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設學生作文情境

當前，中學生寫作狀況讓人頭疼，令人揪心。大多數學生寫出來的東西內容空洞，思維不清，語言干癟；往往只是人云亦云，敷衍湊數。最令人憂心忡忡的是，學生作文時畏難情緒強烈，結果是，越怕越不寫，越不寫越不會寫，越不會寫越怕，形成惡性循環。

這些情況也令許多語文教師束手無策。他們常常抱怨，自己每次出題都思前想后，精挑細選，學生成文后又都認真批改，仔細講評，有時還親自“下水”，但就是成效不明顯，甚至不見點滴進步。

學生寫作現狀如此糟糕，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就學生而言，存在著如下問題。一方面，由于課業負擔沉重等原因，絕大部分中學生對周圍的世界無暇觀察，對社會人生無暇關注，因而脫離生活真實，脫離社會實際，脫離人生實際，久而久之，便覺得生活單調枯燥，時常處于一種冷漠麻木、生氣闌珊的生存狀態中，寫作所需要的心智能力越來越薄弱。請問，沒有生活感悟能力的人又怎么會寫得出情深意長觀點新穎的文字來呢？所以很多學生不是不想寫出真情實感，只是他們思想混沌，感覺粗糙，缺乏寫作所需要的豐富細膩的內心世界，因而沒有所謂的真情實感，“癟芝麻里榨不出油”。另一方面，中學生的生活又確實較為簡單機械，整天學校家庭，兩點一線，耳聞目睹的除了書本就是課堂，心心念念除了考試就是分數。這樣，就形成一個相當棘手的現象：日漸麻木的心靈面對相對枯燥的生活。其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葉圣陶先生說：“作文這件事離不開生活，生活充實到什么程度，才會作出什么樣的文字。”朱光潛說：“人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情趣豐富，一種是情趣枯竭，前者是藝術家，后者是俗人。”可見，作文教學的當務之急是從端正學生“作文先做人”的態度入手，激發學生擁抱生活的熱情。如果只是從作文技法的層面去輔導學生，試圖提升作文水平，那肯定是舍本逐末。

所以我覺得改變現狀的行之有效的方法是替學生“創設作文情境”。

我說的“創設作文情境”包含兩層意思。其中第一層意思是主要的，即幫助學生在內心形成一個適合寫作的“心靈情境”，我把它稱作“內情境”。通過激勵、引導、督促等手段，提升學生寫作所必需的心智技能，使學生養成多情善感的心理習慣，擁有善于觀察的眼睛，豐盈細膩的心靈，活躍清晰的思維。第二，在課內課外設置具體的可供學生思考感悟的環境場面。教師要引導學生在作文的選材上建立課內和課外、學校和家庭、自己和社會的有效鏈接，最大限度地拓寬生活的外延。這是創設的作文“生活情境”，我把它稱為“外情境”。

一.布置課余練筆，引活水，滋養心靈

幾年來，筆者所使用的創設寫作情境較為有效的手段是布置學生課余練筆。課余練筆的形式比較自由，也不像課堂作文那樣要求嚴格，即使作文基礎薄弱的同學也可以迅速上手。練筆幾乎沒有什么題材限制，學生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都可以拿來寫進文中。學校里，家庭里，直至社會上，題材不一而足，都可以成為學生作文的清流活水。我通過課余練筆這種近似于強制的方式逼迫學生為自己創設廣泛的“寫作生活情境”，拓寬寫作空間。學生也就沒有理由為作文沒有題材、沒有生活找借口了。

再者，布置課余練筆不僅僅是試圖讓學生有事寫，有話說，更重要的是為了讓學生喚醒已經沉睡或早已麻木的生命經驗，重新組織并建立起豐富的生命感悟，使生命成為可以言說的生動存在。我要讓課余練筆引來的那股清流活水，緩緩流進那些日漸干枯的心房，滋養那些心靈，讓它們變得豐滿充盈。

