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攜手中國民企共同“出海”

民營企業漸成對外投資的主要力量

全球化是當前世界經濟發展的潮流，對外投資日益成為全球化過程中各國經濟相互聯系、相互依賴的主要途徑之一。進入新世紀，特別是全球金融危機之后，中國企業的對外直接投資迅猛增長，截至2012年6月底，中國累計實現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3，575億美元，2011年成為全球第六大對外投資國。

2012年3月，中國商務部部長陳德銘主持召開第62次部務會議，審議通過了《對外投資合作“十二五”發展規劃綱要》，其中強調：“十二五”期間應進一步統籌國內發展與對外開放，堅持“走出去”和“引進來”相結合，在未來五年內要進一步擴大對外投資合作規模，形成更加全方位、多領域的對外投資合作格局。隨后商務部又在今年5月宣布了“十二五”時期對外投資合作發展主要任務和重點工作，預計對外直接投資于2015年將達到1，500億美元，“十二五”時期年均增長17%。可以預見，中國未來對外投資將繼續保持高速增長。

在這場海外投資大潮中，國有企業無疑充當著中堅力量，但是我們注意到民營企業也開始承擔起重要角色。

首先，從對外投資企業數量上來看，商務部對外直接投資年報中公布，到2011年底，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企業達到了18，000家，從工商管理部門的登記情況看，其中有7，000多家對外直接投資企業為中小企業，而在中國，這些中小企業絕大多數都是民營企業。其次，從2006年到2010年，民營企業 “走出去”占中國對外投資總額的比例從19%上升到34%。2011年，中國民企對外投資迅猛增長了30%以上，占中國對外投資的比重已經高達44%。可見，民營企業已經成為中國對外投資大潮中不可忽視的新生力量。

民營企業全球化努力并非一帆風順

民營企業是中國經濟中最具活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緊貼市場，所有權較為清晰，決策快速靈活，經營管理相對獨立，較少受國家優惠政策的扶植，具有較強的市場競爭能力。再加上民營企業家早期的創業精神，使得民營企業可以快速適應多變的全球化經營環境，因而民營企業走出去有著其它企業無法替代的優勢。

但是，民營企業自身也存在著諸多不足，隨著越來越多的民營企業走出國門，這些不足帶來的發展瓶頸日顯突出。

首先，民營企業大多缺乏長遠的公司戰略以及海外發展規劃，沒有足夠的海外投資經驗。不少企業缺乏先進的經營管理理念，有時候會為了獲取短期利益盲目開展對外投資活動，忽視長遠發展；還有一些民營企業雖然發展較好，但試圖把自己國內的成功經驗機械復制到海外，難免水土不服；相當多的企業不熟悉海外投資的環境，缺乏獲得投資信息的渠道，對許多海外投資規則也不是很了解，溝通能力有待于提高。在當前，民營企業“走出去”尚處于探索和起步階段。

其次，民營企業缺乏資金支持，融資困難。大多數民企規模有限，對大的投資項目難以獨力完成。民營企業本身自有資金少，而進行對外投資活動需要大量的融資，目前中國扶持民營企業和中小企業發展的金融體系還有待于完善，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還沒有形成有效銜接，無形資產在境內外抵押限制較多，這使得民營企業通過銀行等金融機構融資存在巨大的困難，即使得到了資金支持，付出的成本也較高。

第三，企業自身軟實力不足。民營企業尚處發展階段，很難吸引到真正的人才，尤其缺少專業化的經營管理人才和技術人才，而且由于實力有限，企業相關硬件設施也不完善。在金融危機沖擊仍在持續、世界經濟依舊低迷、國際形勢嚴峻的今天，境外投資需要面對的各類風險日益增多，包括政治風險、金融風險、運營風險等。民營企業很難獨自應對這些風險，以及海外運營中需要解決的有關公司治理、文化融合、品牌樹立等各方面的問題。

