雪首先融化了,呈現出瀝青色,“像舞動的蛇直撲車的底部/清晨的陽光被夜晚的牽掛牢牢拴住/冰涼的黑馬河默默不語”(《清晨的雪地里路過黑馬河》)。“石乃亥是藏語的名稱/直譯過來就叫黑青稞”(《青海湖以西的石乃亥》)。或者白與白的親昵,或者黑與白的反襯,即使是一個地名,但因為在冬天的雪地里帶上了顏色的“黑”,反而擴張了想象力,黑白分明,極具美感。還有黃與藍的交輝:“風吹過來的時候/黃沙頭在年輕的草原上/找尋溫暖”(《風吹黃沙頭》)。秋季因收獲不僅在情感的期盼里,在色彩上也是濃墨重彩的金黃。因盼望豐收“把大山里的莊稼牽掛成金黃”,也“是故土把金色鑲嵌在了內心的殿堂”(《故土的概念》)。“我們的夢想一片金黃”(《長大要當解放軍》),高原的春天向來行色匆匆:“一路奔跑的春天”在“滿眼溫柔的綠色里”,“飄揚著梨花圣潔的美麗”,“抵達幸福的河流”。“一面是翠綠的家園/一面是雄渾的丹霞/清澈見底的黃河/把自然的美妙截然分開”(《貴德之春》)。
或純色黑白的素描,或姹紫嫣紅的絢麗,或寧靜恬淡的藍色,或收獲季節的金色燦爛,季節以色彩而分明,詩歌因色彩而亮麗,青海地域也因色彩充滿了畫面感,形成了獨有的青海特色和生態環境,風景這邊獨好。絢麗的色彩也絢麗了這里人們的心情,情不自禁地放歌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之音。
二、情和歌:質樸渾厚的鄉土情懷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 (《毛詩序》)詩歌是情感的產物,在孔占偉166首的詩集中謳歌家鄉、充滿鄉土情懷的詩行,情感更為濃烈、質樸和醇厚。尕讓是詩人的“胞衣之鄉”,也是情感的觸發點和源泉,詩人為此不遺余力地盡情歌詠:“故鄉,最初養育了我生命的地方/成了今生今世無法丟棄的行囊”(《云卷云舒的故鄉》),“我深情地愛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那一片土地托付給我的是無可替代的根”(《中國西北一個叫尕讓的地方》)。在此詩集中,有三分之一還多的詩歌是寫給故鄉的。在詩人反復的吟詠中定格為青海偏僻小村莊的經典:“這里盛產貧困和艱辛的同時/也盛產豐收和希望。”這里是親情、友情發酵的地方,也是詩人身心成長的地方,更是構建自己情感家園和精神家園的地方:“尕讓,一張豐富多彩的網/我每天必須打開,認真閱讀”(《閱讀尕讓》),這些充滿鄉土情懷的詩因情感的自然、質樸、真摯、深沉、熱烈而深具感染性,穿透歷史的塵埃,散發著泥土和麥子的芬芳,回響著毛驢駝隊的蹄聲和溫順的老牛的氣息,還有諸如長大要當解放軍等等的夢想。
也因深愛著這片故土,“言之不足,則詠歌之”。“高興了唱/憂愁了唱/調皮了也唱/忘乎所以的時候還唱/……整整一個夏天/牧歌聲里成就了四個字——熱愛生活/……牧歌聲里長大的孩子/與群山有關/與明媚的陽光有關/與草地上吹來的風有關”(《牧歌》)。以熱情、明朗、陽光的性格面對生活,這是鄉土孕育的“童子功”,樂觀的精神自此生根,伴隨終身。在許多詩里,詩人會情不自禁地激情放歌:“青海湖博大深邃的夏天喲/是誰用高亢的聲音/在世界的巔峰唱響對大地的深情/高原人充滿激情的吶喊/滋潤世界的潔凈”(《青海湖那年的夏天》)。孔占偉的詩歌從鄉土出發,帶著質樸的熱情,唱遍了青海的山水,足跡所到的祖國各地,依然有他不惜熱情的歌唱。桂林是“懸在天上的秀麗/伴隨人流接近了自然的魂魄/”(《桂林素描》),長沙是“風華正茂的少年/……在革命的征途上一路歡歌”(《長沙,那個愛晚亭》)。一路行走,一路歡歌。不難看出,樂觀的基因是詩歌亮麗的緣由,用陽光的心態看世界,世界必然燦爛。
