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漸漸遠去的農具

隨著農業現代化步伐的加快，農家人的生活也在發生著巨變，許多農具已經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它們像那些光彩轉身的明星一樣，將次第從前臺隱退到幕后。

一、鍬

鍬，曾是鄉下男人手中的神器。誰要使不轉一手好鍬來，誰就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會讓女人們打心眼里瞧不起。

那時，挑河挖堤這些只有男人才干得的力氣活，處處離不開鍬。每一方土都得男人們一豎一橫，再一撅一撂，接著一車車運走。他們豆大的汗珠摔八瓣，耗的是純體力。不像現在有挖掘機、推土機，耗的是柴油。

因而，男人們分外珍視鍬。鍬柄、鍬拐都得桑樹或者刺槐才能勝任，鍬頭更是要鋼火好的材質，否則擔待不起歷久的用力。

男人們也格外重視鍬技。在日常的挖土中，誰都會摸索出適合自己的技巧。那些簡潔有力的動作，最后都驚人地相似。看來，任何一門技術，一旦到了爐火純青之境，最后都是接近完美的。

如今的鄉下男人，尤其是80后的男子，祖上的鍬技，早已失傳。有的甚至連鍬是什么模樣都不認識了。他們有的通過考大學跳出了農門，有的通過職業類學校掌握了一技之長，帶著老婆孩子南下打工掙錢去了。最不濟的也會拜師學藝習得一些實用技術，諸如瓦工、木工、機械修理、理發等等手藝。

一天，我跟老爺子說起了鍬。他感慨萬千：現在的年輕人享福了，挖掘機、推土機以一當千啊！

二、鋤

鋤，曾是鄉下女人手中的“繡花針”，那錦緞般的田野就是她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那小小彎彎的鋤頭貼地而行，用它鋒利而靈巧的鐵舌親吻著一棵棵雜草，那些雜草便紛紛倒伏在女人們的腳下，只留下茁壯成長的禾苗。

女人們在田間鋤草，動作靈巧，連貫有力。原本的一雙纖手，因為常年攥握鋤柄變得又粗又大，而鋤柄卻變得越來越細滑。

鄉下女人們的心思也經常像鋤頭一樣光潔！她們的眼里是容不得一棵雜草的，就是男人也必須長成禾苗。

如今，鋤早已經倚著墻角休息了。自從有了各種除草劑之后，女人們就真正得到解放。

歇下來的女人做什么呢？女人們不會像鋤那樣倚著屋角打盹，她們傳承了鋤“除惡務盡”的品德，把一個個小小的家園收拾得井井有條，窗明幾凈，把老公和兒女身上的壞習慣像一只只蟲子一樣挑出來，就像小學生課本上的那只啄木鳥。

鄉下女人的手，柔婉起來，最大的原因在于告別了鋤頭。

三、鐮

鐮，柄直頭彎，利刃寬闊，是最古老的農具之一。自從收割機進入農家之后，我們就很少見到鐮的身影，也不知被農家人丟到哪里去了。

想起鐮，就讓我想起金黃的麥穗，想起烈日、黧黑，想起收割，想起滾滾的汗滴，想起疲勞和鼾聲，想起黎明和黃昏，想起顆粒歸倉。鐮，仿佛一個若干年前曾讓農家人受傷至深的舊情人，叫人既愛且恨，永遠不想再見。

眼下，鐮偶爾還做著割韭菜、刈牧草、收蘆葦等一些輔助農事，但我總覺得現在的鐮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鐮了。

也許若干年之后，我們只能從黨旗上再看到鐮了。那時的鐮，只是中華民族勤勞的象征，是農耕時代的圖騰。

四、扁擔

扁擔，有竹、木之分，兩端各插一“別”，本來橫豎都像個“一”字，因為經常兩頭負重，才漸漸變得彎曲。但是，“彎扁擔，不得折！”有時，一把好扁擔可以傳承兩三代人。

扁擔，挑糧擔水，時時離不開它。扁擔，在農家人的肩頭起伏，節奏明快。他們步履堅實，協調有力。吱吱的響聲單調、枯燥，卻又似一種純粹的快樂。記憶里的那些鄉間小路，大概都是挑夫們一腳腳踩出來，并且越走越寬的。

扁擔，很像一個直挑挑的年輕人辛勞幾十年之后，終于變成了一個佝僂的老農。

自從有了拖拉機，通上自來水之后，扁擔也就退居二線了。年輕一代農民的肩頭嬌嫩圓潤，早已是“肩不能擔擔”了。

不能擔擔，也不是什么壞事，因為扁擔走了，自來水便嘩嘩啦啦流過來，拖拉機便雄赳赳地唱起來了。

五、小車

這里說的小車，不是小汽車，是獨輪手推車，是過去常見的農具，農家人都不可或缺的。它由一個車輪、兩只支腳確定一個平面，以保持停車的穩定性。操作時，需要兩手握把，肩披車袢，身體前沖，頭往前伸，腿向后蹬才能負重前進。

小車，是搬運農副產品，以及男人們挑河挖堤時重要的運輸工具。只有男人和少數體力過人的婦女才能使得。有時，小車還是當年時尚的交通工具。記得小時候夜晚看露天電影時，有不少大人會在小車上置一大柳筐，拾上家里的幾個孩子，便開開心心地推著小車上路了。

現在的農家人出行是摩托車、電瓶車，搬運農作物是拖拉機、汽車。那些早就嫌礙事的老土的小車，可能早已劈柴燒火來。或許過不了幾年，許多農家人就會換上真正的小汽車呢！

那些漸漸遠去的農具還有很多很多，像鐵叉、平板車、鎬、錘等等，隨著黨和政府的惠農政策越來越落到了實處，農業科技水平越來越高，它們都將漸漸從我們的視野里消失。但是，我們卻不能忘了，今天的幸福生活就是曾經靠這些農具一鍬鍬、一鋤鋤、一刀刀、一擔擔、一車車制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