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好難追

【簡介】：曾經暗戀過的學長又出現在她眼前，希望通過她找到失蹤的女友……面對多年后依然讓自己心動的男人，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天大的趁虛而入的機會！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越發古怪，向來溫和的學長竟用油將她燙傷，更是當眾讓她難堪……難道學長精分了？！

壹

這是臨近郊外的一處舊公寓，有些年久失修的樣子，羅正反復對照了幾遍手中的地址，才猶豫著推開了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樓道里很暗，他借用微弱的手機光亮循著一步一咯吱的樓道而上。

B-201室，勝楠偵探社。

敲門沒回應，倒是聽見里面不間斷地傳來可疑的“啪”、“啪”聲，而后發現門是虛掩的，他想了下，伸手推門而入。

呈現在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驚訝，與其說是偵探社辦公室，不如說是一間雜物房，所有的東西雜亂無章地擺放著，其間有個頂著一窩亂糟糟頭發的女人正舉著拖鞋沖撞在房間的各角落之間追殺小強。

“請問……是高小姐嗎？”

“啪！”拖鞋底離開墻面，鳥窩頭女“耶”了一聲，追殺終于成功。利索地處理了小強尸體，才套回拖鞋轉身來到羅正面前，待看清他后一臉的笑容可掬又逐漸變成了驚訝：“羅學長？”

他先是一怔，但也很快認出了對方：“勝楠？”以前那個總是有事沒事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學妹?

“就是我就是我！”沒想到學長居然還記得自己，高勝楠好興奮！

五分鐘后，羅正坐在高勝楠從一堆雜物中挖出來的椅子上，開始說明自己的來意：“我想請你……替我找到女朋友的下落。”

“你是說蕙安學姐？”高勝楠盤著腿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根不知哪里變出來的玉米在啃，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姿端正的男人猛瞧。幾年不見，他真是越來越帥了，太養眼了啊！

“是。”他的神色有些暗淡，“半年前，她忽然不見了。”

她微微挑了下眉：“失蹤？”

羅正困擾地皺了下眉：“沒這么嚴重，或者說……沒這么簡單。”

羅正說，蕙安不見的初期，他曾嘗試報警，但一直沒有結果。只是幾個月前，他忽然收到女友的電郵，對他說自己很好，但因為某些理由暫時不能見面，希望他照顧好自己。此后，兩人便一直通過郵件保持著聯系。

“后來……又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比如說，在他夜晚加班打盹醒來的時候，桌上會多出一杯熱咖啡；有時下班回到家，會看到一桌熱騰騰的飯菜，而那口味，絕對出自女友的手藝……“所以我認為，她一定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肯出現……”

“所以你希望我幫你找到她，或者是，她不肯出現的原因？”

羅正緩緩放下抱頭的雙手，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高勝楠沒有說話，而是吧唧吧唧啃完了整根玉米，然后才一抹嘴巴抬起頭來沖他笑得陽光燦爛：“學長，你看我們這么久沒見，你是不是應該請我吃頓飯？”

貳

看見門外站著的高勝楠時羅正有一些意外，不過某人倒是悠悠然無比自在，笑嘻嘻地道明來意：“我能不能看一下蕙安學姐寫給你的郵件？”

最近，她真是很喜歡以各種名目登堂入室啊……不過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習慣她的這種行為了，以前在學校里，這個學妹就喜歡纏人，而他并不覺得討厭。

羅正將她領進書房，打開電腦。

“誒……蕙安學姐的文筆果然超一流。”難怪只用郵件就可以把他的心栓得這么牢固，拍掉心里一些隱約的羨慕嫉妒恨，轉而又問他，“有沒有想過查郵件的ip地址？”

羅正臉色微微一沉，輕輕地點了點頭：“查過，發現是通過國外中轉站發的，根本沒用。”