在我的鼓勵下，學生們開始關注校園里的花開草綠、蟲鳴鳥啼，開始觀察老師講課的神態、同學鍛煉的身影，開始注意父母生氣發怒但往往強行忍住的模樣、小區保潔員濃郁的外地口音和淳樸的穿著打扮。幫助同桌解開了一道數學難題，兩人雖然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但仍然興奮異常；參加學生會部長的競選，一開始焦慮異常，準備充分之后便信心滿滿；暗戀了一個女孩，內心既糾結又苦惱，最后決定放棄，因為未熟透的果子雖然樣子可愛但味道是酸澀的。

這些真實而美好的情感從學生筆端流瀉而出，作為老師，我在怦然心動之余，更是興奮欣慰。正像黃孟軻老師所說：“我們的作文教育首先是教學生做人。”有了高雅的情趣，高尚的情操，高貴的情感這些豐盈的內心世界的有機組成部分，一接觸到豐富的外部世界，何愁不出文思呢？

但是，千萬別以為教師的鼓勵和倡導可以一勞永逸，別以為養成學生豐富內心世界的工作可以一蹴而就，有許多學生會有反復，原來養成的壞習慣常常會死灰復燃。或敷衍地記著流水賬，或進行經驗總結，或津津樂道自己的幼稚感受，還是不太肯審視生活，提煉思想。總之，他們的積累欠豐厚，思維欠開闊，即使有一點零星的感想也不懂得如何推進一步。這時就需要老師的及時指引，這種指引主要是提升思想，引導他們認真感悟生活，當然也包括鼓勵興趣。有個同學寫了篇表現友誼的文章，文中寫兩人互相認識時情投意合，但隨著了解的加深覺得不適合做朋友，由于性格差距還彼此仇恨，最后不歡而散。題材老套，主題陳舊，這是很多中學生的通病，我便引導他：“你對友情的消失是什么感覺？”他說很傷心，我說：“那現在呢，還傷心嗎？”他說，現在不了，因為時間已經很長了。我便點了一句：“這就是生活。”那個學生似乎若有所悟，于是在一篇名為《季節》的文章里，他寫道：“沙漏翻過來又翻過去，千重鶴謝了重又再開，我知道又過了一季，我知道在這一季里發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人原本彼此喜歡，隨著時間的流逝，會彼此仇恨，然后彼此淡忘。但與此同時，他們會結識新的朋友，開始新的友誼。每個人的一生可能都在演奏‘春去春會再來’的交友旋律……”文章的語言樸實而富有哲理，顯示了“季節”循環往復的特點，我當眾表揚了他。有的學生寫到了美術教室走廊里學生們自己的涂鴉作品，“這些奇思妙想的畫作吸引著我們，震撼著我們，我從不敢奢望的街頭涂鴉，竟然出現在正經的中學校園里！盡管用的只是普通的顏料，而不是街頭作畫常用的噴漆，但是，當我們用心靈在那面墻上涂抹的時候，覺得顏料比噴漆還熱情如火，因為那畫圖里分明綻放著我們的青春！”我把這篇文章刊發到校刊上，以表揚他全身心擁抱生活的態度。

老師的督促鼓勵，榜樣的示范引領，會帶動一大批學生認真完成練筆，進而生發寫作熱情。華義平老師說：“衡量寫作教學成功與否的首要標準，不是學生寫得怎樣，而是是否愛寫。”其實，“寫作的過程就是學生關注生活、熱愛生活、享受生活的過程”，所以當學生不再視作文為畏途的時候，當學生慢慢喜歡執筆傾訴的時候，我們有理由相信，其內心已經漸漸豐盈起來。

