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散文詩《雪》,精煉而雋永。細細讀來,好似一杯香醇的濃茶,讓人口齒留香,回味無窮。那么,作者究竟是用了什么“鬼斧神工”才釀出這么優秀的文章的呢?其實對比手法的運用是本文最大的特色。“滋潤美艷的”江南的雪就如“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秀氣女子,壯美的朔方的雪正像“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的健壯漢子,作者以鮮明的形象對照展示“美女”“壯漢”特色,給讀者以美的享受、心靈的愉悅、靈魂的滌蕩!本文通過巧用對比,收到了相反相成的藝術效果。
一、美艷與樸實
為了讓讀者領略到江南的雪這位女子的“美艷”,作者如畫家一般,以豐富的色彩描繪出一幅絕妙的畫卷:雪野中,一片潔白的背景上,點綴著“血紅的寶珠山茶,白中隱青的單瓣梅花,深黃的磬口的臘梅花;雪下面還有冷綠的雜草”,“血紅”“白”“青”“深黃”“冷綠”……這位美女被繽紛的色彩裝點著,一點也不做作,她的美艷具體化了。接著作者又以“仿佛看見”“聽得”蜜蜂們忙碌地飛著、鬧著,為她的“美艷”平添了許多生機。江南的雪這位女子不僅美,而且美得有活力,有情趣:瞧“孩子們呵著凍得通紅,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個一齊來塑雪羅漢”。在大人們的幫助下,最后雪羅漢“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紅地坐在雪地里”了。這歡樂、這情趣都一齊融入“滋潤美艷”的江南的雪這位女子身上,怎能不讓人魂牽夢縈?
朔方的雪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它既沒有江南的雪的滋潤美艷,更無奇花異草相伴,但卻有著獨立不羈、昂揚向上的性格,是一個樸實的壯漢。你看,“在無邊的曠野上,凜冽的天宇下”,“在紛飛之后,卻永遠如粉,如沙,他們決不粘連,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這樣”。確實,它就是這樣,色彩簡單,雪白一片;給人一種枯燥單調、孤獨蒼涼的感覺。這種孤獨也映現出了作者“荷戟獨彷徨”的身影。確實,朔方的雪是樸實的,可正是這種樸實,卻讓它的形象更加高大,又怎能不讓人對他肅然起敬呢?
二、靜與動
江南的雪這位女子,寧靜秀雅,宛如一幅靚麗的工筆畫:看,“極壯健的處子的皮膚”作者通過比喻的修辭手法化抽象為具體,寫出這位女子的白皙光澤,柔嫩細膩,身著色彩斑斕的服飾,令人贊賞,深深吸引住讀者。“第二天,還有幾個孩子來訪問他;對了他拍手,點頭,嬉笑。但她終于獨自坐著了。”寫出孩子們“訪問”她,對她“拍手”“點頭”“嬉笑”,四個簡短的動詞,將孩子們天真活潑的形象描繪得生動,和諧,美妙;同時也襯托出這位女子的文靜秀雅。
朔方的雪這位硬漢,與江南的雪恰恰相反。你看,“旋風忽來,便蓬勃地奮飛,在日光中燦燦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霧,旋轉而且升騰,彌漫太空,使太空旋轉而且升騰地閃爍”。它以巨大的旋風為動力在“蓬勃地奮飛”,在陽光中“燦燦地生光”,好似玉龍騰空,有一股擎天撼地的力量。這力量如安塞腰鼓“一捶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那種撼天動地、銳不可當的氣勢深深震撼著讀者,使讀者從這位硬漢身上看到了偉人不屈不撓的人生觀。
三、柔與剛
江南的雪是柔美的,你看,“晴天又來消釋他的皮膚,寒夜又使他結一層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樣,連續的晴天又使他成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盡了。”最后,這位美艷的女子在大地的懷抱中永遠地消失了。江南女子是柔弱的,美麗卻經不起半點風霜,給人一種遺憾之感。但誰又能說這不是另外一種美麗呢?
朔方的雪卻“永遠如粉,如沙”“決不粘連”。“永遠”“決不”兩個詞,簡潔精準,由表及里,一下子就把朔方的雪這位硬漢永不屈服、勇往直前的剛強氣節表現出來,讓讀者留下戰時英姿的剪影。“旋轉”“升騰”“彌漫”“閃爍”進一步形象地刻畫了其堅忍不拔、剛強不屈的特點,硬漢的形象也就立體化了。這不正是先生的寫照嗎?
作者正是通過這三個方面的對比,寫出了江南的雪的美艷、安靜和柔和,朔方的雪的樸實、好動和剛烈,作者對江南的雪、朔方的雪的描寫,始終相映成趣,卻各有特色,江南的雪滋潤美艷,絢麗有趣,但給作者的感覺是不能持久;朔方的雪孤獨,卻永遠如粉、如沙、決不粘連、蓬勃地奮飛;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從中讀者不難感受到作者對朔方的雪的尤其欣賞,讀完后,更覺得有一股浩然之氣,蕩人心胸,開人眼界,使人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