高勝楠聞言驚訝地“咦”了一聲，“學姐現在的技術這么厲害？”如果只是普通的避而不見，有必要連發個郵件都這么謹慎嗎？

這個問題似乎戳到了他的痛處，停頓了一下，他說：“蕙安和大多女人一樣，技術方面是個菜鳥。”如果郵件是她自己發的，絕對不會弄這么麻煩。

“也就是說，郵件很可能是別人替學姐發的……”那個人是誰？和學姐是什么關系？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替她發郵件給學長？

似乎是投入一個巨大的謎團無法自拔地摸著下巴在房間里踱步，只是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轉身對著他咧開嘴巴：“話說學長，可不可以借你家的廚房用一下？”好吧，其實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剛才在超市里買了好多特價的雞塊，可是家里“剛好”沒油了，就找到他這里來了，“順便”還可以了解一下案情，一舉兩得嘛！

高勝楠倒了半鍋的油，一邊等油熱一邊拆雞塊的包裝再準備好各式工具，想想要和帥學長一起吃雞塊，就心情好得不得了地開始哼起歌。

在丟包裝的時候，她忽然停了下，彎腰小心地翻了下垃圾桶，有一些食材處理下來的殘渣，還有附近某個超市的塑料袋……她環顧了一下廚房，設備齊全，整潔干凈，像是有一段時間沒開過火的樣子……她皺了皺眉，打開冰箱，里面果然都是以速凍食品為主。

那么垃圾桶里那些食材殘渣……想起羅正說過有時候回到家會有一整桌蕙安做的飯菜在等著他……猜測大概就是蕙安學姐替他做飯時留下的，而她買食材的地點也就在附近的超市。

也就是說，蕙安學姐很可能就在附近，但是又不想讓學長找到她。

鍋里的油熱了，發出茲茲聲，她邊想邊走回鍋前，把碗里的雞塊倒入鍋內。

下一秒，鍋里的油忽然“嘭”一聲炸了開來，高勝楠下意識地連忙往外退去，只是手還是被熱油燙到，熱辣辣的疼得心尖都開始抽痛。

可是，鍋里的油怎么會忽然炸開？

百思不得其解的高勝楠抬起頭，卻見羅正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雙手環胸的他看起來絲毫沒有為她做些什么的打算，反而是一臉譏諷地看著她：“你剛才太出神了，連我在雞塊里放了冰塊都沒發現。”

“為……什么？”她詫異地問，不懂他為什么忽然之間態度丕變。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所以，請你馬上離開！”說著，一只手直直指向門口方向。

此刻的羅正，看起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憎恨地看著她，仿佛她做了讓他極度厭惡和無法容忍的事。

學長……忽然變得好奇怪。是因為她不小心觸動了他某些不愉快的記憶了嗎？可是一包炸雞塊能有什么糟糕的記憶……

走到門口，身后又再度傳來他冷冰冰的聲音：“還有，以后也不需要你替我找蕙安了。”

叁

偶遇什么的，最討厭了——

她不過是來超市搬箱泡面回去而已，竟然天殺的就給遇到了傳說中的老、同、學，而且還是嘴皮子一流的牛皮大王，前幾天的事一連影響著她近日的心情，提不起勁，便只能眼巴巴看著對方挽著男友的手各種炫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開脫……

卻見老同學又不知想起了哪一出，假笑著侃：“哎呀我記得你以前好像還不自量力地喜歡一個很帥很厲害的學長有沒有？可惜人家學長早有了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女友，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里。我還以為經過幾年你會變得像樣一點，沒想到還是那副德行，你這樣……以后可怎么嫁人喲。”說完，自得其樂地開始一陣笑。

高勝楠聽著她說的話，下意識地就低頭去看自己那天被燙傷的手，心里忽然一陣莫名酸楚。

不自量力……真是戳到重點了。

“又帥又厲害的學長……我認識嗎？”

陡然傳來的低沉嗓音讓在場的三人俱是一愣，接著，便見一只手輕輕地搭上了高勝楠的肩膀，那聲音含笑地繼續響起：“我倒是想知道是誰讓你這么念念不忘，為我的追求添加了這么大的阻礙。”

