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遺棄罪是我國刑法中重要的一個罪名。關于其主體的相關問題,具體來說,其主體是身份犯,還是非身份犯,各學者有各自的觀點,也有不同的理論。在闡述和分析各種理論的基礎上,得出自己對于遺棄罪主體是否是身份犯問題的解答。
關鍵詞:遺棄罪;撫養義務;身份犯
中圖分類號:D91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03-0038-02
根據我國《刑法》第261條規定,遺棄罪是指對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負有撫養義務而拒絕撫養,情節惡劣的行為。
一、我國刑法關于遺棄罪的主體構成要件
根據我國《刑法》第261條規定,我們不難看出遺棄罪的主體為特殊主體,必須是對被遺棄者負有法律上的撫養義務而且具有撫養能力的人。只有具備這種條件的人,才可能成為本罪的主體。如果在法律上不負有撫養義務,互相間不存在撫養關系,也就不發生遺棄的問題。
根據我國婚姻法的規定,法律上的撫養義務包括三種,分別是:夫妻之間互相撫養的義務;父母對未成年子女的撫養教育的義務;成年子女對父母的贍養撫助的義務。另外該法還規定,父母子女之間的關系,不因父母離婚而消除,離婚后父母對子女仍有撫養相教育的義務;養父母與養子女、繼父母與繼子女之間的權利義務均與生父母與其子女之間的撫養、贍養義務相同,但是養子女和生父母間的權利和義務,因收養關系的成立而消除;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權利,其生父母應負擔子女必要的生活費和教育費的一部或者全部,直到子女能獨立生活為止;祖父母、外祖父母,對于父母已經死亡的未成年的孫子女、外孫子女,有撫養的義務;孫子女、外孫子女對于子女已經死亡的祖父母、外祖父母,有贍養的義務;兄姐對于父母已經死亡或者無力撫養的未成年弟、妹,有撫養的義務。
根據上述規定,對于法律上不負有撫養義務的遠親屬拒絕撫養的,不應認為是遺棄行為。
二、我國遺棄罪主體的變化及國內外有關遺棄罪主體的理論
(一)遺棄罪主體的變化
我國舊《刑法》將遺棄罪規定在“妨害婚姻家庭罪”一章中,因此,學界及實務界認為遺棄罪只能發生在婚姻家庭內部而毫無爭議地將遺棄罪作為身份犯的一種。作為遺棄罪對象的“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顯然只能是家庭成員;法條圈定本罪主體為“負有撫養義務”的人,也就限于因婚姻家庭關系而負有撫養義務的人。這種關于遺棄罪構成要件的理解以及該罪身份犯性質的認定在舊刑法時代幾乎沒有異議。
新刑法將原來單設一章的“妨害婚姻家庭罪”歸并到刑法第四章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中。應當說這一歸并是比較合理的,充分考慮了刑法分則體系上的協調和科學。但是,正是這一位置上的變動而引發了理論界及實務部門對遺棄罪屬于身份犯性質的否定和犯罪構成要件的重新詮釋:遺棄罪的主體與對象不需要是同一家庭成員。撫養義務不能僅根據婚姻法確定,而應根據不作為義務來源的理論與實踐確定。基于同樣的理由,遺棄罪的對象也不限于家庭成員。
從新舊刑法對于遺棄罪的變化,不難看出遺棄罪的同類客體發生了變化,即人身權利成了遺棄罪的同類客體。從刑法修訂后出版的各種刑法著作來看,絕大多數學者仍沿襲以前對遺棄罪的解釋。多數的理論都認為犯罪的客體是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員。而主體是對被遺棄人負有法律上的撫養義務而且具有撫養能力的人。本罪的客觀方面是對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負有撫養義務的而拒絕撫養的行為。而主觀方面則是故意,即行為人明知自己負有撫養義務而拒絕撫養。可見在我國,遺棄罪的主體雖然是一般主體,但是在具體的個案中,認為犯罪人和被害人之間應具有親屬關系,這使我國遺棄罪的主體非常有限。
(二)遺棄罪是否是身份犯的爭論
贊同身份犯否定說的理由是:
第一,如果只將遺棄罪保護的法益確定為傳統觀點所認為的被害人在家庭中的平等權利或者家庭成員之間互相撫養的權利義務關系,那么該罪的行為對象就可能被人為地縮小解釋為家庭成員中的下列人員:因年老、傷殘、疾病而喪失勞動能力,因而沒有生活來源的人;雖有退休金等生活來源,但因年老、傷殘、疾病而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因年幼尚無獨立生活能力的人。但是,在實踐中被遺棄的對象并不只是這些人。將遺棄罪的成立限于親屬之間乃是古代宗法社會以來的傳統,立法者一直認為親屬之間不履行撫養義務,就對倫理規則有所違反。近代以來,生產力發達,事故頻發,個人陷于危難境地、無法自救的可能性增強。因此,遺棄罪的適用范圍往往不再局限于具有撫養義務的親屬之間,遺棄罪的本質也不僅僅是對義務之違反,而且也是對于生命法益構成威脅的危險犯。
