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京、滬、深是我國東部三大經濟圈重要的金融中心城市和我國金融實力最強的三個城市。長期以來,依托各自的資源稟賦條件、國家戰略規劃、人文歷史基礎等,京、滬、深形成了各有特色的金融服務業集群模式,也呈現出不同的優劣勢特征。在我國區域金融加快發展的背景下,對京、滬、深金融發展經驗進行比較研究,能夠為國內其他城市金融發展帶來啟示。
關鍵詞:金融服務業;產業集群;集群模式;空間布局
從我國金融中心的布局情況看,東部地區涵蓋了國內主要的金融中心城市,其中以京、滬、深三個城市最為典型。由于自然區位條件、資源稟賦特征、歷史發展軌跡等方面因素不同,在東部地區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金融服務業集群模式,對此加以系統地對比,有助于探尋金融業發展的內在規律,進而為推動我國金融服務業的集約化發展提供借鑒。
一、 金融服務業集群的文獻回顧
M.E.Porter(1990)首次提出“產業集群”概念后,迅速掀起了國際研究的熱潮。國內外大量的文獻集中于制造業產業集群,但關于金融服務業集群的研究目前仍顯得相對薄弱,本文對相關文獻進行了梳理。
國外的研究主要涉及金融產業集群理論、金融地理學、新經濟地理學等相關研究。金融地理學的信息流理論有著重要的影響:Porteous(1995,1999)、Martin(1994、1999)、Thrift(1994)、Gehrig(1998)、Bossone(2003)、Zhao、Smith和Sit(2003)等反對以Brien(1992)為代表的“地理已死”的觀點,并從“信息外部性”、“信息腹地”、“路徑依賴”等來解釋金融中心的發展。新經濟地理學的Krugman(1991,1995)則應用不完全競爭經濟學、遞增收益、和累積因果關系等解釋產業空間集聚問題。Choieltal(1986,1996,2002)、Kaufman(2001)研究了國際金融中心的動態格局和金融服務集聚的原因。Allen Pryke(1994,1995)、Pandit Gray(2001,2003)運用空間表示法和產業集群動態研究方法對倫敦金融中心問題進行了研究。Poon(2003)運用層次聚類分析方法分析了國際金融中心資本市場的層次。
近些年國內的相關研究也比較多:區域金融和金融地理學方面,張軍洲(1995)、殷興山(2003)、金雪軍等(2004)、李小建(2006)等探討了區域金融發展的動力、空間結構與環境等問題;張杰(1998)、周立(2004)探討了國有銀行“空間均齊分布”假說。金融產業集群理論方面,鐘偉(2003)、周振華(2005)、黃解宇等(2006)、梁穎(2006)、閆彥明(2006)、鄭長德(2007)、王朝陽(2008)、郗文澤(2008)等探討了金融業集群的內在動因、集聚效應、集群模式及風險等,這些研究可分為兩類觀點:市場選擇型和政府導向型。干杏娣(2002)、李揚(2003)、姜波克(2003)、張幼文(2003)、華民(2005)、趙曉斌(2005)等分析了金融中心的集聚效應、形成條件和決定因素等。鄭長德(2007)、項俊波(2007)、高長春(2007)、王力(2008)、潘英麗(2010)等系統地探討了金融中心的功能、類型、層次、制約因素等,并提出了相關政策建議。
二、 京、滬、深金融服務業集群的模式比較
綜觀各國內外金融中心城市的情況,可以發現金融業似乎天然具有“扎堆”的特性。長期中也形成了許多著名的金融業集聚區域,如紐約華爾街、倫敦金融城、香港中環CBD等等。改革開放后,隨著我國金融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化,在東部地區形成了京、滬、深等主要金融中心城市,并呈現出不同的產業集群特點。
1. 京、滬、深金融服務業發展概況比較。從金融服務業角度看,京、滬、深三個城市具有較多的共同點:一是分別是東部三大經濟圈——環渤海經濟圈、長三角經濟圈、珠三角經濟圈重要的金融中心城市,并具有較為廣闊的金融腹地;二是都集聚了大量總部級金融機構,以及一些國內外金融機構的功能性總部等;三是都形成了鼓勵金融服務業發展的政策體系;四是都成果躋身全球金融中心排行榜的前列。