二.利用集體活動：抓觀察，細味生活

人的觀察力需要訓練，年長日久之后，會內化為品格，所以，觀察力強的人往往心思縝密，多情易感；而多愁善感的人又常常擁有驚人的晰毛辨發的能力。因此，善于發現的眼睛和易感細膩的內心是相輔相成、互相影響的。對生活擁有寬廣童心的學生往往都具有“一葉知秋”似的敏銳的洞察力，而敏銳細致的觀察力又是學生在內部心靈迅速形成作文情境的最重要的觸發因素，其實，觀察能力就是學生寫作的“內情境”的一個因素。有鑒于此，在教學中，要引導學生養成充分捕捉信息和感知事物的習慣。

每個學期，學校里都會有大量的集體活動，就作文訓練而言，這些活動不僅僅是積累素材的好機會，而且能讓學生積累情感、積累思想。這些年來，我每個學期都利用這些集體活動來訓練學生的觀察能力，試圖通過抓觀察來使學生細細感悟生活。在讓他們的心靈豐盈充實之余，讓他們的情感也變得細膩敏銳。

舉行集體活動時，每個成員都會參加，因此對于過程都了如指掌，對生活處處留心、時時在意的學生往往能見人之未見，感人之未感，想人之未想，因而對其他同學會有相當大的示范和鼓勵的作用。

如參加上海世博會，很多學生只見到擁擠，排隊花費的時間長，或者中國館的宏偉、其他國家館的異域特色，可有學生卻寫出了這樣的片段：

在一些問訊處有免費的地圖拿，我許多親愛的國民拿了三張。之后，他們洋洋得意地說：“我搶過來不容易的，一張用來看，一張用來墊著當座位，還有一張用來扇扇風蠻用得著的！”他們旁若無人地向同伴大肆炫耀，一臉得了很多便宜后的滿足。蓋章的地方，跟過年一樣熱鬧擁擠，人們像參加圣誕節搶購一樣熱情如火。工作人員稍不留神，我親愛的國民就會一窩蜂地涌去蓋章。法國館的圖章已經被偷的消息傳來，我清楚地聽見我身旁的金發碧眼驚呼：“Oh，My god！”

這位同學在其他學生大贊盛世風華的時候，看到了國民素質的低下，把他觀察到的一一記錄，不僅體現了他敏銳的觀察力，而且表達了他熱愛國家、提升人民素養的急切愿望。

訓練學生的觀察力一定要讓學生多注重細節。所謂細節，是指人、事、物的某一局部或某一細部的微小事實。大千世界的存在有其客觀性，但每個人關注的眼光和角度各不相同，觀察到的細節常常因人而異。而人們又是以自己的主觀感受來認識世界的，因此感知到的細節的不同形成了人們認識領域中客觀世界的色彩紛呈。在文學創作中，真實的個性化的個人見解和生命體驗往往和作者感知的細節密切相關。所以訓練觀察力，要強調探幽發微，引導學生從細節中創造性地開掘事物的全貌。高二學生去宜興社會實踐，活動豐富多彩，很受學生歡迎。在作文中，很多細節令人難忘。有學生寫翻越畢業墻時的情況：“將沾滿黃泥的雙腳踩上同學淤青腫脹的肩膀，真的非常不忍心；底下的同學卻是毫無怨言，他們咬緊牙齒將我們一個個托起的樣子，很帥氣，很可愛。”學生把自己“沾滿黃泥”的雙腳和同學“淤青腫脹”的肩膀相提并論、對比襯托，由于這個細節，他傳達的團結友愛這個主題就與眾不同，非常個人化。有學生寫攀巖時的情況，把生動的細節和細膩的心理結合在一起，傳神地表達了昂揚向上的少年情懷：“我渴望摸一摸那崖頂的山壁，渴望同學用贊許而崇拜的目光注視著我一寸一寸上到山頂，渴望好友熱烈的掌聲和尖叫，在離我越來越遠的身下回響。”