這種英雄救美的招式，真是爛透了——如果那個“英雄”，不是羅正的話。

在看到羅正的那一瞬間高勝楠就傻眼了，倒不是驚訝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而是對那天他做的事說的話仍記憶猶新，以至于對眼前的狀況有些理解不能——既然他不想再看到她，又為什么要幫她解圍？

就在她出神的間隙，羅正又不知和那老同學說了什么，對方就訕訕地撤了。等她回過神來，便聽見羅正笑著問她：“原來你以前暗戀過我？”

高勝楠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沒想到藏了整個大學時期的秘密，反而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間被抖穿了。

羅正似乎也無意為她增加尷尬指數，轉眼就換了話題：“對了，剛剛那個人還說你們下個星期會舉行同學會，你會去吧？”

高勝楠果斷搖頭：“當然不去！”開玩笑，一個老同學就消受不起了，何況是一群！

“啊……”他似乎沒想到她的答案會是這樣，有些為難地說，“我剛才已經替你答應了……而且還保證會陪你一起去。”

“哈？”高勝楠愣了五秒鐘，緊接著便尖聲吼了起來，“你是豬啊！這擺明了是她不相信你在追我的說法，所以想找個機會拆穿加刁難啊！你居然還答應了！”哦不，這個人這么笨，怎么會是她那個又帥又厲害暗戀了整個大學時期的羅學長啊！

但羅正聽著她的暴吼，卻笑得越發氣定神閑：“我當然知道她的用意，所以才更要答應。”

“咦？”

“因為學妹你在我的心里是很好的一個女孩子，當然不希望你被別人看低，放心吧，同學會那天我一定會幫你大殺四方！”說著，還調皮地沖她眨了下眼睛。

“學長……”她承認 ，自己的心跳又不爭氣地變快了。

羅正卻忽然后退一步，自上而下打量著她，然后說：“不過你這樣去參加同學會可不行，走，帶你置辦行頭去。”

其實她比較想問他，為什么對她的態度總是變來變去，可是他現在對她這么好，就讓她不太忍心問那么不和諧的問題，她其實還是有些貪婪他的好……這是事隔多年仍無法根除的壞習慣。

所以……功過相抵，就當那天什么都沒發生過吧！

暗戀中的女人……就連看對方替自己挑衣服都是一種無上的享受……高勝楠飄飄然地換著羅正指定的那些服裝，羞澀地將不一樣的自己呈現在他面前，然后頭昏腦脹地不看標價地刷卡……等她意識清醒一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鏡子里那個又青春又可愛的波波頭真的是她嗎？看起來很有市場的樣子誒！

傳說中的同學會——她忽然有些期待了。

肆

原本約好羅正下班后會到高勝楠辦公室接她去參加同學會，但她從五點半等到六點，羅正還是沒有出現，給他手機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心里一急，立刻風急火燎地向他公司趕過去，從他同事那里得知他正在四季酒店談生意。

她一聽剛好是開同學會的酒店，想著剛好可以會合，便立刻趕了過去。

一到酒店大廳，便見以那日超市遇到的牛皮大王為首的一眾人火速迎了過來，個個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對著她前后左右地瞧，又問她怎么是一個人過來的，學長男朋友怎么沒來之類的云云。

“學長他有事，待會就來，”高勝楠得瑟地抬高下巴，用手撥弄撥弄自個兒的波波頭，又拉拉身上的衣服，笑瞇瞇地問那天奚落她的老同學，“這是學長替我設計的造型，你覺得怎么樣？應該比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好吧？不得不承認，和他在一起我連品位都提升了不少。”

那老同學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哼聲說：“這種橋段電視里演得多了，你還真當動漫去cos啊。”她可是準備了十分豐富的“節目”等著他們呢！保證把他們連皮帶骨都給拆得干干凈凈！

就在這時，望眼欲穿中的高勝楠終于看到西裝筆挺的羅正從酒店里走出來，連忙甩下一干人等沖了過去挽住他的手：“學長，你忙好啦？他們在等我們呢。”