從國際排名看,目前由倫敦金融城政府委托專業機構研制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The Global Financial Centres Index,簡稱GFCI)是最權威的排名體系。該指數從2007年3月開始第一次發布,此后每半年對全球主要金融中心城市進行排名,至今已經推出第10期排名。從最新一期的排名情況看,京、滬、深分別位列第5位、第19位、第35位(深圳市雖然在第6期以后才進入全球排名序列,但是位次上升很快)。
進一步從金融發展的指標來看,可以反映出三大城市的金融發展成就:北京市2011年金融業增加值為2 055.0億元,同比增長4.8%,占GDP的比重為12.8%。上海市2011年實現金融業增加值2 240.47億元,比上年增長8.2%,占GDP的比重為11.7%;至2011年年末,上海市有各類金融單位1 048家(其中,銀行業160家,證券業149家,保險業333家)。深圳市2011年金融業增加值為1 562.43億元,同比增長8.6%,占GDP的比重為13.6%。
2. 京、滬、深金融服務業集群的空間特征比較。金融服務業的空間集聚已成為全球金融發展的重要規律。改革開放尤其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后,京、滬、深金融服務業加速發展,在政府規劃和市場機制雙重作用下,各城市金融發展呈現出富有特色的空間集聚特征。
北京市:金融服務業空間布局呈現“一主一副三新四后臺”的特點。金融產業呈現“十”字格局縱橫發展,其橫軸為長安街,豎軸是西二環。其中以金融街作為主中心區,以CBD作為副中心區。在金融街的核心區域,集聚了中國金融監管體系中“一行三會”總部、四大國有銀行總部、部分商業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總部。在城市外圍,北京、天津形成相互呼應的“雙金融中心”格局。
上海市:金融服務業空間布局呈現“一城、一園、一帶”的特點,包括陸家嘴金融城、張江銀行卡產業園、外灘金融業集聚帶等區域。其中在1.7平方公里的“小陸家嘴”區域內共集聚了上海一半以上的金融機構;陸家嘴金融城則涵蓋了央行上海總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海期貨交易所、上海金融期貨交易所、上海黃金交易所、上海外匯交易中心、銀行間貨幣市場等一批國家級金融機構;近期四大國有銀行在上海的第二總部在加速推進之中。上海依托長三角16城市群,還形成了1強多副的金融業集聚格局。
深圳市:金融服務業空間布局集中于“3集聚區、1后臺”區域,即福田中央商務區、羅湖蔡屋圍和南山前、后海三大金融總部集聚區,龍崗平湖金融業服務基地。深圳金融集聚區匯集了深圳證券交易所、平安保險、招商銀行、國信證券、中國銀行產品研發中心等重要金融機構。在城市外圍,深圳市地處香港、廣州之間,并形成華南“三個金融中心”聯動發展格局
3. 京、滬、深金融中心功能比較。金融集聚區往往承擔著金融中心城市的核心功能,金融中心的功能定位也往往對金融集聚區的業態結構、集聚形態、發展路徑等產生長遠影響。近年來京、滬、深三大城市均通過法規或發展規劃等形式對未來金融服務業發展相關問題進行部署。例如,北京市2008年曾發布《關于促進首都金融業發展的意見》,明確提出首都金融業的定位和工作目標是:北京是國家金融決策中心、金融管理中心、金融信息中心和金融服務中心。上海市于2009年8月1日發布《上海市推進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條例》,并提出要按照國家統一部署,以金融市場體系建設為核心,以改革創新和營造環境為重點,將上海建成與我國經濟實力和人民幣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2012年3月發布的《深圳市金融業“十二五”規劃》也明確提出,圍繞金融改革創新綜合實驗區建設,不斷提升市場能級和市場主體的綜合實力,努力建設以金融創新、多層次資本市場、財富管理、中小企業融資為特色的全國性金融中心,使深圳成為港深大都會國際金融中心重要組成部分。
