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美好

在晨曦初露前，鄉村的夜屬于藍色。夜睡了一宿，最先醒來的是灶旁的燈光。湊近了看，木門的縫隙冒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汽，是母親在煮菜粥。我做的夢里總有母親那忙碌的身影，噼噼啪啪柴火的聲音，還有那一碗熱氣騰騰的菜粥。

父親從田里回來，帶回在雞場“熬夜”的黃狗。露水在父親的頭發上，眉毛上，手臂上，在渾身冒著熱氣的狗的鼻尖上。我們一家三口便在這時候齊齊地坐在門檻上，和鄰居們嘮著各樣的家常。

父親吃菜粥很有意思：先是用筷子在碗的邊緣抹兩下，然后用手捂著碗吁一口氣，接著再重復。我便學著父親的樣子，于是我們三人呼出的氣便悠悠地飄著，飄到一起合成一個大大的圓圈。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記憶。

菜粥算是鄉下最常見不過的粥。只要前一天剩下些菜湯菜葉，第二天母親一定會讓一家人捧上菜粥。碎的葉，晶瑩的米粒，若是再下幾個米團，恐怕就可以叫“白玉翡翠”了。零星的油花映照出生活的美好。

珍藏美好，我所說的美好就是和父親母親坐在門檻上，一起喝粥的美好情景。

離開家，到遠方求學，母親也隨我一同離開了家。當我提出要喝菜粥時，她毫不猶豫就應允了。可是這粥喝到嘴里卻全然沒有了滋味。母親的手藝沒有變差，而我卻沒有了品嘗的閑情。難道我的心里珍藏的只有菜粥的味道嗎？我想是缺了什么，或許缺了父親滋滋地喝粥的聲音，缺了醒來時噼噼啪啪的柴火聲，缺了冬日里溫暖的灶臺，也或許缺了心平氣和的態度。

離家之后，才發現珍藏的美好就是家的溫暖。筆寫下的是對父親的想念，對家的懷念，眼前浮現的則是一幕又一幕家的圖景：是父親用他沾著露珠的手撫過我的臉頰，是母親做的菜粥，是冒著熱氣的狗……

舌頭忘不了菜粥的香味，循著這味道，即使離家再遠，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都不會覺得迷惘。

童年那美好的夢已經不能再現，然而心中珍藏的美好，就像那一碗菜粥一樣，永遠滋養著多情的靈魂。

點評

本文有以下幾個亮點：一是化大為小，就“珍藏美好”給我們寫了一個小家的一碗菜粥的故事，卻又借小寓大，一碗菜粥表現的是人間至純至真的親情鄉情和生活的美好。二是細節傳神，寫人寫狗都活靈活現，父親吃粥的模樣，冒著熱氣的小狗，惟妙惟肖，那“三人呼出的氣便悠悠地飄著，飄到一起合成一個大大的圓圈”特別有韻味，寫出人物的精氣神，文章的主旨得以彰顯。三是巧妙點題。開頭的“美好的夢”，中間的“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記憶”，結尾的“才發現珍藏的美好就是家的溫暖”，表現作者非同一般的跳躍性思維。

【作者系江蘇省東臺中學星光文學社社員，指導并置評：胥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