忽然被人攔截，羅正有些意外，他低頭看看自己被挽住的手臂，再看看她一臉灰姑娘的羞澀笑容，忽然就皺下眉頭，用力地把手抽了回來。

身后忽然就響起了一陣幸災樂禍的奚笑聲。

高勝楠抬頭不解地望著羅正：“學長？”

羅正冷著臉說：“高小姐，我不是已經說過不想再看到你嗎？你這樣做已經對我造成了騷擾，希望你自重。”

身后的譏笑聲又陡然加劇了不少。

高勝楠沒有心情去理會，只是直直盯著眼前的男人，企圖將他看明白：“學長，你……怎么了？”明明那天是他主動答應陪她來參加這個勞什子的同學會，怎么轉眼又不認賬了？

只聽羅正冷笑了一聲：“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難道那天我話說得不夠清楚？”頓了一頓，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得更為不屑了，“我知道了，是因為那天在超市我好心幫你解圍的事吧？你把我說的話當真了——可是高小姐，你怎么就沒有把我那天在家說的話當真呢？”

她的臉“刷”一下變得慘白，沒有想到他會提到那天在他家的事，這也說明他其實根本記得自己曾經對她做過什么，卻在那天超市的時候裝作什么都不記得在她面前演了一場好戲……可笑的是她竟然還傻傻地以為他說要幫她是真的，原來，不過是為了讓她在更多人面前丟臉而已！

“啪！”高勝楠忍無可忍地往他臉上招呼了一記耳光，“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明明是他找上門要她幫忙找人，明明再他說不要見到她以后她也沒有再去找他，那日在超市，明明也是他自己要挺身而出，為什么到最后……受傷的卻都是她！

挨了一記耳光的羅正瞬時表情變得更冷，眼神像刀子一樣地剜著她：“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我讓你找蕙安，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你以找線索為名不停地用各種理由接近我，我看你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于后邊伸長耳朵的一干八卦女來說，羅正這一番話無疑一記猛料，聽得一個個都夸張地“哇”出了聲——

“原來高勝楠到現在都還在追羅正可是人家根本就對她不屑一顧啊，真是失敗啊！”

“這也就算了，居然還好意思讓人家幫她演一出男追女的虛偽戲碼，真是有夠不要臉！”

“何止！趁著別人正牌女友不在就想趁虛而入的行為才最無恥吧！”

“……”那些人，真是什么話難聽就挑什么講。

可是那些話，高勝楠統統都沒有聽到，之前煞白的一張俏臉此時已然漲得通紅，只是因為他那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真的，被他說中了。她真的有想過的……如果蕙安學姐最后真的離開了學長，那她也許還有機會……或者其實多年后讓她重遇學長，就是老天想再給她一次爭取幸福的機會。

只是她不知道，這種心思被當眾揭穿——會這么難堪。

只是她不懂，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伍

勝楠偵探社辦公室內，高勝楠頂著她的鳥窩頭以及兩輪巨大黑眼圈，對著眼前的資料已經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

到底……要不要去找羅正呢？那天被油燙到的手還在隱隱作痛……酒店那天他說的話還時不時地提醒著她他討厭她的事實，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再去管他的事了！

可是……如果結果和她想的一樣，那也算……情有可原啊……

這邊正愁腸百結，門鈴忽然響了。

看到門外的人，高勝楠臉色變得更奇怪了。

竟然是羅正。

他笑著沖她揚了揚手里的蛋撻：“下午茶時間到。”

她訥訥地將他讓進屋，還是忍不住問：“你……怎么來了？”

羅正一邊進屋一邊不忘扭頭對她笑：“這幾天不見你來蹭飯，所以就過來看看你。”

又一副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她不斷地在心底提醒自己，可能是迷魂陣，小心啊！

見她失神，羅正滿臉關心地問：“勝楠學妹，你怎么了？”

“沒、沒事，”她訕訕地回答，心想，既然他自己找上門來，不如就把想知道的事問問清楚，于是開始斟酌言詞，“最近……你還和蕙安學姐保持著電郵聯絡嗎？”

“恩……”他點頭，接著微微皺起眉頭，“不過她最近好像很忙，總是要隔幾天才回復我。”