進一步結合京、滬、深各自的金融稟賦特征,按照金融中心的功能分類對三大城市的功能屬性及發展定位進行比較,從中可以發現三個城市在功能上既有交叉又有不同分工,但都具有多功能綜合的特點。在共性特征方面,三個城市都承擔著金融信息中心、金融服務中心功能;在差異化功能方面,北京市體現為金融決策中心、監管中心等;上海市體現為金融市場中心、創新中心、清算中心等;深圳市體現為金融市場中心、創新中心等。
4. 京、滬、深金融服務業集群的形成路徑。金融服務業集群的形成與發展具有復雜的作用機制和影響因素。從國內外案例來看,金融服務業集群的形成路徑可以從政府與市場發揮作用的角度進行劃分,并可大體分為政府推動型、市場主導型、復合作用型。從國際案例看,西方發達國家知名金融集聚區在形成、演化過程中,市場機制往往發揮主要的作用,如紐約華爾街早期的動因來自于1792年有關金融交易商共同簽署的《梧桐樹協議》及其所促成的紐約股票交易所(NYSE)的成立;倫敦金融城的早期形成得益于倫敦股票交易所等重要金融機構的建立。但是客觀來看,并沒有絕對的政府推動型、市場主導型金融集群發展路徑,更多地是體現為復合作用型特征,只是在某些區域一種力量的主導作用而已。
從京、滬、深金融服務業集群的形成路徑來看,由于城市發展歷史背景、城市區位條件等都存在很大差異,三個城市也在長期中分別形成了獨特的金融服務業集群路徑。北京作為中國首都城市,集聚了中國金融體系最高層、最核心的機構,主要包括監管機構中的“一行三會”總部、四大商業銀行總部、政策性銀行總部及其他金融機構的總部機構,這也使得北京金融業空間布局和產業發展都具有較強的政府主導色彩。上海歷來是我國重要的經濟中心城市,自1843年開埠后,上海依托優越的自然區位優勢而快速集聚了一大批洋行、錢莊等金融機構;20世紀90年代初浦東開發開發后,一系列國家級金融市場的建立,吸引了眾多國內外金融機構的集聚,其中有國家戰略支持的因素、但更主要地體現為市場機制的主導作用。自深圳特區建立以來,深圳市經濟、金融發展始終釋放著巨大的創新動能,深圳證券交易所建立后更加激發了證券公司、投資基金、創投基金等各種新型金融機構的迅猛發展,從而使得深圳市具有強烈的市場主導特征。統計顯示,深圳證券公司總資產4 602億元,規模居全國第一,這些證券公司大多數在深圳證券交易所周邊區域而集聚發展,顯示出較強的創新實力和市場化特征。
三、 結論與啟示
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京、滬、深三個城市的金融服務業集群在形成路徑、發揮功能、業態結構等諸多方面都不盡相同,這也反映出城市金融服務業發展存在著不同模式。進一步從三個城市金融產業集群的發展環境來看,體現出不同的優劣勢特征,對此進行比較分析能夠更為清晰地得出金融產業集群發展可借鑒之處。
1. 結論。前文的對比分析大體反映出京、滬、深金融服務業集群的發展進程與運行狀況特點。但要對金融服務業集群這一復雜系統進行完整描述是十分困難的,除了金融、經濟相關因素外,金融服務業集群的形成與發展還與政策條件、信用基礎、人文環境等諸多外部條件密切相關。本文進一步對三個城市金融服務業集群的細分要素和整體優劣勢做出判斷:依據一,綜合國內外學者關于中國金融中心等問題研究觀點的系統梳理;依據二,京、滬、深三個城市金融、經濟、人文等各方面具體情況;依據三,GFCI等國際權威排名的總分數及各項目得分。總體結論是:
上海在金融市場發展、金融市場開放、金融腹地資源、金融功能塑造方面具有較強優勢,但在總部機構能級、創新活力等一些領域仍存在一定的不足,從而也制約了金融市場功能的有效發揮及進一步的發展;值得提出的是,上海并沒有出現得分最低的“短板現象”,從而表現出綜合實力最強的優勢。
北京市金融機構能級、人力資源條件等方面具有其他兩個城市無可比擬的強大優勢,但是也存在創新活力不足、市場基礎薄弱等顯著劣勢,成為今后制約金融服務業集群發展有待突破的領域。綜合實力僅次于上海市。
深圳市是國內城市中創新活力最強的城市之一,也對金融創新產生強大的支撐作用;深圳市還因與香港、廣州等城市相毗鄰,且擁有珠三角堅實的腹地資源,在金融腹地方面也有很強的優勢;但同時也在人力資源、機構能級、輻射功能等諸多方面存在相對劣勢。綜合實力是三個城市中最弱的。
