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自然,最廣義的是指自然界、物理學宇宙、物質世界以及物質宇宙,我們所說的自然通常取其自然界的現象及普遍意義上的生命之意。自然界是一個生生不息、存亡與共的生態循環系統,一個方面出了問題,就會影響到整個世界。“在世界上,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是平等的。”人類不能憑借自身的優勢,無視其他生物的生命權利,將自己的歡樂建筑在它們的痛苦之上,任意虐待捕殺它們。關愛每一個動物,每棵樹木,尊重其他物種的生命,與它們和睦相處,這世界才會變得更加美好。如果你愿意,請卸下紅塵的重負,讓心靈回歸自然,為自己找尋一處寧靜的港灣。
選文1
觀 風
□[英國]羅杰·阿斯克姆
觀風,一個人要用眼睛來看,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風的屬性如此虛無而又縹緲;不過有一回我卻得到這種親身體驗,那是四年前大雪飄落的時分。我騎馬經過洼地上段通向市鎮橋的大路,這條路過去是徒步旅行的人走出來的。兩旁的田野一望無際,積雪盈尺;前一天夜間凝結起薄薄的霜凍,所以地面的積雪變硬結冰了。早晨陽光普照,燦爛明媚,朔風在空中呼嘯。一年到了這個時候,風已是凜冽侵骨了。馬蹄陣陣踏過,大路上的積雪就松散開來,于是風吹雪飄,席卷而起,一片片滑落在田野里。徹夜霜寒地凍,田野也變硬結冰了,因此那一天風雪飛舞,我才有可能把風的屬性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我懷著十分喜悅快樂的心情把它銘記在心,如今我更是記憶猶新。時而風吹過去不到咫尺之遙,極目遠眺,可以看見風吹雪花所到之處;時而雪花一次就飄過半邊田野;有時雪花柔緩瀉落,不一會兒便會激揚飄舞,令人目不暇接。而此時的情景我也有所感知,風過如縷,而非彌漫天地。后來我竟看到離我二十來步的一股寒風迎面襲來,然后相距四十來步的雪花沒有動靜。但是,地面積雪越來越多之后,又有一縷雪花,就在同一時刻,同樣地席卷而起,不過疏密相間。一縷雪花靜止不動,另一縷則疾飛而過,時而越來越快,時而越來越慢,時而漸漸變大,時而漸漸變小,縱目望去,盡入眼簾。飛雪不是劈面而來,而是忽而曲曲彎彎,忽而散漫交錯,忽而團團旋轉。有時積雪吹向空中,地面一無所遺,不過片刻又會籠蓋大地,仿佛根本沒有起風一般,旋即雪花又會飄揚飛舞。
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兩股飄然而來的雪花一起飛揚,一股由西向東,一股北來東去。借著飄雪,我看見兩股風流,交叉重疊,就像是在兩條大路上似的。再一次,我竟聽見空氣中風聲吹過,而地面一切毫無動靜。當我騎到萬籟俱寂之處,離我相隔不遠的地方,積雪竟是無比奇妙地向風披靡。這番體驗使我更為贊嘆風的屬性,而不只是使我對風的知識有所了解;不過我也由此懂得了風中的人們打獵時失去距離不足為奇,因為風向變幻不定,視線便轉向四面八方。
(楊自伍/譯,選自《英國經典散文》)
含英咀華
這篇散文語言優美,描寫細膩,再現了風雪飛舞的生動情景,謳歌了大自然的美妙神奇。在朔風的吹動下,雪花好似在田野狂歡,時而飛旋,時而靜止,時而散漫,時而交錯,真可謂變化多端。變幻不定的風向左右了雪花的軌跡,創造了冬日的奇妙美景,令人目眩神迷。作者抓住了事物的特點,善于運用白描手法,使文章富于畫面感,意趣盎然,自然天成,讀來不禁令人浮想聯翩,怦然心動。
選文2
樹林里的上帝
□史鐵生
人們說,她是個瘋子。她常常到河邊那片黑蒼蒼的樹林中去游蕩,穿著雪白的連衣裙,總“嘀嘀咕咕”地對自己說著什么,像一個幽靈。
那兒有許多昆蟲:蟬、蜻蜓、蝸牛、螞蚱、蜘蛛……她去尋找每一只遇難的小蟲。
一只甲蟲躺在青石上,絕望地空劃著細腿。她小心地幫它翻身。看它張開翅膀飛去,她說:“它一定莫名其妙,一定在感謝命運之神呢。”
幾只螞蟻吃力地拖著一塊面包屑。她用樹葉把面包屑鏟起,送到了蟻穴近旁。她笑了,想起一句俗話:天上掉餡餅。“它們回家后一定是又驚又喜,”她說,“慶祝上帝的恩典吧!”
