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雅一直想要一部手機,班上只有她沒有手機了。每次看到同學玩手機時,她就想,在中學時代,自己可能會因為沒有手機而缺少一些值得回憶的故事吧。但靜雅還是想到了一個彌補的辦法:寫日記。她選了一個粉紅色的記事本。
靜雅的日記中,有一部分是寫父親的。那個腿部有殘疾的男人,每天為街上的小門臉派送報紙。暑假里,靜雅透過窗子多次看到父親的后背被汗水打濕。于是,靜雅要在暑假幫父親送報紙。父親早知道女兒的心事,便答應下來,還說只要每天送200份,就能得到20元錢獎勵。靜雅高興壞了,心想只要整個暑假堅持下來,加上自己積攢的零花錢,就能買一部屬于自己的手機了。
在靜雅的日記中,他還寫了同班的一個高個子男生,他叫凌松池,高一下半年轉(zhuǎn)來的,頭發(fā)長長的,鼻梁高高的,帥氣逼人,但他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天生的冷酷樣。靜雅第一次聽到名字,還以為是個日本人。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打球,而籃球場邊的拉拉隊中總有班里女生抱著一件咖啡色的短袖,那是凌松池的。
靜雅在日記中說,自己啥時候能抱一下啊,哪怕一次。可不知為什么,矜持的靜雅寫完這句話,又給涂掉了。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發(fā)生。
暑假來了,靜雅的送報計劃也開始了。
靜雅從一樓的儲物間推出了一輛舊三輪車,那是媽媽生前在菜市場賣菜用過的。靜雅擦洗干凈,父親把門口這條長街200份報紙放上車子。靜雅就這樣開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街道盡頭,就是靜雅的學校,學校的報紙也歸靜雅派送。門衛(wèi)大爺一邊夸贊她,一邊接過報紙。當靜雅轉(zhuǎn)身時,忽然看到操場上有個熟悉的身影——凌松池。她看到,那幾個打籃球的男生還在怪怪地笑著,只有凌松池沒有。他抱著球站在那里,朝靜雅這邊看。
當晚,靜雅在日記里說那個“日本人”看了她!寫完,她還嘲笑自己。
父親回來,高興地在一個本子上記下“7月12日,靜雅20元”。靜雅微微笑,就這樣,第一天結(jié)束了。第二天,靜雅往學校送報紙時,特意往操場看了一眼,凌松池依舊在打籃球。看到靜雅騎三輪車經(jīng)過,他像上次一樣,朝這邊看了好一會兒。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于是,除了送報紙,靜雅多了一件事:往操場上看是否有凌松池的身影。一周后,靜雅再經(jīng)過時,看到操場上除了那幾個打球的,沒有凌松池的身影。她松口氣正要離去,忽然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正是凌松池!
他頭發(fā)濕濕的,有幾滴汗珠掛在發(fā)尖上。靜雅低著頭,剛要從一側(cè)過去,凌松池說:“等等,我轉(zhuǎn)校來不久,朋友也不多,能告訴我你的手機號嗎?”靜雅心想,自己有幾次拿著父親的手機到學校,肯定被這家伙看到了。于是,她停下車子,頭也沒有轉(zhuǎn),輕聲說道:“嗯,現(xiàn)在還不行!”說完,就加速奔去。
那晚,靜雅睡夢中臉上還掛著笑容。
靜雅再送報時,在學校那段路上,她蹬車速度要比平時慢得多。因為,她想再被那個人攔住,說點其他的什么,而不是索要號碼。
時間悄然而逝,暑假很快就要過去了。開學前一周,父親給靜雅買了一部手機。
開學初,大家忙忙碌碌,可操場上依然有凌松池打籃球的身影。一個大課間,靜雅趴在欄桿上向操場觀望。她似乎一直在等,等那個人像暑假那次一樣,向自己索要號碼。靜雅心里一動:為什么非要等呢,自己為何不主動去問他的號碼呢?想到這,靜雅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居然真的離開了欄桿,向操場走去。
凌松池的同伴看靜雅走過來,都笑著離開了,只有凌松池抱著球站在那里。靜雅有些不自然,凌松池笑笑,不說話。靜雅握握拳頭,終于鼓起勇氣,問道:“能……給我你的手機號嗎?”凌松池安靜了幾秒鐘,然后甩了一下頭發(fā),說完號碼后,微笑著留給靜雅一個帥氣的背影。靜雅知道,凌松池的號碼是她存的第一個同學號碼。那么,這人生的第一條短信該發(fā)什么內(nèi)容呢?
等上課時,靜雅沒心思了,她想了半天,終于打出來一行字:你能教我打球嗎?發(fā)完后,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凌松池有什么反應。靜雅正在等待,忽然,教室傳出一陣短信鈴聲。老師放下課本,厲聲呵斥是誰的手機,上課怎么不關(guān)機?靜雅本以為凌松池會站起身,哪知,卻是和凌松池一起打籃球的同桌!老師走到凌松池的同桌前,拿起手機一看,立刻問這是誰發(fā)來的。同桌支吾半天也沒有說出到底是誰,因為他不知道那個號碼是靜雅的。
靜雅的心一涼到底。
放學時,凌松池和同桌耳語了幾句,然后對著靜雅笑起來。那是嘲笑嗎?對,是嘲笑。靜雅想到的第一個詞語就是嘲笑。她覺得很委屈,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下。
回到家,父親已做好了晚飯。靜雅剛吃幾口飯,短信忽然來了:對不起,暑假那次,是我和同桌打球時打的賭,我說我能要來你的號碼,結(jié)果沒要來,我輸了,所以你跟我要號碼時,我故意把同桌的號給了你,是想捉弄他。希望你不要介意。這是我的號碼,多聯(lián)系!
靜雅都明白了,但她沒有回復。想起這個夏天,想起這個有關(guān)夏天的心事,她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平復心底那些小躍動后的坦然和明了。
臨睡前,靜雅在日記里罵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寫完后,把那個粉色日記本鎖好,又調(diào)皮地把鑰匙丟進了垃圾桶。她要讓這段粉紅色插曲永遠塵封……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