因此，在民營企業海外發展剛剛起步，國際經濟形勢、海外投資環境瞬息萬變的今天，如何使民營企業的海外投資發展突破瓶頸，邁上一個新臺階是當前急待解決的問題。

PE可助推民營企業全球化業務的發展

面對制約企業海外投資發展的問題，民營企業也開始積極尋找解決方法。其中，值得我們關注的一個現象是，近來有一些民營企業開始聯合投行、VC/PE等金融機構一起組團出海。來自清科研究中心的數據表明，2011年VC/PE支持的海外并購案例有17起，交易總金額為59.58億美元。民營企業和PE合作對外投資不乏一些媒體廣為報道的典型案例，比如2008年中聯重科聯合弘毅投資、高盛、曼達林基金全額收購意大利CIFA公司；2011年復星集團獲得了6億元的投資基金支持海外投資；海南航空攜合作伙伴香港投資公司Bravia Capital，收購美國通用電氣旗下海上集裝箱租賃合資公司（GESeaCo）；2012年又有三一重工聯合中信產業投資基金全額收購德國普茨邁斯特公司；海潤光伏聯合金石投資和融高創投收購保加利亞 BCI Cherganovo EOOD；中礦聯推進100億元以上的地產勘查基金的籌備工作，以建立風險化解機制，更好地服務中國企業和地勘單位“走出去”；近日，梧桐硅谷天堂投資有限公司在奧地利整體收購斯太爾動力股份有限公司100%股權的項目獲得湖北省發改委核準批復，此次收購目的是幫助中國一家企業引進斯太爾先進的發動機技術。

事實上，聯手“走出去”的意愿并不單單來自于民營企業，一些國內PE機構根據自身業務發展的需要，也在及時調整投資策略。少部分實力雄厚的PE機構，如弘毅投資、中信產業基金等，開始發掘中國企業“走出去”過程中蘊藏的投資價值。2012年，聯想控股旗下弘毅投資成立跨境收購項目團隊，專職負責海外并購項目。截至目前，弘毅投資已成功投資了意大利混凝土設備制造商CIFA、日本東海觀光株式會社等海外企業，還在醫療產業方面取得了在新加坡上市的美國柏盛國際控股權。另外，目前市場上也出現了專注于幫助中國企業拓展海外市場的PE，如亞歐聯合資本（A-Capital）。亞歐聯合資本專注于幫助中國企業在歐洲開展投資，與中國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一同“走出去”。2010年亞歐聯合資本協助復星收購法國地中海俱樂部7.1%的股權，此外，它還協同北京市政府建立了第一支中國海外投資人民幣基金。一些國外PE機構也注意到了這一新的投資方向。例如，近期一些民營企業在礦業并購方面積極聯合多家機構，包括國外PE、礦山等合作伙伴共同開展礦業并購項目，使民營企業逐漸成為中國采礦和金屬行業海外并購活動的重要推手。據統計，歐美國際PE大機構的境外競購業務比重占比一般在60%至70%。以上這些國內外的事實都充分證明，未來PE與中國企業聯手開拓國際市場將會成為一個趨勢。

中國企業與VC/PE自愿聯合“走出去”的態勢已經初顯萌芽，我們預計未來這種趨勢會越來越明顯，因為兩者攜手“走出去”的背后，有著多方面不可忽視的內在驅動力和外在催化劑。

PE在民營企業的對外投資活動中能發揮積極的作用

從民營企業的角度來看，聯合PE一起出海能夠彌補自身短板，解決目前海外投資中遇到的許多問題。

首先，PE能夠向收購方提供股權或長期負債融資，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民營企業對于資金的迫切需求。而且，PE的參與完全是市場行為，這將淡化國家背景，減少政治影響以及中國企業在海外市場所面臨的阻力，為企業創造一個良好公平的投資環境。如今，在許多國家例如美國、奧地利等進行收購時，PE機構的參與使得收購項目更容易通過國外政府組織的批準，而且美國更傾向于有國際大牌PE的參與。近日，剛剛批準的奧地利斯太爾動力收購項目就是中國企業考慮到奧地利政府對并購的一些政策性限制，故委托硅谷天堂，以設立一只基金的形式進行收購，從而順利得到奧地利方面的認可。更進一步來看，PE提供資金支持不僅利于收購方更多的挖掘“被相中”海外資產的有效價值，還利于被收購方對自由資產進行更好的有效整合，使其更具投資價值。

