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屠呦呦:81歲獲得拉斯克獎

2011年9月23日，中國中醫科學院研究員屠呦呦在美國紐約登上了拉斯克獎的領獎臺。她獲得拉斯克臨床醫學獎的理由是“因為發現青蒿素——一種用于治療瘧疾的藥物，挽救了全球數百萬人的生命”。這是拉斯克獎設立65年來首次頒給中國科學家，也是迄今為止中國生物醫學界獲得的世界級最高大獎。消息傳出，在全國引起轟動。

從古中醫文獻中受到啟示

今年82歲的屠呦呦，現為中國中醫研究院首席研究員、青蒿素研究開發中心主任。她出生在浙江寧波市，自幼耳聞目睹中藥治病的奇特療效，很小就對中藥有了深刻印象，這促使她后來去探索其中的奧秘。

屠呦呦21歲時如愿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院（現為北京大學醫學部）藥學系，所選專業正是當時一般人缺乏興趣的生藥學。大學畢業后，她被分配到衛生部直屬的中醫研究院工作。從此，屠呦呦埋頭從事生藥、炮制及化學等中藥研究，開始了她為之奮斗一生的事業。

有關資料顯示，由瘧原蟲引起的瘧疾幾千年來一直是威脅人類生命的傳染性疾病。有趣的是，人們對付瘧疾的藥物最初并非來自青蒿，而是源于另一種植物——金雞納樹。19世紀，法國化學家從金雞納樹樹皮中分離出抗瘧成分奎寧。隨后，科學家人工合成了奎寧，又找到了奎寧替代物——氯喹。氯喹藥物一度是抗擊瘧疾的特效藥，但因其毒副作用至少被擱置了10年，直到二次大戰期間，美國進行的臨床實驗表明氯喹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抗瘧藥物，1947年才被引入臨床實踐，用于預防和治療瘧疾。

遺憾的是，后來由于瘧原蟲對氯喹等現有抗瘧疾藥物產生了抗藥性，一度被壓制的瘧疾又卷土重來。20世紀60年代初，瘧疾再次肆瘧東南亞，疫情難以控制，研制新的抗瘧疾藥物已是刻不容緩。此時正值美越交戰，美國政府稱，在越美軍短短3年內因瘧疾就減員80萬人。美國不惜投入，篩選出20多萬種化合物，最終也未找到理想的抗瘧新藥。與此同時，英、法、德等國也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尋找有效的新結構類型化合物，但均告失敗。

1967年，中國國家領導人指示聯合研發抗瘧新藥。不久，旨在盡快研制出抗瘧新藥的“523項目”正式啟動。1969年1月，39歲的屠呦呦被任命為中國中醫研究院中藥研究所“523項目”的課題組組長。在中國傳統醫學醫藥寶庫中尋找分離治療瘧疾的有效成分，這是一項高難度的龐大工程。當時，國內多個省份的科研人員已經篩選了4萬多種抗瘧疾的化合物和中草藥，但都沒有取得令人滿意的療效。

屠呦呦首先面臨的問題仍是怎么找藥。她決定從系統整理歷代醫籍入手，查閱了大量經典醫書、地方藥志，四處走訪老中醫，整理了一個從2000余方藥中選編的以640種包括青蒿在內的草藥《抗瘧單驗方集》，并且在此基礎上進行實驗研究。后來，屠呦呦領導的研究小組將目光鎖定青蒿。這是一種菊科草本植物，植株有香氣，一歲一枯榮。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描述了青蒿的退熱功能，說它能“治瘧疾寒熱”。

大量的篩選鑒別工作需要屠呦呦親自去做。例如，青蒿只是傳統中草藥中的一個類別，其中包括了6種不同的中草藥，每一種都包含了不同的化學成分，治療瘧疾的效果也有所不同。古人的著作中并沒有具體指明哪一種青蒿可以用來治療瘧疾，也沒有指明入藥的是青蒿植物的哪一部分，是根、莖，還是葉子？后經反復實驗和研究分析，屠呦呦發現青蒿藥材含有抗瘧活性的部分是葉片，而非其他部位，而且只有新鮮的葉子才含有青蒿素有效成分。此外，課題組還發現了最佳采摘時機是在植物即將開花之前。

發現青蒿對瘧疾的抑制率相對較高后，研究小組成員一度非常興奮。可是在之后的反復實驗中，屠呦呦發現效果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理想，這令她頗感沮喪。

190次失敗后的成功

“祖先們早有用青蒿治療瘧疾的經驗，我們為什么就做不出來呢？”帶著不甘心，屠呦呦再次翻閱古代文獻，特別注意在歷代用藥經驗中吸取藥物合理提取方法的線索，以尋找突破口。一天，她驚奇地發現，公元340年東晉名醫葛洪在其撰寫的中醫方劑《肘后備急方》中稱：“青蒿一握，水一升漬，絞取汁服，可治久瘧。”她細細琢磨這段記載，覺得里面“有金子可挖”！