“其實……”她看了他一眼，問得有些小心，“會不會是你的記憶不太好，其實她一直都有及時回復你？”

“不可能！”羅正肯定地回答，“雖然我的記憶有時候會比較糟糕沒錯，但關于蕙安的事，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那……”她語氣變得更加謹慎，“你還記不得記得……半年前，你和她一起出國旅游的事？”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沒有和蕙安出國旅游過。”

高勝楠深深看了他一眼，語速變得更慢：“其實……你之前說曾經報過警但是沒有結果，會不會……其實是已經有過結果……只是，你不肯接受？”

羅正臉色忽然大變，刷的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瞪著她大聲地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學長……”她去拉他，被他用力地甩開，他變得有些暴躁，不再像剛才那般溫和，最后，他停在她面前，仿佛要將她吞下去一般地大吼，“連你也想跟那些臭警察一樣說她已經死了是不是？那你告訴我，那些郵件是怎么回事？還有那些飯菜是怎么回事？”

“學長，你先冷靜一點…… ”她小心地，試著將他推坐到沙發上，又給他倒了一杯水，接著，她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自己的手，一點一點拆掉上面的繃帶，讓燙傷的皮膚裸露在他面前，“你還記不記得這個？”

他眉心一皺，一把抓住她的手湊到眼前細看，心臟部位莫名的一揪：“這是怎么回事？”語氣里分明帶著一絲心疼。

這讓高勝楠的心里一暖，她輕輕一笑：“那天我在你家里炸雞塊，你故意把冰塊混在里面。”

他怔怔地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對她做了這樣的事——他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又接著問：“那你一定也不記得那天在酒店，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嘲笑我的事了，對不對？”

羅正懵呆的表情像是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我只記得答應要和你一起參加同學會，但是后面發生了什么……我不記得了。”有時候，他的記憶是會有一些混亂。

“學長……”她輕輕地按住他的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只是在說一件像吃飯一樣簡單的事，希望這樣，他就能容易接受一些……“蕙安學姐，已經……死了。”

羅正忽然就白了臉色，他瞪大眼睛看著她：“你說什么？”

“其實這件事已經有人告訴過你，只是你不肯相信。半年前，你和惠安學姐出國旅游，她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了……可能是這件事對你打擊太大，所以你一直在逃避事實，不肯承認。”

他雙眼已然漲紅：“你胡說！”

“那這個呢？”她從口袋里掏出樣什么東西，塞入他的手中。

一份死亡證明書在他顫抖的雙手間緩緩展開，一個握不住，便飄然落地，他喃喃地搖著頭，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不可能的……不可能！”羅正陡然粗聲暴吼，狠狠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下一秒，身體便仿佛瞬間被人抽光了力氣，懵懵地昏了過去。

高勝楠揉了揉發酸的雙眼，蹲下身子撿起那張紙，慢慢地將它折起。只是眼里的水汽不停地在冒，直到眼前模糊成一片。

“你這樣，太殘忍了。”

身前忽然傳來淡淡的聲音，抬頭，卻見原本昏過去的羅正不知什么時候醒了，一臉冷淡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她深吸了口氣，用手抹掉眼淚，在他的對面坐下，輕聲地說：

“你……是蕙安學姐吧。”

陸

沙發上的男人扯開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竟然這樣也能被你猜到，不簡單。”

高勝楠盤腿坐在地上：“如果換了別人，我也許不敢這么猜……但是學長是我暗戀了整個大學時期的人，所以對他也算有一些了解……”

他冷冷一笑：“何必說得那么遠，你現在不也還是喜歡著他？”

她用手抓了抓頭皮，似乎是默認，接著又抬頭看著他：“所以，你才故意害我被油燙到，又故意讓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因為，你把我當做情敵在處理了。”

“哼。”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地扭開了頭。

高勝楠笑了笑：“我認識的蕙安學姐，可不是這么容易缺乏安全感的人……是因為現在的你沒辦法陪在學長的身邊，所以才擔心會被別人搶走他，對吧？”