其次，PE機構的信息網絡和并購重組經驗能夠為中國企業篩選投資目標提供支持。PE往往擁有廣闊的國際化視野，龐大的信息網絡，豐富的海外投資經驗以及專業化和本土化的人才。他們不僅可以為企業提供前瞻性的戰略指導，幫助企業制定長期發展戰略，還可以及時為企業帶來海外市場發展的最新動態和潛在投資機會。在當前海外投資興起的背景下，許多中國企業都發現因為不熟悉海外市場，缺乏跨國投資經驗和來自政府的一些指導和建議，在尋找投資目標時無從下手。而PE可以利用自身的經驗和強大的信息網絡幫助民營企業尋找項目，提出切實可行的建議。在企業初步選定投資目標后， PE還可以協助企業開展深入的可行性研究和盡職調查，幫助企業從經濟、法律、制度、政治等多方面了解擬投資國的大環境，并在此基礎上繼續考察擬投資企業各方面的情況，包括資產和投資狀況、運營能力、財務風險、產品、市場及客戶狀況、出售資產的原因及其高管和員工情況等。總之，在并購前的決策階段，PE可以充分利用自己在投資地本土化團隊的優勢，了解盡可能多的內幕信息，幫助企業制定投資戰略，確保投資安全性，最大限度地減少投資風險。

第三，PE機構能夠憑借自身豐富的管理經驗、成熟的管理團隊、廣泛的人脈資源，幫助企業順利開展并購整合工作，為企業的日常運營出謀劃策。首先，PE了解中外文化差異，可以很好地促進雙方的溝通，并了解對方的文化和特色，這不僅能夠協調企業與中外各方機構的關系，還可以促進企業內部的交流，避免在很多整合過程中出現的大量水土不服、中外管理團隊難以融合等現象，是運營的潤滑劑。其次，PE可以利用自身在國內外的團隊幫助企業與各方銀行談判以獲得銀行的貸款支持，可以幫助企業雇用投行以完成復雜的杠桿收購。再者，通過PE精心設計的金融創新工具和融資契約條款，收購方可以有效降低企業家道德風險，并解決企業的激勵問題。還有，在公共關系管理方面，PE還可以協助企業與政府、媒體進行溝通，為企業做良好的宣傳，在公眾中樹立企業公民形象，保證收購和整合工作順利進行。最后，在企業日常運營中，PE的增值服務還體現在協助企業開拓銷售渠道，進行技術指導和專家引進工作等。作為第三方，PE會時刻監督企業的運轉，及時發現并協助解決企業運營中存在的問題與隱患。同時，PE自身規范的機制和成熟的管理理念也可以防止企業在海外市場經營中出現不正當競爭、違法經營、財務漏洞、健康安全環保不達標等問題，從而降低運營風險。

此外，還值得一提的是，對于那些在國際市場上還少為人知的中國民營企業而言，通過與國際知名的PE巨頭聯合，可以提升企業的知名度，贏得國際市場的認可與信任，提高企業“走出去”的成功率。

PE行業的發展也需要全球化業務的支持

從PE自身來看，與中國企業一起走向海外市場也將給PE帶來利益，解決PE目前在國內外發展過程中遇到的一些問題。

經過幾年的迅猛發展，如今PE不得不面對的一個情況是行業的“暴利時代”即將結束。行業的快速發展使得市場上冒出多達4，000多家基金，激烈的競爭導致整個行業出現了募資難、找項目難的現象。很多PE感覺現在找項目不僅成本高、風險大，而且收益還偏低。PE的快速增長亦將帶來各種潛在的行業變數，包括政策調整和行業整合，這些因素也許將使得中國PE機構開展一次行業大洗牌。

此外，中國PE過度依賴IPO的盈利模式也導致了行業透支。自2011年以來，國內創投機構通過境內外IPO退出的數量較往年出現了大幅下滑，利潤空間也在縮窄。再加上中國股市近兩年較為疲軟，常在低點徘徊，對企業和投資者的吸引力也日漸減弱，這些都使得創投基金支持的中國企業國內上市節奏已整體放緩。

