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窗里窗外

今年春初，攝影師戈子陪父親去了一趟越南。原本是想要做背包客的，但考慮到老人出行的安全保障，最后父子倆報了一個夕陽紅旅游團。走的是團客常走的路線，從廣西東興北侖河上的友誼橋上走過去，踏上對岸的芒街小鎮，就算出境。他們在越南待了四天兩夜，行程主要集中在河內和下龍灣。

兩人是第一次到越南，對這個中南半島東部的狹長形國家卻懷揣復雜情緒。父親對上世紀革命年代有特殊情感，集體主義時代的甘苦回憶、社會主義陣營時代敵友關系的驟然轉變，都讓老人作為時代親歷者對到越南去抱著渴望。

戈子則有自己的打算，照他的話說就是，陪老人“客觀上是扛一種責任和義務，其實卻是精神層面上與至親分享同一段時光”。但他對越南也是有期望的，兩國之間經歷過兄弟情誼到視如陌路的轉變，變臉操戈，共浴戰火，最后仍舊站在了同一陣營，這些清晰的往事留下言不明道不切的細節，想來有些模糊，戈子想要記錄。而從攝影師的視角出發，越南在近代還有一段漫長的殖民歷史，記錄這段民族屈辱史所留下的痕跡同樣讓戈子大有興趣。

故事的轉折點在相機的選擇上。出發前，戈子把數碼單反留在家里，帶上了一臺差點被女友當作垃圾扔掉的廉價lomo相機，住在鼓浪嶼時他拿來試過水，盡管成像時存在變型和漏光等諸多缺點，但重復曝光和相片最后出來的柔光與暗角效果給人感覺頗為驚艷，也許拿來拍上海、東京這樣的大都市不太合適，但是拍越南，應該有某種氣質上的暗合。

不同于數碼機拼命按快門的操作模式，戈子很享受在這臺機器的取景框前慢慢捕捉物象的感覺，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只為獲得按動快門時那一下子的瞬間觸動。同時，像所有lomo膠片機那樣，盡管拍攝過程中存在諸多人為不可控與不確定性因素，但這種情境伴生著一種期待出片驚喜的冒險，戈子坦言這部相機就像不受束縛的小野馬，而放任冒險的結果是，拍完回來發現有一整卷膠片因曝光不足而黑乎乎一片，成了廢卷。

于是，挑剔的快門之下有了這組越南的lomo大片，在越南的很多時候，戈子都在旅行團的大巴上陪著父親，空閑時就隔著車窗玻璃拍照——并非刻意制造視覺障礙，盡管看上去有點失焦，但技術上的朦朧效果卻不失為內心對越南模糊認知的一種抽象復制。正如鏡頭前飄揚的五角星紅旗、小學生脖子上的紅領巾、穿著中山裝的胡志明畫像，或是摩托車群后面的婚禮廣場、搭賣諾加亞與摩托羅拉的手機店、門可羅雀的Gucci名品樓，這些似曾相識的場景構筑起新的越南印象，但對短暫停留的中國游客來說，這種粗略印象又很快止步于似曾相識。

相機視角從里到外的搜取，像某種公開的窺探，盡管得到的只是無數個閃過的片段。這就是“窗里窗外”的越南。

戈子，祖籍廣東梅縣，客家人，生在福建，定居廈門八年，

自由攝影師。

白羊座，愛好旅行、游泳、做二手材料的設計。

圖片拍攝器材：Holga 相機

越南位于中南半島東端，飄揚招展的金星紅旗是越南國旗，在越南幾乎隨處可見。

河內胡志明紀念館外排隊等候進場的小學生。純真朝氣的笑臉，象征光榮少先隊員身份的紅領巾，整潔一致的校服——國家的花朵，這非常像是中國七八零后年輕人的童年再現。

墻上的繪畫似乎是在紀念某個跨隔百年的事件，而雙龍對舞的圖案讓有龍崇拜情結的中國游客極易獲得親切感。越南文化受古中國影響頗深，自秦朝后的近一千年間，越南一直是受中國封建王朝統治的郡縣。在這里，龍被越南人視為祖先，河內的舊稱叫做“升龍”，北方廣寧省的下龍灣據說也是因為一條猛龍強踩地面而形成的。而除此之外，他們的現代語言中有近百分之七十的詞匯來自漢語，他們使用農歷、歡慶春節、膜拜孔子，即便是《西游記》與《三國演義》，在越南也擁有大量讀者。

立于路邊的巨幅政府廣告牌。盡管讀不懂紅色字體的具體內容，但從棱角分明的五角星與左上的金星紅旗，外地游客還是能猜出一二。這種場景對中國游客來說格外熟悉。圖片右側的紅色區域是拍照時因鏡頭本身設計缺陷而造成的棱鏡效果，色彩出現偏離。

河內街邊的諾基亞手機店。盡管經濟水平與中國相差了近二十年，但在電子產品的使用上，越南人與中國人一樣能夠體驗外國制造帶來的樂趣，除了諾基亞、三星、摩托羅拉和索愛，河內的不少街邊商場，還能看到美的與聯想的大幅廣告牌。這些外商身影能夠出現要歸功于越南八十年代中期效仿中國改革開放的革新開放政策，同時也反映出近幾年全球電子制造業的代工基地從中國向東南亞轉移的趨勢。

河內鬧市區的法式殖民建筑。從十九世紀中期到上世紀中期，法國人對越南的殖民統治長達近一個世紀，時間在慢慢消磨這段悲慘屈辱的歷史痕跡，除了保存下來的文字和老照片資料，剩下的那些存留在地的殖民建筑，迥異于本土特色風格，最能喚起過往的殖民記憶。在關于越南殖民歷史的文本中，最有名的莫過于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

摩托車是越南人的主要交通工具，速度快，還省油省錢。每天上下班的時候，河內街頭的摩托車川流不息，浩大的車海讓人想起Nine million bicycles時的北京。同時，摩托車太多，既造成尾氣重，迫使不少車主戴上口罩，又造成交通混亂，行人過馬路經常要等上十幾分鐘。圖中斑馬線外洋氣的婚禮廣場象征著浪漫與時尚，與混沌的摩托車隊是一組矛盾而又緊密關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