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唐代已采用材份模數設計方法進行房屋營造,但唐代材份制度的內容卻至今不甚明了。文章以木構建筑遺址作為切入點,通過對遺址中殘留構件——柱礎石的分析,找到還原唐代材份的途徑,并推導出唐代木構的材份序列。
【關鍵詞】唐代木構建筑;材份制度 柱礎石;柱徑;材
目前已知最早記載木構建筑材份模數制的文獻是北宋《營造法式》,而實際中運用材份模數設計方法的時間卻更早。通過對現存唐宋遼時期以及日本飛鳥時代遺構的分析,推斷“以材為祖”的模數設計方法早在南北朝后期就很成熟,初唐時發(fā)展到用份為模數,更加精密[1]。唐代是中國封建社會發(fā)展的鼎盛時期,建筑活動頻繁且規(guī)模空前,材份模數的運用使得房屋設計實現標準化,對于加快建筑設計速度、提高建筑施工效率和質量等方面起到重要作用。然而唐代木構材份制度的內容卻至今不甚明了,以至人們在進行建筑復原研究時,往往只能假定一個材份數值,不免留有些許遺憾。本文針對唐代木構實例少的現狀,擬從存留相對較多的建筑遺址入手,通過對殘留建筑構件——柱礎石的分析,試圖找出還原唐代材份制度的途徑,以期對唐代木構建筑理論研究及遺址復原研究有所裨益。
1 柱礎石在唐代木構材份制度研究中的價值
從考古發(fā)掘的情況來看,唐代木構建筑遺址的保存狀況較差,很難見到木構件,給材份制度研究帶來極大困難。幸而遺址中還存留有零星的屋瓦、柱礎石、散水等石瓦構件,或多或少保存著一些建筑信息。其中柱礎石所反映的建筑信息意義最為重大,可作為材份制度研究的突破口。
柱礎石的尺寸是以木柱的柱徑為依據的。宋代與清代的柱礎長寬尺寸均為柱徑的2倍1)。而從隋唐木構建筑遺址的實測數據來看,礎方與柱徑之間也約為2倍的關系。如隋仁壽宮唐九成宮37號殿遺址中7號柱礎石礎方尺寸為97 cm×99 cm,柱礎覆盆面上遺留有明顯的柱痕,直徑51.5cm[2],約為礎方的1/2;唐興慶宮勤政務本樓遺址礎方尺寸為90cm×90cm,柱痕直徑約50cm[3],礎方與柱徑也近似2倍的關系。由此便可依據遺址中存留的柱礎石尺寸推出柱徑尺寸,從而得到建筑遺址中有關木構件的第一個數據,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數據。
宋《營造法式·大木作制度》載:“凡屋宇之高深,名物之短長,曲直舉折之勢,規(guī)矩繩墨之宜,皆以所用材之份,以為制度焉。”這就是說,房屋營造以材作為標準尺度單位,建筑的規(guī)模大小、各部件尺寸等都與之相關,都是這個基準值的倍數。《法式》規(guī)定殿閣“徑兩材兩栔至三材”,即說明柱徑為材的2.8~3倍。從對山西五臺山南禪寺、佛光寺大殿的分析來看,唐代木構中材份模數設計方法的運用已十分純熟,建筑各構件的尺寸均在材份模數制的控制之下,柱徑與材之間分別為1.71倍和1.8倍。因此我們有理由做出推斷:如果運用一定的方法求出唐代木構中柱徑與材之間的倍數關系(以下簡稱“徑材倍數”),就可以利用由柱礎石尺寸得到的柱徑尺寸來推導材的大小。
然而就唐構遺址現狀來看,柱礎石的保存情況各有不同,從那些破損嚴重的礎石中無法得到準確的柱徑尺寸,在此情況下可通過柱高來推測柱徑。在中國古代木構建筑中,柱高與柱徑之間是存在比例關系的,對此王貴祥先生提出了不同開間柱高與通面闊之比的波動范圍[4]。建筑的通面闊可根據柱礎石(柱礎痕)的排列及間距算出,按照柱高與通面闊比的波動范圍即可估算出柱高的尺寸范圍區(qū)間,再由柱高與柱徑之間的比例關系得出柱徑的取值區(qū)間,并與從柱礎石(柱礎痕)中得到的柱徑大致范圍相互參照,從而確定一個更加接近于真實柱徑的數值。
綜上所述,由柱礎石(柱礎痕)的具體尺寸及排列形態(tài)可以推導出木構建筑的柱徑大小,而柱徑是與建筑的材份直接相聯系的,因此柱礎石(柱礎痕)就成為解決唐代木構建筑材份問題的重要提示之一。
2 唐宋木構建筑內部尺度比例關系演變的探討
唐代木構建筑留存下來的極少,因此在對“徑材倍數” 與“柱高柱徑比”進行探索時,除分析唐代實例外,還需要從與繼承了唐代風格的遼及北宋木構實物的對比分析中找出一些規(guī)律性的特點(見表1)。
表1中唐、遼、北宋各木構實例對比分析的側重點選擇了與建筑遺址能夠反映出的局部信息相重合的部分,即木構建筑的柱高與柱徑,以及“徑材倍數” 和“柱高柱徑比”。對表1進行分析可以得出:
(1)由表1可知,表中所列唐——北宋木構建筑“徑材倍數”按大小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表現為兩例唐構,其“徑材倍數”在1.70~1.80區(qū)間;第二階段表現為從鎮(zhèn)國寺大殿至永壽寺雨花宮,這7例木構的“徑材倍數”在1.90~2.10區(qū)間;第三階段表現為自保國寺大殿之后的13例木構,其“徑材倍數”在2.20~3.10區(qū)間。可以看出,柱徑與材之間的倍數隨時間的推移總體上呈增大趨勢。其中第三階段的平均值為2.43,與宋《營造法式·用柱之制》規(guī)定的徑材倍數較為接近,同時其時間段也接近于《法式》的成書時間;第一階段反映的是中晚唐時期,平均值為1.75,與宋制相比要小得多;第二階段所示的時間段與平均值均介于二者之間,是為過渡階段。由此可以得出兩點推論:第一,唐代材份制度與宋代材份制度可能是同一材份制度體系中兩個不同的發(fā)展階段;第二,推測初唐時期(約公元618~712年)木構的“徑材倍數”大約為1.60~1.70左右,中唐時期(約713~826)大約為1.70~1.80左右,晚唐時期(約827~907)大約1.80~1.90左右。