另外，中國企業在海外上市也不樂觀。前期不少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自IPO之后就股價大跌，有的甚至跌破發行價的八成，使不少當初參與新股發售的機構投資者處于“深度套牢”狀態。去年在美國退市的中國公司總市值首次超過上市公司融資總市值，這表明中國企業海外上市的高潮已經過去。國內國外市場的疲軟使得IPO為PE機構帶來的高回報的模式已不可持續。因此，PE要想獲得長遠發展，不能單靠目前的pre-IPO，盈利模式的多元化是關鍵。而PE與民營企業一起“走出去”，則正好拓寬了PE的投資渠道。

許多民營企業走上全球化之路，并不是簡單地為了“走出去”，而是希望通過走出去融入全球商業環境，增強整體實力，打造全球價值鏈。它們的戰略目標不在于簡單地尋找新的生存空間，增加一些市場份額。而是企圖通過全球化取得脫胎換骨的轉變，獲得更高端的技術，更創新的設計，更精湛的制造工藝，更有影響力的品牌，更高效的管理體系，以及其他相關的能力。它們的目標是把在全球化過程中獲得的這些能力，帶回國內市場，提高在國內市場的競爭力，成為行業中的佼佼者。在它們的戰略地圖上，海外市場與國內市場連為一體，已無分別。PE在與民營企業全球化業務合作的過程中，應該優先考慮和更多地關注具有這種戰略眼光的企業，通過與這些企業的合作，在全球業務和國內業務互相支持和融合的過程中，分享企業全球化的成果。在實踐中，我們看到很多PE調整其投資策略，更多地與這些企業合作，把資源投入到這類海外投資項目，而不是地追求“單向的”走出去的機會。

政府、民營企業與PE攜手走出去

在201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溫家寶總理明確提出要“提高直接融資比重，發揮好股票、債券、產業基金等融資工具的作用，更好地滿足多樣化投融資需求”。“十二五”規劃和多個行業的產業規劃也都提到對股權投資基金的鼓勵和認可，尤其是財政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制定的《新興產業創投計劃參股創業投資基金管理暫行辦法》，鼓勵PE投資于新興產業，這表明中國政府認可創投基金對于促進產業發展所起到的巨大作用。2012年6月，十三部委聯合出臺了《關于鼓勵和引導民營企業積極開展境外投資的實施意見》，其中明確指出，要指導和推動有條件的企業和機構成立涉外股權投資基金，發揮股權投資基金對促進企業境外投資的積極作用。

由此可見，在政府的大力推動下，民營企業與PE從自身發展需要出發攜手“走出去”將成為一個互利雙贏的發展方向。而在這個過程中，政府、創投機構和企業可以形成合力，以促進中國民營企業在海外市場謀篇布局。

首先，政府可以更為明確地鼓勵PE支持中國企業“走出去”，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創造更好的政策環境，提供具有針對性的服務，比如給予支持企業出海的PE更為優惠的稅收條件，搭建信息平臺發布企業與PE的投資項目信息，以建立二者之間長久有效的對接機制。而PE機構則可以密切關注國家行業政策的走向，充分發揮自身的軟實力優勢，為企業提供高質量的融資、管理、信息、法律等專業服務。創投機構還可以加強與行業協會、投資促進會等平臺的交流，發掘更多有潛力的項目。企業則應該解放思想，以開放的心態聯合多方資本，吸納先進的管理經驗，企業還可以嘗試自發組建一些海外投資促進協會，“抱團”搭建與PE和外國政府之間的溝通平臺等，以更好地促進對外投資活動的開展。

在中國海外并購的浪潮中，民營企業自身的優勢日益凸現，他們有能力也應該在中國企業“走出去”的過程中做出更大的貢獻，而創投機構擁有的雄厚的資金實力和豐富的經驗，也使得他們能夠成為陪伴中國企業“出海”的忠實伙伴。我們相信，通過各級政府、民營企業和PE機構三方面的努力，會有越來越多的民營企業聯手PE “走出去”，承擔起進入新時期的中國經濟所賦予給他們的使命。（馮育勤：畢馬威全球中國業務發展中心主席 徐敏 ：畢馬威私募基金主管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