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能泡沫覆壓中國制造業

2011中國企業500強的凈利潤和人均營業收入分別只有美國企業500強的39.5%和50%。之所以如此，關鍵就在于中國制造企業在全球產業鏈條中始終處于加工制造的低端領域，由此也決定了中國制造業的行業質量。

依靠著高投資帶動經濟高成長是中國經濟最為鮮明的路徑依賴。巨額的投資不僅來自于國家財政的供給，而且政府可以通過壓低土地、勞動力、資金、資源、環境等各類要素價格以刺激和鼓勵企業進行固定資產投資，以致過去10年中中國國內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率年均一直保持在20%以上，其增速令全球各國望塵莫及。大規模真金白銀的確驅動了國內經濟的一路迅跑，同時也沉淀下來了可觀的生產能力。問題的關鍵在于，由于過低的產能利用率，我國長期積壓而成的生產能力并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和有效的釋放，產能過剩由此構成了我國制造業的一大硬傷。

按照全球制造業認同的一般標準，當企業產能利用率在90%以下且持續下降時，就表明設備閑置過多，久而久之必然形成產能過剩。統計資料顯示，目前我國制造業的平均產能利用率只有60%左右，不僅低于美國等發達國家當前工業利用率為78.9%的水平，也低于全球制造業71.6%的平均水平。因此，工信部公布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在中國目前的24個行業中，有22個行業存在著嚴重的產能過剩。

鋼鐵行業是我國制造業產能過剩的“大戶”。據國家發改委預測，2012年我國鋼產量將達到7億噸，超過2011年的6.8億噸，而目前國內外市場對中國鋼鐵的需求最多只有5億噸左右，供給遠遠大于需求。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目前鋼價已經跌破了很多鋼鐵生產企業的完全成本，但鋼鐵企業依然還在開足馬力排產和增產，乃至目前國內鋼鐵企業的產量都維持在月均6000萬噸以上的歷史最高位，鋼鐵行業的未來供需矛盾將進一步加劇。

與鋼鐵行業相比，國內汽車行業的產能過剩壓力絲毫也不輕松。根據國際知名咨詢公司AlixPartners發布的《2012年中國汽車行業展望》研究報告顯示，整個中國汽車行業的平均產能利用率已從2010年的85%下降到2012年的大約70%，低于國際汽車界認可的75%的盈虧平衡點。從目前來看，國內汽車產量已經突破2000萬輛，而按照國家發改委的行業預測報告，到到2015年中國汽車產業的產能將達到4000多萬輛，與此相對應，即使未來五年國內市場需求按10%的增速計算，到2015年也才僅有2908萬輛的市場需求規模。

作為國內市場化程度最高的一個產業，家電行業的產能并沒有在市場機制的作用下優勝劣汰，反而粗放型的擴張愈演愈烈。資料顯示，目前我國彩電產品占全球產能的80%，空調器產品占全世界產能的70%，冰箱產品占全世界產能的50%，洗衣機產品占全世界產能的40%，絕大多數小家電產品80%以上的產能也在中國。特別需要強調的是，由于受到“家電下鄉”等政策因素的刺激，國內家電產能近兩年以30%以上的速率加快擴張，遠遠超過了10%～15%的正常速率。

除了傳統行業外，目前新興產業中的風電設備、太陽能光伏發電用多晶硅等部分行業也暴露出了產能過剩的疾患。僅以光伏行業為例，在全國目前500多家光伏企業中，三分之一的中小企業產能利用率在20%～30%，而當前國際市場上光伏行業的市場需求總共只有月30GW左右，但實際產能高達40GW至50GW，其中80%的產能集中在中國。

從短期來看，產能過剩已經直接導致了制造企業“去庫存”壓力的加速聚積。據匯豐PMI的分項數據顯示，企業成品庫存指數目前已創下2004年4月匯豐PMI數據調查開始以來的最高值。而據官方PMI數據顯示，在2012年8月成品庫存在指數已經抵達歷史最高水位后還將延續升勢。問題的嚴重性還在于，在高庫存的情況下，企業仍然要把產品源源不斷地推向市場，從而造成了應收賬款的增加，反過來影響企業的資金流，企業經營壓力會不斷加大。相關數據顯示，截止到2012年8月底，在滬深制造業上市公司中，總共積累起來的應收賬款規模達8900多億元，較2011年同期激增約47%。不僅如此，在高庫存面前，由于市場需求并沒有得到根本的改善，企業的市場議價能力被大大削弱，最終只能通過頻繁地降價來加快“去庫存化”，這將反過來制約生產價格的回升空間，并進一步惡化企業的經營生態。

大而不強是產能過剩帶給中國制造業的一個長期病疾。比較發現，雖然2012中國企業500強的營業收入、資產總額、入圍門檻的增速都高于美國企業500強，但利潤增幅卻連續3年低于美國企業500強，其中2011中國企業500強的凈利潤和人均營業收入分別只有美國企業500強的39.5%和50%。之所以如此，關鍵就在于中國制造企業在全球產業鏈條中始終處于加工制造的低端領域，由此也決定了中國制造業的行業質量。資料表明，目前中國制造業的增加值率僅為26.23%，與美國、日本及德國相比分別低22.99、22.12及l1.69個百分點。

我們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制度的頂層設計依舊偏向于激勵投資、地方政府對GDP存在著十分強烈的沖動，并對重復建設樂此不彼，以及民眾收入未能實現顯著提升的大環境下，依靠內需來消化產能過剩將微乎其微。不僅如此，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讓歐美等國停剎了高負債和高消費的經濟增長腳步，從而對出口導向特征明顯的中國制造業必然形成強硬的結構性制約，中國制造業試圖借助于外力擺脫產能過剩的痼疾也將非常艱難而漫長。

（作者系廣東技術師范學院經濟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