屠呦呦根據這條線索，改進了提取方法，采用乙醇冷浸法將溫度控制在60℃，所得青蒿提取物對鼠瘧效價有了顯著提高；接著，用低沸點溶劑提取，使鼠瘧效價更高，而且趨于穩定。她夜以繼日地埋頭于實驗室，反復進行抗瘧實驗研究，在經歷190次失敗后，1971年10月4日，一雙雙眼睛緊張地盯著191號青蒿提取物樣品抗瘧實驗的最后成果，隨著檢測結果的揭曉，整個實驗室都沸騰了：該樣品對瘧原蟲的抑制率達到了100%。這一發現是青蒿中有效成分青蒿素發現過程中的一個重大突破。

屠呦呦把青蒿提取物分為中性和酸性兩大部分，她發現中性部分抗瘧效價高而毒副作用低，酸性部分無效而毒性大。在確認中性部分為青蒿抗瘧有效部分后，她又帶領研究小組進行了猴瘧實驗，同樣取得了滿意的效果。此后，屠呦呦又進行了深入的藥理、毒理研究，為確保用藥安全她還親自試服，并帶著醫務人員攜藥赴海南昌江地區試用，從間日瘧到惡性瘧，從本地人口到外地人口，首次取得了30例青蒿抗瘧的成功。

接著，在全國各地的大力協助下，該藥品進一步擴大臨床驗證，至1978年，共治療2099例，全部獲得臨床痊愈，使青蒿素真正成為一種令人矚目的新結構類型抗瘧新藥。青蒿素的發現和研制，是人類防治瘧疾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繼喹啉類抗瘧藥后的一次重大突破。

1981年，由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世界銀行和世界衛生組織發起的在北京舉辦的抗瘧疾科研工作小組第四次會議上，青蒿素及其抗瘧功效引起熱烈反響。屠呦呦以首席發言人的身份作《青蒿素的化學研究》的報告，引起國內外代表們的極大興趣。

除了考慮藥物的配方和生產之外，屠呦呦和她的研究小組還要考慮如何將這一發現推向世界，以造福于全人類。經過他們的不懈努力，2005年，世界衛生組織宣布采用青蒿素綜合療法的策略，ACT療法可大大減輕瘧疾的各種癥狀，在世界各地被普遍采用。有趣的是，這種從神奇小草中提取的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對惡性瘧疾、腦瘧有著強大的治療效果，挽救了數百萬人的生命，尤其是受瘧疾之苦的非洲人民，更是將它稱為“中國神藥”。

81歲榮獲得拉斯克獎

2011年9月23日，在紐約拉斯克獎2011年度頒獎典禮上，屠呦呦這位既沒有留學經歷，又沒有博士身份，更沒有兩院院士耀眼光環的中國老太太，容光煥發、笑容滿面地站在領獎臺上，渾身散發出知識女性的魅力。這是拉斯克獎設立65年來首次頒給中國科學家，也是迄今為止中國生物醫學界獲得的世界級最高大獎。

在評價屠呦呦發現青蒿素的重大意義時，斯坦福大學教授、拉斯克獎評審委員會的露西·夏皮羅在頒獎大會上說：“在人類的藥物史上，我們如此慶祝一項能緩解數億人疼痛和壓力，并挽救上百個國家數百萬人生命的發現的機會并不常有。”

夏皮羅表示，青蒿素這一高效抗瘧藥的發現，很大程度上歸因于屠呦呦及其團隊的“洞察力、視野和頑強信念”，屠教授的工作為世界提供了過去半個世紀里最重要的藥物干預方案。

屠呦呦則說，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植物化學研究人員，但作為一個在中國醫藥學寶庫中有所發現，并為國際科學界所認可的中國科學家，她為獲獎感到自豪。

在拉斯克獎未頒布之前，北京大學生命科學院院長饒毅就曾公開預言，非院士的屠呦呦和另外一位中醫科學家值得獲得拉斯克獎。他在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說，拉斯克獎是個分量極高的獎項，有“美國的諾貝爾獎”之美譽。 迄今為止，共有超過300人次獲得拉斯克獎，而其中有80位在后來獲得了諾貝爾獎。

美國期刊《細胞》在前不久發表的標題為《青蒿素：源自中草藥園的發現》的文章中指出，在基礎生物醫學領域，許多重大發現的價值和效益并不在短期內顯而易見。但也有少數，它們的誕生對人類健康的改善所起的作用和意義是立竿見影的。由屠呦呦和她的同事們一起研發的抗瘧藥物青蒿素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據世衛組織最新的2010年統計數據，世界上約有2.5億人感染瘧疾，將近100萬人因感染瘧原蟲而死亡。如果沒有屠呦呦發現的青蒿素，那么2.5億瘧疾感染者中將有更多的人無法幸存下來。一些國外專家說，從屠呦呦為人類作出的杰出貢獻來看，她完全有資格獲得諾貝爾獎！

其實屠呦呦20年前就可以享受快樂、安逸的晚年生活了，可如今82歲的她仍在指導博士生，她對中國醫藥事業的熱愛由此可見一斑。對于目前海內外人士極為關注的獲國際醫學大獎問題，老太太看得很淡，她說網上有句很流行的話“神馬都是浮云”，自己干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