在豐富充盈學生的內心的過程中，我用訓練觀察力，倡導注重細節這種方式，讓一顆顆心靈褪去凝固在外層的堅硬冷漠的角質，變得柔軟而細膩。

三.開發課本資源：練思維，生出智慧

作文的本質是什么？張中行先生告誡我們，作文不僅是一門課，不僅是我們的表達工具、技能，它更是個體生命重要的生存、生活方式。生存、生活方式，不僅僅是指內容上關注生活，更在于優化思維方式，提升思維能力，提高思維品質。北京師范大學的何克抗教授提出，作文的觀察需要直覺思維，選材需要發散思維，表達需要形象思維，結構需要邏輯思維，主題需要辯證思維。寫作的每一個過程都需要有效思維，因此，思維能力的培養應該成為作文訓練的重要內容。

在課堂上利用課本提供的具體情境，可以對學生進行相當有效的思維訓練。

教授完《淮陰侯列傳》，學生對韓信的悲劇唏噓不已，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我適時地布置了隨堂小作文《我看韓信之死》，讓學生寫下所思所感，當堂交流。僅十多分鐘，學生就成文了。觀點各異，思維活躍，且有理有據，論證嚴密。有的學生挖掘了韓信之死的原因，提出“性格決定命運”和統治階級殺戮功臣維護統治的觀點。有的學生以劉邦軟禁韓信五六年不殺為依據，指出劉邦對韓信既忌憚又愛憐既尊敬又防備的心理，分析了劉邦復雜的人性，有理有據，令人叫絕。有的學生以《淮陰侯列傳》整篇文章謀篇布局詳略失當為依據，指出太史公為韓信翻案的意圖。還有的學生把劉邦和朱元璋、唐宗、宋祖等人進行比較，指出這些統治者處理功臣問題的不同緣于個人地位出身的不同和性格的差異，觀點新穎，出人意料。這些學生思考同一問題時有意識地從不同角度出發，提出了深刻獨特的見解，求異思維和辯證思維都得到了很好的訓練。

在教授《鴻門宴》時，我讓學生以第一人稱的口吻，寫項羽的心理獨白，交代他不殺劉邦的原因。在講完《項鏈》之后，我讓學生續寫小說結尾。這些改寫、續寫訓練，激發了學生的聯想和想象的能力，有效地培養了學生的形象思維能力。

學生雖然擁有一定素材，但在作文時卻想不起來、用不上，針對這個問題，我常常利用課本資源在課堂上創設真實情境，進行頭腦風暴式的發散思維訓練，讓學生盡可能多地聯想可用素材。在講授魯迅的《拿來主義》之后，我請學生舉一些文化互相滲透、繼承發展的實例。學生舉例說，美國的卡通片《功夫熊貓》吸收了中國功夫、熊貓形象等中國元素，創造了6億多票房；而中國人機械地照搬3D技術之后拍攝了《熊貓總動員》，只賺了4000萬票房。有學生說，中國人過圣誕節、情人節等洋節，并不是崇洋媚外，而是滿足人類互相愛慕、互相溫暖的心理需求。還有學生說，歐美許多國家在國內創辦孔子學院、中醫院，許多洋人也很喜歡中國功夫、京劇等中國文化。這些事例都非常有時代感。這樣的訓練對激活學生已有素材、已有經驗簡便有效，解決了議論文材料匱乏的問題。同時，課文提供了具體的情境、作家的觀點，也有助于學生深入思考，提出更為深刻的認識和見解，學生們則稱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江蘇揚州的陳國林老師說：“作文是一項復雜的心智技能，它既需要智力因素，又需要非智力因素的積極參與，其中觀察力、注意力、記憶力、想象力、思考力和興趣、動機、情感、意志、個性等心理因素，構成了一個多維的、嚴密的結構。”因此，在作文訓練中，一方面要通過活潑多樣的生活場景提供拓寬學生外在的寫作空間，另一方面，要通過細致有序的指導引領提升學生內在的心智技能，讓作文訓練跳出只停留在技法指導的老框架。

方金華，教師，現居江蘇無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