“學長說你發給他的郵件是通過國外中轉的，其實學姐你根本不懂那些，你只是使用了學長懂得的技術而已——現在的你就住在他的身體里，對他的了解一定也變得更多了。”

高勝楠去了解過情況，半年前蕙安剛去世的那段時間，羅正曾一度想不開過，身邊的朋友為此都很擔憂，直到后來，不知為什么，他忽然變得不再極端，只是同時也不記得蕙安已經離世的事情，開始不斷地尋找忽然失蹤的女友。

曾經有人試著告訴他事實，但他根本不能接受，脾氣也變得很暴躁，為了不更加刺激到他，他們只好附和了他的說法。

那天在酒店被他嘲笑打擊之后，她也想過以后再也不見這個人不管他的事，只是，心底還是有一些不甘心在作祟，她堅信，自己認識的那個羅正學長，絕對不會以傷害打擊人為樂，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隱情……

這段日子，她忙著各處搜羅消息，也跟蹤過他，確實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線索……于是，便根據所得到的證據做了大膽推測——羅正因為過度受刺激，大腦出于自我保護機制地分裂出了江蕙安的人格——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似乎是猜對了。

沙發上的人一動不動地聽著她的分析，低低地、悲哀地，笑出了聲：“那個笨蛋……一直覺得是他害死了我，所以總是不斷地自責，還把自己逼入了絕境……如果我不告訴他我還活著，他……真的會死掉啊！我只是希望他好好地活著，這有什么錯！”說到最后，已經聲嘶力竭，淚流滿面。

她看著“江蕙安”，輕聲說：“愛一個人，沒有錯。我了解，學姐你只是太愛學長，你只是，太希望他能好好的，我都了解。”

只是，太辛苦了。

明明知道對方就在那里，卻不能守著彼此，不能擁抱親吻，甚至，連見面都是一種奢侈。

學長不知道這些，還抱著希望和期待，可是江蕙安……卻是面對滿滿的絕望，明知是生離，卻還是要努力地為他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為他竭盡所能地做些什么。

學姐——是真的是很愛很愛學長啊……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她問“她”，“讓他活在謊言里漫無止境地等待，真的好嗎？學姐你有沒有想過……讓他知道真相，也許他會很痛，但是傷口有機會愈合，他還會遇到下一次的幸福……”

“你不如干脆說，那個人是你。”“江蕙安”的語氣攸地冷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就是沒法對高勝楠有好感，從大學那時就是這樣，總是覺得，羅正對她和其它所謂的學妹不一樣。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在他提起這個調皮又愛耍賴的學妹時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愉悅表情。

知道羅正找上高勝楠尋找自己以后，她的心情一度很復雜過，一方面，她也希望他能從真相中振作起來，可是想到那個人是高勝楠，想到她會“搶”走自己的男朋友，就又會無法控制做一些事去阻礙，就像那天在雞塊里放冰塊，就像在羅正答應陪她出席后又在同學會當天用言語中傷了她……

不過，是女人的嫉妒而已。

嫉妒她可以和他說話吃飯逛街——那些，她已無法得到的一切……

高勝楠直直地望著“她”，理直氣壯地問：“難道不能是我嗎？我喜歡學長，我會對他好，如果他會喜歡我，如果喜歡我可以讓他忘記過去的傷痛，如果這樣可以讓他比較幸福一些，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接著說：“聽說要治療雙重人格，還要經得次生人格的同意……我知道這樣說很殘忍，但是學姐，我還是希望，你能離開學長，讓他變回一個正常人。”

“她”輕蔑地看著她：“你這是在消滅情敵嗎？”

“不，”高勝楠坦然地回視，“學姐你——已經不具備成為我的情敵的條件了。我已經告訴了學長你已經去世的消息，不管怎么樣，他會慢慢地接受這個事實，那么你的存在除了讓他成為別人眼中奇怪的人，沒有其它任何意義。”

“你在威脅我。”

高勝楠搖頭：“我只是和你愛著同一個人。”

良久，逼視高勝楠的江蕙安緩緩地笑了，她說：“高勝楠，沒想到最后，還是你贏了。”

