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易脆的輿論業態

狄更斯在《雙城記》中這樣寫道：“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就2011年的中國互聯網而言，這是一個充滿嘈雜的年代。信息在成為社會紐帶的同時，也由于其本身的不確定性和不對稱性，造成社會結構的極度脆弱。網絡改變了傳統社會相對穩定的金字塔結構，以微博為代表的“自媒體”成為網絡傳播最活躍的主體，其典型的碎片化傳播充滿著不確定性和不可預見性。《紐約時報》稱：“微博是觀察中國正在發生什么的實時觀測體系。”“要了解今日之中國，一要線下調查，二要上微博。”面對撲面而來的微博，要熱情擁抱，也要冷靜觀察；要激情行動，也要理性把握。

媒介的易脆：冷媒介傳遞熱信息

微博傳播是復雜網絡的傳播，過程是混沌的，推進是對稱破缺的，路徑是分形的，效果是涌現的。相較于傳統社會有序的“低熵”，微博使得社會短暫地向無序、失范狀態的“高熵”狀態轉變。

一種能夠成為趨勢和潮流的技術形態，是它解決了人們通訊中的某一種基本應用需要。門戶網站解決了一站式消費需要；搜索引擎解決了對海量資訊有效選擇；即時通訊解決了隨時隨地點對點溝通需要；博客解決了自我表達需要；SNS便利了同緣同道的聚合關聯；微博則提供了向無限社會群體喊話和廣播的手段。集IM、BBS、SNS某些特征于一體的微博產品形態，以其對關系型內容和內容型關系的雙向構建提供了實現從網絡資源到現實資源調動的更多可能性。

加拿大傳播學家麥克盧漢在傳世經典《理解媒介》一書中，將媒介劃分為冷媒介和熱媒介，并有“冷媒介傳遞熱信息；熱媒介傳播冷信息”結論。熱媒介具有“高清晰度”，而冷媒介只有“低清晰度”，留下較多的空白讓接受者補充。微博是典型的冷媒介，給網民留下了足夠的參與空間。這是微博在中國社會迅速膨脹的重要原因。但“低清晰度”這一特性進一步強化了微博的碎片化、垃圾化和虛假化。據估算，微博中80%的信息為個人瑣碎私事，不具備傳播價值，反而帶來巨大的資源浪費，大大降低了微博作為媒介的傳播效率。

業態的易脆：數據流難以轉化為現金流

任何互聯網業態沒有清晰的盈利模式是非常危險的。當前，微博的盈利模式是什么，是否可以構建盈利模式的上層建筑，這是必須回答的緊迫問題。微博屬于基礎設施，構建的是一個市場、一個社區，賺錢的是社區里的商鋪，那么這些商鋪從何而來？如果不能發揮微博的協同效應，就無法把控整個微博生態鏈。要圈住用戶必須是社區，而不是媒體，那么微博要從媒體轉型社區到底有多大的難度？可以說，微博是一場持久戰，盈利能否見到曙光是個未知數。

微博鼻祖Twitter因為Facebook等社交網的崛起而面臨江河日下的窘境，2011年的經營也并不景氣。國內兩家微博“巨頭”——新浪和騰訊競爭白熱化，雙方投入巨資進行著持久戰。這是一場看不清未來的高風險競爭，很可能將公司拖入財務危機的泥潭。網絡社區發展歷程就是前車之鑒。以天涯社區為代表的國內大型論壇定位為以時政話題為中心，盡管曾經因巨大的流量而無限風光，但長時間管涌的流量和人氣沒有轉換成網站自身的經濟效益。隨著新載體的快速切換，面臨十分嚴峻的轉型挑戰。相反，搜房網、19樓社區等，有效結合了商業運營，卻在發展中快速壯大并收益頗豐，不僅固化了自己的經營模式，對抗擊如微博等新載體沖擊的能力顯著增強。

群體的易脆：“弱”自律暗藏“高”風險

微博是開放式劇場，微博是情緒媒介，微博也是叢林，揭丑者如狼似虎。微博中彌漫著濃烈的“民粹主義”，這是一種極端平民化的“大眾式狂歡”，它不在乎事情本身的是非，只在情緒的宣泄；它不在乎理性的思考，只在意眾人一時的喝彩。馬克思說，“自由是對必然的認識”。微博自律的弱化時刻刺激著管理部門對微博的政策導向，可能導致嚴重政策風險。