一個小伙子用氣槍瞄準著樹上的麻雀。她急忙撿起一塊石子,全力向樹上拋去。鳥兒“撲棱”飛上了高空……幾個老人在河邊垂釣。她唱著叫著,在河邊奔跑,魚兒驚惶地沉下了河底……
孩子們貓著腰,端著網,在捕蜻蜓。她搖著一根樹枝把蜻蜓趕跑……這些是她最感快慰的事情。自然,這要招來陣陣惡罵:“瘋子!臭瘋子!”但她毫無反應。她正陶醉在幸福中。她對自己說:“我就是它們的上帝,它們的命運之神。”
然而,有一種情況卻使她茫然:一只螳螂正悄悄地接近一只瓢蟲。是奪去螳螂賴以生存的口糧呢?還是見瓢蟲死于非命而不救?她只是雙手使勁地揉搓著裙子,焦急而緊張地注視著螳螂和瓢蟲,臉色煞白。她不知道該讓誰死,誰活。直至那弱肉強食的斗爭結束,她才頹然坐在草地上。“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上帝。”她說。而且她懷疑了天上的上帝,他既是苦苦眾生的救星,為什么一定要搞成這你死我活的局面?
她在林中游蕩,“嘀嘀咕咕”的,像一個幽靈。
一天,她看見幾個孩子用樹枝撥弄著一只失去了螫針的蜜蜂。那只蜜蜂滾得渾身是土,疲憊地昏頭昏腦地爬。她小時候就聽姥姥講過,蜜蜂丟了螫針就要被蜂群拒之門外,它會孤獨地死去。蜜蜂向東爬,孩子們把它撥向西;它向西爬,又被撥向東。她走過去,一腳把那只蜜蜂踩死了。她呆呆地望著天空……
她從此不再去那樹林。
(選自《史鐵生散文選》)
含英咀華
這是一篇富有極強童話色彩的文章。小說主人公行為怪誕,被人們稱為“瘋子”。她常常游弋于樹林,同情自然界的一切生靈,并想盡辦法全力施救。她像上帝一樣幫助弱小者,在幫助的過程中獲得快樂,找尋到自我價值。無可置疑,她身上充滿著美好善良的人性,她悲天憫人的情懷值得歌頌,但她的偏執行為卻令人費解。在結尾殘酷的事實面前,她終于明白:大自然本身就是弱肉強食的一個系統。在大自然中,弱者必定會被淘汰;只有強者,才能在這殘酷的世界里生存。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別人的命運,一個人真正的上帝只能是他自己。所以我們做任何事都不必太刻意勉強,一切順其自然也許會更好。
選文3
燈下草蟲鳴
□潘纖云
倚燈夜讀,有蟲聲自院角黃菊叢內傳來,時停時續,忽高忽低,帶點詩詞里的平仄音律,不緊不慢地在秋夜里彈唱。“燈下草蟲鳴”,想著這幾個字,指尖慢慢滑過書頁,伴著秋蟲的淺吟讀書,心內竟是溫暖得很。
古人說,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這四種聲音里,春夏的鳥聲蟬聲過于激烈,浮躁張揚了些,冬天的雪聲又過于清寂孤寒,會勾起人的憂傷往事。而端坐在秋蟲聲里,聽蟲們一唱三嘆的唧唧聲,繁復變幻,清越激昂,猶如詩人們的高雅聚會,心內不由自主地跟著柔情起來,或捧卷展讀,或邀友煮茶,才不負這詩意秋聲。
“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遠古的《詩經》里描述了季節的轉變。西風起,月冷霜寒,蟲鳴斷續,伴著搗衣的砧聲,夜風中的簫聲,思婦遠望征人,蟲語的低吟亦如她的心聲:唧——唧唧——,分明是“盼——盼啊”。她仰頭觀天,雁陣穿過暗夜的云朵長鳴而過;俯首看地,草叢里秋蟲聲聲低語,天地間響徹它們的叫聲,大雁知道南飛,蟋蟀知道歸家,良人又在哪里?她的身影在秋燈里愈發孤凄。
