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賀直哉的《清兵衛與葫蘆》在情節上有一種曲折美。所謂曲折就是指情節的波瀾起伏。
小說以“自從發生了這件事以后,清兵衛和葫蘆就斷了關系”開頭,“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作者制造懸念,引發讀者探究的興趣。
隨后小說采用插敘的敘述手法,先分別敘述清兵衛是如何“熱衷于葫蘆”的。作者選取了一系列的內容,不動聲色地記述清兵衛對葫蘆的喜好。但隨著客人對他的一句評論,文章便很自然地進入了場景描寫,展開矛盾沖突:清兵衛的愛好與別人的不理解。而這個矛盾又分為兩層:第一層是清兵衛的愛好與父親的不支持之間的矛盾;第二層是清兵衛獨到的眼光與世俗常人的眼光之間的矛盾。第一層矛盾最終爆發,清兵衛的愛好被生生扼殺,達到高潮;然而后面還有一個小高潮:清兵衛慧眼發掘的葫蘆,被賣到了六百塊的高價。從第一層矛盾來看,是清兵衛被壓倒了;然而從第二層矛盾來看,清兵衛卻是勝利者。這里的對比,更加深了作品的思想。而這兩組矛盾,都在這一部分中顯露出來,同時,也體現出作者結構安排的匠心獨運。
“從此,他片刻也不離這個葫蘆,還帶到學校里去。終于因為在上課的時候也偷偷地藏在桌子底下磨擦,給級任教員看見了。”只用兩句話,便從一個情景過渡到另一個情景,巧妙自然。在高潮部分,作者進一步鋪陳。當清兵衛上修身課玩葫蘆“給級任教員看見了”這一事件發生后,作者沒有馬上敘述其后果,而是采用張弛法宕開一筆,去寫這個教員的愛好。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清兵衛所愛好的葫蘆,象征的是自然、美、和諧;而教員所愛好的武士道,則象征著壓抑個性、外強中干甚至帶點兒滑稽的強權。如此宕開一筆,使時間暫停,悲劇的氣氛降低了,反倒多出一點兒喜劇的意味;寫作的重點,也從清兵衛的失敗,轉移到教員的失敗和人道主義情緒的勝利上。清兵衛的慧眼和才能,卻給校役和古董店老板這兩個帶有市儈色彩的人物帶來了超額利潤。這是諷刺,也是對社會現實的一種暗示,上下結合起來就構成了鮮明對比。這些方法不僅完成了情節上的既定任務,而且把兩個形象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來。
小說的結尾采用突轉法,使得文短意長。小說的結局,是清兵衛有了新的愛好,這也象征著個性解放精神的曲折勝利——在壓迫之下尋找新的出口,但是,這新的出口也仍為壓迫勢力所不喜歡,這就形成了新的矛盾。小說在此戛然而止,無限的后續故事留給讀者自己去想象。
此外,作者略寫心理活動,以行為描寫來代替心理描寫,一方面是讓讀者從這些行為描寫中去體會清兵衛的心理,調動讀者自己的情感體驗;另一方面,則稍稍減弱了作品的寫實性,增強了寓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