微博的海量信息對網站和管理者都存在巨大的安全風險。按目前新浪微博日均上億轉發量計算，落實“先審后發”要求就需上萬人的監看隊伍。事實上，網站幾百人的專職審核員已是一筆巨大的負擔。由于缺乏嚴格的人工篩選和把關，微博網站的無意義信息越來越多，并呈泛濫趨勢。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成為一座龐大的信息垃圾站，甚至成為謠言的溫床。

微博的評論跟帖量大、過濾難的問題，也導致巨大的監管漏洞，有害信息正突破社會可承受的底線。在今年2月，“@重慶市政府新聞辦公室”政務微博有條微博很火，短短幾個小時，轉載5萬余次，評論1萬余條。面對鋪天蓋地的不當評論，既不敢關閉跟帖，又不能有效過濾，僅有的一名工作人員處置乏術。任何一種事物，當既無有效他律，又無法自律時，無疑于把自己送到了懸崖。

時空的易脆：下一個掘墓者是誰？

美國有影響力的社交網站多具有跨國度的異地傳播效應。Twitter總部在美國舊金山，而其用戶最多的國家卻在南美與南亞。從用戶區域分布來看，美國主要社交網用戶數量排在前面的多是發展中國家，特別是在一些較為動蕩的國家或區域受到歡迎。如Facebook在突尼斯與土耳其， Twitter在巴西與委內瑞拉。國外社交網站巨頭的用戶地域分布令人警醒，我國微博的拓展空間在哪里？

從時間跨度上看，一種傳播媒體普及到5000萬的用戶，收音機用了38年，電視機用了13年，互聯網用了4年，微博用了14個月。網絡載體的轉換周期越來越短，微博的下一個是什么？相信，它會比微博埋葬網絡社區來得更快！

運用和發展微博的思考

在認識論上，復雜思維是解讀網絡傳播規律的思想基礎。美國科學哲學家托馬斯·庫恩說：“特別是在公認的危機時期，科學家們必須轉向哲學分析，作為解開他們的領域之謎的工具。”復雜性思維告訴我們，網絡傳播的偶然性和無序性正是網絡傳播的精髓所在。如果說，相對論消除了關于絕對空間與時間的幻想，量子力學打破了關于可控測量過程的牛頓范式的夢想，復雜性則消除了拉普拉斯關于決定論范式可預測性的幻想。在網絡社會，網絡形態不是簡單的非此即彼。如何面對微博，有幾點思考。

不忽悠微博，不被微博忽悠。微博不是萬能，但忽視微博萬萬不能。面對微博要真懂、真信、真用，用微語言引領微時代，用微素養引導微民意，用微官德培育微公信。同時，面對微博行動但不激動，不要被微博的形式和碎片所綁架。可以適當的“親”、“有木有”，但絕不能沉迷其中，舍本逐末。其實，重要的不是你上不上微博，而是你對微博的態度。以開放的姿態擁抱微博，就能擁抱一切新事物。

現實工作要釜底抽薪，用好微博是錦上添花。網上問題都有其現實基礎。不論是建設新聞網站、開展網絡問政還是發展政務微博，其目的都是更好開展工作。就輿論引導而引導，不過是揚湯止沸；解決好現實問題才是釜底抽薪。微博作為一個工具和平臺，能為開展工作錦上添花。只為微博而微博，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新浪老總曹國偉從2009年9月14日發第一條微博以來，共發881條微博，平均每天1條；騰訊老總馬化騰從2010年3月24日發第一條微博以來，共發了508條，平均每天0.7條。國內兩大微博巨頭老大不可謂不重視微博，但在現實中，微博絕不是生活的全部。其實，讓微博回歸社交、娛樂和個人自我表達的本來面目就好。當前，新浪微博的時政話題人氣可能高于騰訊，但從可持續性發展來看，以生活、娛樂類話題為主導的騰訊微博更體現微博本質，可能比新浪微博更具有健壯性、持續性。

微博引導輿論，微博也需引導。當前微博深刻影響輿論走向，但微博還是一個新生的幼兒，盡管朝氣蓬勃，也還在蹣跚學步。“可信賴性”和“可擴展性”是當前微博亟須解決的問題。因此，不管是研發者，還是運用者都需共同努力改善微博的業態功能，修正其存在的不足，引導其健康成長。作為主流的政務微博更需增強發展微博業態的話語權，為微博的標準和軌跡導向定位。

（作者系重慶市互聯網新聞研究中心主任）

責編：譚 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