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青春之歌》中的女主人公林道靜,我卻獨愛作者精心塑造的配角。
余永澤,這是一個復雜而又簡單的人物。在形勢如此緊張的戰爭年代,原本蜷在溫暖書屋里讀書的學生,是很難拋棄往日的安逸與舒適,起身參加滿含著流血犧牲風險的看似意義不大的群眾游行的。“讀書是我們的使命”,他們口口聲聲說。“少談些主義,多做些實事”,胡適在為他們提供借口。誠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沒有熱血與赤誠的青春也是一些人所選擇的青春,無關道德底線問題時,是無可非議的。更何況余永澤到最后也并沒有告密或成為漢奸一樣的人物,只是如他所愿卑微而又“高端”地活他自己的生活。在光榮的革命者心中,他的形象是矮小的甚至是可憎的。但我認為,他就像魯迅先生筆下的看客一族,代表了一種現象,一種在任何時代中國都存在的無所作為、安于現狀、鴕鳥自欺的普遍現象。
從人物塑造上來說,戴愉是這部書中我最喜歡的角色。他在與盧嘉川的斗嘴中出場,暗示了他對事件即將起的各種負面作用。舒適的小資產階級生活使他的意識不夠堅定、受物質束縛深,敵人輕易地就策反成功了。一個沒有了信仰和靈魂的人,有資格擁有純潔的愛情嗎?王鳳娟的答案是否定的。但我認為這個問題其實是無解的——直到戴愉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有獲得愛情的權利,直到他覺得王曉燕“投到共產黨那邊”比“自殺”還可怕。至此,他已經對纏繞自己多時的矛盾下了黑暗的定義,承認自己的自私、懦弱、傀儡般行尸走肉的軀殼了。這才是最大的悲哀。無關政治立場與道德標準,他真正失去了靈魂。那不時出現的矛盾的心理甚至棄暗投明的沖動,現在看來都是為更深切的自私和被欺騙而來的愛情所刺激成的一時之念,最終必會像余永澤絕意沖向林道靜游行的大操場卻駐足在土堆旁一樣,成為剛開始就死去的,僅僅是一時沖動的一種念想。——在那種念想剛剛產生的一刻,我曾以為他們是可愛的、可救的。
最后,我想說的是小俞。讀她的時候我總想起電影《南京!南京!》的最后一幕——那是一行簡單卻讓人淚如泉涌的字:小豆子,還活著……在林紅英勇就義,江華、林道靜領導游行生死未卜的情形下,小俞剛剛年滿16歲,那活潑可愛的生動的話語和“熱情而純潔的大眼睛”便成為了一種象征,一種新興的燎原的年輕的共產主義,一種民族重生的希望。所有關于小俞的段落讀起來都是清新的,雖然總有微微的心疼涌上心頭,卻讓我們時刻感覺未來是可以觸及的、光明的,并不像夢想般遙遠。這,才是真正的青春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