2. 我國金融中心城市發展的啟示。可以預見,隨著我國區域經濟的不斷崛起,將會有更多的大型城市面臨金融產業發展、建設區域性金融中心的問題,而京、滬、深的經驗可以帶來重要啟示。
(1)合理規劃城市空間布局。國內外理論研究的普遍觀點,及大量的金融中心案例表明,金融服務業發展具有極強的產業集群特征,并往往在CBD區域呈現高度集群化發展的趨勢。其內在動因,一方面在于金融服務業作為信息、資金和智力密集的行業,通過產業集群能夠產生更為顯著的集群效應--如信息共享、知識溢出及降低交易成本等等;另一方面,金融服務業是現代產業體系中競標付租能力(Bid Rent Ability)最強的產業之一,而在高端商務區的集聚也有助于提升金融機構的品牌影響力。為此,各個城市的金融業發展應當及早進行空間的布局,注重依托CBD區域推動金融服務業的集群式發展,避免過于分散情況的出現。
(2)城市之間宜形成金融業錯位發展的格局。高端金融資源(如國內外金融機構總部、重要的金融市場組織等)具有很強的稀缺性,同時也是各個城市競相引進的對象。為了避免城市間惡性競爭的現象,我國各個相關城市可以根據國情、市情等采取“錯位競爭、聯動發展”的策略,如北京側重發揮決策中心、監管中心、信息中心等方面的功能,上海側重發展市場中心、信息與服務中心等方面的功能,深圳側重發揮區域性的金融市場中心和創新中心等方面的功能,其他金融中心城市立足服務本區域的角度發揮相應的金融產業功能,形成“大、中、小”金融中心共生發展、相互互補的新格局。
(3)推動金融服務業前、后臺分離的集群式發展。從國內外金融業發展實來看,金融機構的前、后臺部門在集群方式、集群內在機理等方面有較大差異。如倫敦、紐約等城市的金融機構前臺部門往往集群于CBD區域,通過發達的配套產業基礎所提供的服務,構建一種復合性產業聚集網絡結構;而金融業的后臺部門,則一般都選址于商務成本較低、基礎設施較完善的區域(如京、滬、深等城市均在租金相對較低的區域建立了后臺服務金融區域),這樣的空間布局符合金融產業的內在規律,并有助于提高金融后臺數據庫的安全性和大型空間要求。
(4)優化金融生態環境是金融發展的前提。在倫敦金融城每半年發布一次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評價體系中,將金融制度、金融生態環境等作為重要的評判因素,這也是符合現代金融服務業發展規律的。但是反觀京、滬、深及國內其他城市的情況,金融生態環境都處于“短板”狀態。今后各個城市可以考慮的舉措主要有:一是加強金融立法,形成有助于金融國際化發展的法律體系和執法體系,為金融發展提供法制保障;二是進一步規范政府行為,杜絕行政干預與“金融抑制”現象,積極為各方參與主體營造一個公平競爭、公開透明、合理引導的市場環境;三是推出國際化金融人才政策,可探索通過戶籍制度、引進人才子女就學制度、高端人才補貼制度、住房補貼制度等措施來提高城市對金融人才的吸引力度;四是在確保金融安全的前體下,探索推進人民幣利率市場化,資本項目有序開放等進程,以提高金融市場化程度和國際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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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閆彥明.金融服務業集群的網絡結構:上海的案例分析.上海經濟研究,2009,(12).
基金項目: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東部地區金融服務業集群戰略研究”(項目號:09CJL039)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閆彥明,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學博士,復旦大學金融學博士后。
收稿日期:2012-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