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園小記——山水文園的現代實踐

【摘 要】園林是生活與情思的外化，生活與情思是園林的內涵。想要在生活方式與社會理想滄桑巨變的時代背景下留住傳統園林的精神與魂魄，留住園林藝術中更深層次的文化藝術財富，僅僅流于形式與風格的研究是不夠的。本文結合近期的三個園林設計方案，對傳統園林的造園理想與理念進行了初步挖掘與探討，提出以呈現自然、游賞、寫意之趣為出發點的園林景觀設計思路，主張重新尋回園林中的生活與生活中的園林。

【關鍵詞】園林設計；玩賞之趣；寫意之趣；自然之趣

曾經的的文人士大夫階級，兼具才華與財力，是園林創作真正的能主之人，園林的經營創作也十足是一宗雅致的休閑，充滿自給自足的閑情與悠然自適的玩味，細細尋來，明心見性之處方得園林藝術之真趣。一座小小的宅園中，一木一石均有無窮精妙之巧思，方寸之間都飽含著主人們經年累月的情思與如琢如磨的工夫，以及不經意間的豁然開悟和妙手偶得。時間凝成的作品與如今的倉促之作自不可等量齊觀。

本文題為“弄園”，正是思慕古人造園時的閑情與雅致，試圖以一種輕松隨性的狀態來體會歷史與文化的厚重。本文中的三個小園均以游園賞園之趣為追求，以生活的質感為根基，在變化的時代中探尋不變的造園哲學，以現代山水文園設計中的點滴感悟回應千百年中國園林傳統中的山水理想、浪漫情懷與生活詩意，讓古典園林文化再次回歸并貼近生活。

1 玩賞之趣——上海荷花會館

中國園林藝術是一種高度凝結的智慧，其中不僅僅富集了文化與美學，也充滿哲思與隱喻，不待細細品味便難以通曉其中妙處。上海荷花會館便是一座為文人的高潔志趣與深層哲思而做的，只待凝神細品的現代園林。

這座小園藏于上海市西北郊，這一帶的溫山軟水曾澆灌出著名的古漪園與秋霞圃。會館的主人既是官員也是文人，甚愛荷花之高潔，以荷花之題相托，來設計一座品質清雅的會館。時間要求也不太緊，只待思量得宜、韻味淳熟就好。

荷花是一個極清凈，極雅致的象征，在中國文化中具有獨特的性格擬化。荷花之情操千百年來融貫于文人骨血之中，傳延至今，仍有不蔓不枝，香遠益清的氣質。而這種抽象的精神自喻正是會所設計的出發點：從悠然與閑趣、靜觀與戒定中體悟心的澄明，體會意境的呈現。

1.1 靜凈觀

閑得心源，文化是閑暇的產物。林語堂曾指出：“中國人已有三千多年充足的悠閑去發展文化。”而正是這三千年一邊喝茶，一邊觀察，一半玩笑，一半認真的休閑中“中國人跨過了所有藝術的門檻，進入了人生藝術的殿堂，藝術和生活融為一體。他們達到了中國文化的頂峰——生活的藝術。這也是人類智慧的最終目的。”

荷花會館的中庭名為靜凈觀，便是這樣一處悠然的所在，是剝離疲憊與造作，卸去煩勞與喧囂后清凈自在的精神內核的呈現。庭院中純然的白墻只圍一泓平靜的池水，池水中央是青瓷花臺、景石與荷花。聲音、色彩、形狀與姿態都抽象至極，只余天光云影與清談度日中緩慢的光陰。默然良久的凝視是為參悟而非風景，單純而充滿隱喻的自然之物永遠是我們叩開心靈的密匙。在心境的放緩，身體的自由與欲望的沖淡之中，人也仿佛幻化成披珠帶露的荷花，脫苦得樂，物我兩忘。三山的模式也便淪為形式的附庸與符號的套用；沒有了“明月、清風、我”的歇后，與誰同坐軒又何來其雅趣；少了山水詩畫，中國山水也少了意蘊與深度。因此中國園林又被稱為“文十園”，說明其背后豐沛的文化支撐與寫意空間。

濟南藍石田園位于濟南市西玉符河的江心島上，是一座倡導身心與自然相契合的水療館，以山水園林的形式構建其主要的公共空間，建筑室內與室外滲透融合，使人們在享受休閑活動的同時感受到自然的沐浴，以及心靈與行為的自由無礙。它的建筑與園林設計秉承傳統自然寫意之趣，從詩詞繪畫的意境中汲取靈感，突破傳統造園形式，以現代筆法的暢快不羈勾勒出傳統理想中的神山仙島與世外桃源。

2.1 山石流云

“山石流云”詩意的擬想誕生了藍石田園最初的構思——一座由山巖、云墻、流水裹挾園林空間的建筑組團——山巖雄踞，云墻迤邐，彌漫至江心三島，仿佛水上蒸騰的霧靄，動靜相宜，如夢似幻。

圖2.1.3 山石蹬道

2.2 以墻為繪

“白云升遠岫，搖曳入晴空”，“人歸懸想處，霞色自氛氳”。懸想之中，畫意浮現。藍石田園借由古典園林中云墻的形式構造建筑空間，而云墻本身也成為一幅水墨點染的長卷。計成在《園冶》中點出：“藉以粉壁為紙，以石為繪也。理者相石皴紋，仿古人筆意，植黃山松柏、古梅、美竹，收之圓窗，宛然鏡游也。”素白極簡雖有純然之詩意卻不免蕭瑟乏味，以山石花木點綴于前，借文人畫之構圖形式形成精致小品，令空間深遠，意味無窮。白墻之上翩然成畫，空靈高古，仿佛此去經年閱盡繁華，而又重返最初的簡單。

2.2.1 藝圃中的山石與粉墻的山水骨架與林泉逸趣。

3.1 山水探幽

中國園林最講求道法自然，崇尚摹寫并提煉自然山水，但這種風格與英國自然風情園乃至現代景觀中所講的自然觀念都不相同，它呈現出一種糾結盤繞、細致精微的美感。這種意趣不是一去不返的，而是在空間的曲折盤桓，回環往復中形成了一座流動纏繞的山水“迷宮”，使有限中見到無限，又從無限中回歸于有限。或許高墻深院的圍合更加促成了這種內向空間的豐富與復雜，于是使中國園林無論風格精致紛繁或清麗質樸，單從空間的組織中都堪稱情節緊湊，懸念疊生，引人入勝而余味無窮的好劇。

圖3.1.4 半壁山房配殿下的山石蹬道

3.2 石崖入室

有感于頤和園畫中游與瓊華島山洞的設計手法，嵌巖精舍也嘗試了建筑空間與自然山石景觀之間的嵌套與融合。這種融合在追求“以天地為被衾，引清風明月入懷”的天然趣致之外，也有一分將傳統園林中的元素提煉、分解、揉碎并重組的意味，具有蒙太奇般的空間構成意味。

清風澗主殿以自然山石為基礎，其下有臺階與山洞茶室相通，可聞流水之回響，更得洞中之清涼；半壁山房以山巖為墻壁，仿佛嵌于石壁之上，故而得名；其右側的青云梯中，青石嶙峋如云，漫卷連廊而上，坐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