第二,從比較研究的角度,認為在德國、日本以及我國的臺灣地區刑法中都有遺棄罪之規定,而且都將遺棄罪置于故意殺人罪、墮胎罪等罪名之后,德國刑法將遺棄罪規定在“侵犯他人生命的犯罪”一章中,日本刑法及我國臺灣地區刑法都將遺棄罪規定在墮胎罪之后,可以看出這些相關法律都是將遺棄罪作為對生命、身體的犯罪,換言之,遺棄罪是使他人的生命、身體處于危險狀態的犯罪,刑法規定本罪是為了保護生命與身體法益。
也有學者持相反的觀點,反對者認為:
第一,從司法實踐中發生的案例來看,非家庭成員間的遺棄以及不履行救助義務的遺棄行為確實存在且有多發趨勢。這就涉及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就是對于遺棄罪進行解釋時的方法選擇問題。有學者站在客觀解釋論的立場,認為立法者表達立法意圖的唯一工具是文字,解釋者應當通過立法者所使用的文字的客觀含義來發現立法意圖,因此,可以將遺棄罪解釋為包括非家庭成員間的遺棄行為。而有的學者認為對此問題應當采取沿革解釋的立場,即從舊刑法將遺棄罪作為妨害婚姻、家庭罪之一種,而1997年《刑法》則將法條原原本本地移植到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一章中,因此該法律規定的含義并沒有變動。客觀解釋論所強調的客觀絕不應當是現實問題出現而法律并無相應規制的情況下就要對法條進行擴張解釋,而應當是對法律條文相關用語之適當解釋。回歸到遺棄罪的探討上來,實則是對法律條文所表述的“撫養義務”之解釋,因為遺棄罪只能是負有撫養義務的人才能實施,而根據我國《婚姻法》等相關法律規定,我國法律上的撫養包括四種:夫妻間的撫養(《婚姻法》第20條)、父母子女間的撫養(《婚姻法》第21條)、祖孫間的撫養(《婚姻法》第28條)、兄弟姐妹間的撫養(《婚姻法》第29條)。這一理解應當作為我們認定《刑法》中遺棄罪的“撫養”義務之法律根據。況且這里的撫養義務應當與扶助(救助)義務相區別,不履行救助義務同樣也存在一個遺棄問題,但這種遺棄與基于法律規定的撫養義務之遺棄畢竟不同,而不能作同義理解。
第二,德日以及我國臺灣地區刑法中的確存在遺棄罪的條款,而且他們對于遺棄罪的規定比我國大陸繁復和詳細,幾乎都用兩個以上的條款規定遺棄罪的不同情形。理論與實踐都認為,在這些國家或地區刑法中所規定的遺棄罪范圍十分寬泛,以日本刑法為例,是指將面臨生命危險需要他人加以保護的人轉移到危險場所或者對其不為生存所必要的保護,而造成其生命危險的行為。包括遺棄罪、保護責任者遺棄罪和遺棄等致死傷罪。通過對法律條文以及罪名表述的考證,我們可以看到日本刑法中遺棄罪的認定更多的是對作為遺棄對象的“需要扶助者”的判斷,而不糾纏于遺棄罪主體的身份之認定。再反觀我國《刑法》對遺棄罪的規定,要求認定遺棄罪時不單要有行為對象是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還要求主體具有“撫養義務”這一身份特征。因此,單單是從比較研究的角度,在沒有對遺棄罪現行規定進行完善的前提下不宜將日本等國刑法的規定直接作為對國內刑法中遺棄罪的解釋。
三、本文觀點
本文認為自1997年新刑法頒布后,我們應對遺棄罪的主體有一個新的認識。因為遺棄罪的類罪名已經不是妨害婚姻、家庭罪,而是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既然類罪名發生變化,那么對其主體也應該有一個全新的認識,不能拘泥于過去那種狹隘的認識。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一章中的客體為公民的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所以,只要是對公民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造成傷害或嚴重威脅的行為就應受刑法制裁。
家庭成員之間的遺棄固然應受刑法的制裁,但是現代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的今天,對弱勢的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群負有監護義務的人遠不止家庭成員。比如,按照我國立法精神和社會主義道德的要求,在長期生活中互相形成的道義上的撫養關系,如老保姆不計較待遇,多年幫助雇主撫育子女、操持家務等,雇用一方言明養其晚年,對于這種贍養扶助關系,也應認為具有監護義務。從這一點來說對那些有能力救助但拒絕救助如果不對其進行救助就會導致他人死亡或嚴重傷害的行為進行刑事處罰也是有益的。所以,對我國1997年刑法所規定的遺棄罪不能從很狹窄的范圍去理解其主體的范圍,而應從廣義的角度對其主體進行界定,至少應是在法律上對他人負有監護或救助義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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