(2)表1所列唐——北宋木構建筑中柱高與柱徑的比值范圍在6.08~10.12之間(不含重檐建筑),其中又以7~10區(qū)間最為集中。兩例唐構比值比較接近,分別為9.32與9.24,均大于8.70的平均值。推測唐代木構中柱子的“柱高柱徑比”比值大約在9~10之間。
應當指出的是,由于“徑材倍數”與“柱高柱徑比”均非具體數值,而是一段取值區(qū)間,所以在分析具體木構建筑時,須在取值區(qū)間內選取一個適當的數值。唐代木構的柱高、柱徑、材三者之間存在著比例關系,所選擇的比值應同時滿足三方面的比例構成,并且推算出的結果最好是一個相對整齊的尺寸,以適應實際操作的需要。更重要的是,還必須與整個建筑的規(guī)模與尺度相適應。因此,這兩組比值的選擇必然是一個相互協調的結果。
3 唐代木構建筑材份分析
3.1 唐代木構建筑遺址實例分析
目前已發(fā)表的有關唐代木構建筑遺址的考古發(fā)掘報告數量有限,本文羅列其中7座有代表性的木構建筑,運用前文比例推算的方法對材份制度進行分析(見表2)。
以上列舉了已經考古發(fā)掘的7處唐代木構建筑遺址,類型包括宮殿、佛寺及居民建筑,并通過“徑材倍數”推算出了這些建筑的材份。由于所舉例證數量有限,并不能反映出完整的材份制度體系。
3.2 唐代木構建筑材份序列
將上述7座木構遺址與3座唐代實物按間廣大小進行排列,發(fā)現其份值也相應呈現出由大到小的排列狀態(tài),體現出了“度屋之大小,因而用之”的材份模數思想。由表3可以看出,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宮城第二宮殿、隋仁壽宮唐九成宮37號殿、佛光寺大殿、勤政務本樓、青龍寺“遺址4”(晚期)與南禪寺大殿6例唐構(遺址)的材份呈等差數列排列,差值為0.05寸。以這一差值繼續(xù)向兩側延伸,所得份值分別與含元殿主殿、麟德殿前殿、山西平順天臺庵佛殿及揚州文化宮唐代建筑的份值相吻合。以含元殿的規(guī)模與等級來看,材等當為一等材無疑,依此進行材等排列,可推導出由0.3至1,常數為0.05的等差數列,即唐代木構建筑材份制為十五等材。與宋代材份制度相比,唐代材份制度的構成結構與宋代相似,但份值的范圍要大得多,其中包括了宋代0.3寸至0.6寸的取值范圍。
由表3的還可以看出,唐代既有相同建筑規(guī)模使用不同等級的材的情況,又有在相同用材等級下出現不同建筑規(guī)模的情況,另外材等的構成與應用關系也極不均衡。誠然表中所舉例子并不能完全代表唐代建筑的情況,但這樣的特征也足以說明唐代木構材份制度較為繁瑣,不易記憶,宋代或許正是因此而在其基礎上刪減等級,簡化應用關系,從而形成了指導性更強的建筑理論。
4 結語
本文利用柱礎石及“徑材倍數”作為聯系建筑遺址與材份制度的紐帶,使得建筑遺址成為建筑理論研究中不可忽視的重要部分,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缺少建筑實物的不足。文中提出了唐代木構建筑材份15等序列,對今后唐代木構的理論研究與建筑實踐提供了新的思路。然而目前可用作上述分析的唐構建筑遺址數量仍感不足,期待今后能發(fā)掘出更多保存相對較好的遺址,以填補唐代木構建筑材份序列中的空白。
注釋
(1)宋《營造法式》規(guī)定:“造柱礎之制,其方倍柱之徑(謂柱徑二尺,即礎方四尺之類)。”清《工程做法則例》規(guī)定:“凡柱頂(柱礎)以柱徑加倍定尺寸,如柱徑七寸,得柱頂石見方一尺四寸。”
(2)表1數據來源:陳明達.中國古代木結構建筑技術(戰(zhàn)國——北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64—68.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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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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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5]
[12]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渤海國上京龍泉府宮城第二宮殿遺址發(fā)掘簡報[J].文物,2000(11):13—22.
[13]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揚州城考古隊.江蘇揚州市文化宮唐代建筑基址發(fā)掘簡報[J].考古,1994(5):413—420.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08XZS005)
作者簡介:
王天航,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建筑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