這種意象定格在詩書里,便是一幅幽凄傷情的畫卷,也是文學里的抒情美,讓人回味無窮,如葉圣陶所言,蟲聲會引起勞人的感嘆,秋士的傷懷,獨客的微喟,思婦的低泣,這是無上的美的境界。但我覺得常人世界里的秋蟲聲,又是另一番自然詩篇。幼時在一鄉下親戚處,跟著嬸嬸去田野里守秋。我們爬上木柱搭成的高高的草棚,田野里的作物盡現眼底,花生山芋玉米等,黑黝黝的藤蔓輪廓伏在野地里,四野澄明,遠處飄來新稻的清香。嬸嬸略有睡意,讓我注意有無田鼠野獾的出沒,我瞪大眼靜靜聆聽,耳中灌滿的卻都是蟲聲,分不清哪是蟋蟀,哪是螞蚱,哪是蟈蟈……有的聲若大提琴,有的若豎琴,有的若風笛,仿佛一場絕妙的交響曲,此起彼伏地響個不停。當時頭頂上有金黃的秋月,田野中有成熟的莊稼,草棚里有醒著的我,田野為舞臺,音樂會浩大隆重,我們都是蟲們的肅穆聽眾。那晚我被這秋之天籟所著迷,直至黎明方才睡去。
有時覺得,塵世蕭瑟的秋里,因了蟲音而生動起來。一個秋夜經過小區的桂樹下,聽幾個女子唱小曲。她們都是鄉下來的保姆,夜晚得閑,唱一些做姑娘時的俚曲消磨時間。在桂花香的包圍中,我坐在她們中間,陶醉地聽。其中一個唱著唱著,卻突然靜默下來,發現她眼里有淚花閃爍。問原因,她說,聽到草叢里的蟲子叫,想起年輕時一個秋天的晚上,和鄰村的二牛哥在田埂頭唱《摘石榴》,當時蟲子就這樣唧呀唧呀地叫個不停。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澀笑意,又繼續唱:“聽說下揚州正中我心頭,打一個包袱跟上你就走……”她有沒有和她的二牛哥下揚州,我沒有問,但陣陣的蟲鳴聲,讓她的愛情在回憶里倏然喚醒,回到某個美好的時刻,已使得這個秋夜溫馨滿滿。
我鐘情秋天的蟲聲,是因為它們譜在大自然里的音符,更能令我的內心充滿寧靜。我品味著劉墉《點一盞心燈》里的這句話:“秋蟲聲就是要這樣聆聽的,在那細小的音韻中去感觸,即使到了極晚秋,只要以心靈觸動,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微微的音響。”我通常在這樣的細小音韻中,一杯滾燙的熱茶,一本心儀的書,在窗前的燈影里閱讀。窗外的草叢里,秋蟲們在吟唱,它們的話語和我心靈的聲音一起相匯合,那是無比美妙的體驗。
(選自《散文》2011年第2期,有刪改)
含英咀華
每至秋夜來臨,燈下的草蟲便會忽高忽低,有節奏地鳴叫。這些奇妙的生命鳴叫,是大自然的音符,是來自天堂的歌吟。這靜夜的歌唱,是在傾訴著生命的每一絲愉悅,表述著世間的每一種情態。靜聽著燈下草蟲鳴,世間的是是非非遠去了,在悠然神會中我們的心靈與永恒的大自然漸漸相契相融。文章巧妙運用比喻、擬人、排比等修辭手法,句式靈活,語言典雅,富于音樂的旋律美,讀來朗朗上口;且大量引用的詩詞名句,使文章文采斐然。另外,文章情思氤氳,敘寫出掩藏在人們內心深處的共同情愫,讀來格外感人。
【惠軍明/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