“其實，在很多年以前，你就已經被我當成情敵對待了……阿正曾經告訴我，你曾經為了讓他答應和你一起參與人物專題糾纏了他很久，要是換做別人，他早就不耐煩了，可是最后，他不僅答應了你，還笑著對我說，這個姑娘，真是固執。結果，你還真就固執地喜歡了他這么多年。”

即使我決定離去，也不是因為我認輸，而是我愛他，希望他能過得更好。可是高勝楠，我有太多遺憾，最遺憾的，是連親口和他說聲再見，都沒機會。

高勝楠低下頭，假裝沒有看見她的眼淚，自己卻不爭氣地酸了眼眶。

學姐，對不起。

柒

仿佛睡了很久，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面那個女人給他寫了長長的郵件，為他做了許多愛吃的菜，轉身對他笑顏如花。

窗外陽光明媚，他怕驚醒這宛如夢境的相遇，小心地向她靠近，然后當他來到她的面前，眼前的人卻忽然變了張臉，笑逐顏開地喊他：“學長！”

畫面陡然跳轉，有個綁著馬尾的姑娘成天地跟在他的身后——

“學長，讓我參加下期的專題吧！”

“學長，請我吃塊雞排吧！”

“學長，愚人節被騙不能生氣啊，不然學姐可就不喜歡你了……”

“……”

他每每總是哭笑不得，但她卻也不知不覺地變成了除了蕙安以外比較重要的存在……和蕙安吵架以后，會想聽這個學妹講點笑話；偶爾一起趕校對加夜班，也習慣了帶她去吃一點夜宵再送她到宿舍樓下……

沒有想到畢業以后還能再遇見，其實那天叫出她名字的時候，心底是有一些欣喜的。而她也不負所望，也總是屁顛屁顛地跟上來，蹭上蹭下——他其實，是有些樂在其中的。這段時間他已經為蕙安的事煩惱太多，她的出現，對他來說，是一件徹底的好事。

可是，如果被蕙安知道……會不高興吧？讀書的時候，她就已經不高興他和勝楠走太近了……

想到蕙安，腦海里忽然冷不丁跳出一個聲音，不停地反復對他說：“蕙安學姐已經死了！”

“啊！”他陡然一聲驚叫，從夢境中驚醒，同時驚醒了伏在床邊守著他的高勝楠，“學長你醒啦！”

“勝楠……蕙安呢？”他呆呆地問她。

“學長……”

他按住忽然開始疼痛的頭：“我記得……我帶她出國去旅游，然后、然后……”發生了意外，她推開了他，但是自己卻……

他怔怔地抬起頭望著她：“蕙安……真的……死了？”

她別開臉，艱難地點了點頭：“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

“半年……”他呢喃著，恍惚著，只覺得竟然恍然隔世。

“可是學長，”紅著眼眶的高勝楠忽然又轉回頭握住他冰涼的大手，“學姐不在了，還有我啊！”

“勝楠？”

她的臉早已漲得通紅，也許現在并不是說這些的時機，可是她怕自己現在不說，下一次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勇氣：“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我其實……從很久以前就、就喜歡學長你了……所以……可、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過去那個綁著馬尾的姑娘，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喊著“學長”。

End

三個月后。

墓碑前，男人獻上一束鮮花，照片上的女子，仍然笑靨如花。然后，他向她敘說一些近況，有時笑，有時嘆。

身邊的女人終于聽得不耐煩，抓著頭皮埋怨：“學長你太羅嗦了，學姐耳朵都要被你念出繭來了啦！”

男人看了眼身邊的女人，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我還沒跟她說你都是怎么壓榨我的。”

女人立刻瞪大眼睛：“我哪有壓榨你！那是我對你滔滔不絕的愛慕之情，那是我對你綿綿不絕的追求啊！學長，看在我喜歡了你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從了我吧！”

“……對了，晚飯吃什么？”

“晚飯？我最近學會了番茄燉牛肉，要不要試試？”

可惡，又被轉移話題了啦！

嗚嗚，學長好難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