“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舞姿使情感宣泄得更加酣暢淋漓:“回到尕讓,貧瘠的土地在我的掌心里舞蹈/春天和陽光緊緊相連/左手和右手,征服所有”(《回到尕讓》)。雖然貧瘠,但因為有陽光、有信念、有勤勞的雙手,故土依然在舞蹈。“山與湖手挽手/在波光粼粼的優美中翩翩起舞”(《景仰青海湖中心的海心山》)。在詩人充滿愛意的觀照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物與物之間親昵相處。這是怎樣的樂生觀念啊?又是怎樣和諧的生存家園在青海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的孑遺?甚至散發著童真的至愛,在描述著混沌未開的和諧世界。而這種愛何嘗不是對鄉土真摯愛戀的向外輻射?愛屋及烏,從摯愛故土到摯愛青海,再到熱愛祖國的壯麗山河,心系祖國的興衰榮辱,情牽民生的貧富冷暖,從小愛走向大愛,既來得真切實在,又顯得純真樸素,反映了孔占偉樸素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三、韻和神:單純拙樸的民間行板
“從洪荒開始,我一直找尋直白/……我有我所擁有的干凈和徹底的表達方式”(《花開花落的故鄉》)。的確,直白、單純、拙樸是孔占偉的詩集《岸上的水》整體給人的感覺,情感的流淌不加藝術的藻飾,正如他的筆名“山人”,拙樸得徹底。如“弟弟是一個憨厚的農民/一個大字不識的山鄉農民/弟弟和我一樣為生活不停奔波……弟弟的確很樂觀/在長大的年月里/他似乎從未感覺到辛苦/把日常的勞作當成樂趣”(《不識字的弟弟》)。這種口語化的直白,在語言不加修飾的表象下,凸顯了弟弟的性格特征,直露了生活的本真。
另外,青海方言嵌入詩行,顯現出民間地域特色。例如:“我很固執地思謀/一邊喝奶一邊喝酒/日子的確會比較滋潤”(《父親飼養著一頭溫順的牛》)。“思謀”一詞是青海方言“思考、想”的意思。再如:“喝完了臘八粥就開始折騰/每一個母親渴望的內容驚人地相似/……哪怕是一個酸菜炒豬肉的團聚/磕一個響頭叫做過年/鄉下的春節/其實就是媽媽在村口的望眼欲穿”(《鄉下的春節》)。喝臘八粥、折騰、酸菜、磕頭等等方言詞語鮮明地昭示了青海特色的春節。再如:“冬天接近尕讓的時候/一缸酸白菜徐徐展開整個冬天的故事/尕讓,這個大山深處的故鄉/開始臃腫地守候嚴寒”(《在冬天里俯瞰故鄉》)。酸菜、臃腫、嚴冬這些“特產”演繹著西北的冬天。
這種直白不僅在詩行里,也不僅在青海方言里,在題目上也混響著“杭育杭育”派的氣韻。如《青海或者高天厚土》《在一首歌曲的旋律中穿過日月山》《想起十七歲的一些事情》《在青海湖畔傳遞圣火》《我出生在一個叫“尕讓”的地方》等等,這種鮮明而清晰地標示了地名或時間的題目,在以表達情感為主要元素的詩歌體裁中是罕見的,由此而開拓出用現代詩歌書寫地域文化和鄉土情懷的領域,遙接《詩經》中如《七月》這樣的鄉土詩篇,譜寫出了一曲曲單純拙樸的民間行板。
當然有些句子太過敘事,明顯地削弱了詩韻,影響到了語言的詩化,正如有評論者所言“語言上有提升的空間”。
孔占偉的詩從貧瘠的大山深處走來,帶著拙樸的氣質,帶著感恩和思考,帶給人單純、質樸的鄉土情懷,帶給人五彩繽紛的陽光世界,帶給人執著、快樂、幸福、和諧的精神家園。正如他詩集的名字《岸上的水》,岸上有水,滋潤心田。
作 者:孔占芳,青海師范大學民族師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