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正走在追求純粹伊斯蘭主義的道路上,而改變伊拉克政治成分是我們第一個目標,因為它是我們在中東地區(qū)實現泛烏瑪主義的第一個障礙。”
阿拉伯河與庫爾德人
要全面審視兩伊戰(zhàn)爭,我們必須尋找兩者之間的歷史淵源。我們姑且將目光拉回上世紀初,伊朗(時為愷加王朝統治時期)與當時統治伊拉克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之間的敵對氣氛并不濃烈,兩國甚至聯手鎮(zhèn)壓過境內少數民族獨立運動,主要分歧集中在阿拉伯河(Shattal-Arab)主權上。1913年,伊土兩國曾簽訂《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爾)邊界議定書》,規(guī)定伊朗霍拉姆沙赫爾港一段以主航道中心線為界。發(fā)生在1914-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導致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崩潰,英國在國際聯盟的名義下對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實行“委任統治”,最終促成伊拉克王國的誕生,1937年在英國的撮合下,伊拉克與伊朗再次簽署協議,將伊朗阿巴丹港一段也改為以主航道中心線為界,其余河道主權仍歸屬伊拉克,伊朗使用阿拉伯河航道需向伊拉克繳納通行費。1955年,美國和英國更是促成兩伊與土耳其、巴基斯坦等國成立了帶有反共軍事同盟性質的巴格達條約組織。
但兩伊和平共處時光并未延續(xù)太久,受埃及總統納賽爾所倡導的“泛阿拉伯主義”影響,1958年伊拉克爆發(fā)由卡塞姆上校領導的自由軍官組織起義,驅逐了宗主國英國的勢力,并對親西方的伊朗國王巴列維(RezaPahlavi)極為敵視。到了20世紀60年代,巴格達條約組織已名存實亡,到70年代初,隨著一系列國際事件的發(fā)生,兩國關系驟然惡化。1968年,英國宣布放棄蘇伊士運河以東的勢力范圍并全部撤軍,導致中東出現暫時的權力真空,與此同時,得到美國支持的“波斯灣憲兵”伊朗野心日漸膨脹,開始覬覦本地區(qū)主導權,公然宣稱海灣地區(qū)必須由海灣國家主導,任何外部勢力不得干涉該地區(qū)事務。伊朗國王巴列維還宣稱,作為波斯灣最強大的國家,無論是從歷史、地理還是道義上考慮,伊朗都有責任擔負起維護波斯灣地區(qū)安全的重擔。
伊朗的“大波斯帝國主義”野心必然給伊拉克帶來嚴重的地緣安全擔憂。更重要的是,隨著國力特別是軍事勢力的日益壯大,伊朗公然于1969年4月單方面宣布廢除兩伊在1937年簽訂的關于阿拉伯河的劃界條約,拒不向伊拉克交付通航阿拉伯河的使用費,并宣稱所有伊朗船只均有權在不懸掛伊拉克國旗的情況下經過阿拉伯河。對此,主掌伊拉克的復興社會黨政府堅稱德黑蘭違背1937年條約是對國際法的公然挑釁,并威脅將禁止任何伊朗船只通過阿拉伯河進入波斯灣。1969年4月24日,一艘伊朗商船在海軍護衛(wèi)下強行通過阿拉伯河,對此伊拉克雖未進行武力干涉,但開始向阿拉伯河左岸集結兵力,雙方已處于劍拔弩張的境地。除了邊境爭議,伊朗還煽動并資助伊拉克北部庫爾德斯坦地區(qū)的分裂運動,事實上,伊拉克的庫爾德人獨立運動由來已久,但要是沒有外部勢力介入是很難形成氣候的。對于庫爾德人聚集區(qū),伊拉克政府也一向實行高壓政策,這不僅在于該地區(qū)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更在于伊拉克三分之二的石油產量均來自該地區(qū)。
面對伊朗方面的軍事高壓,伊拉克只能委曲求全,試圖通過各種途徑尋求諒解。在阿爾及利亞的斡旋下,1975年,兩國簽訂《阿爾及爾協定》,暫時就阿拉伯河通航權、庫爾德斯坦等問題達成妥協。根據協議規(guī)定,兩國同意按照1913年邊界議定書重新劃定兩國陸地邊界,并按主航道中心線劃分阿拉伯河,伊朗同意停止支持庫爾德反政府武裝,并向伊拉克移交先前武裝占領的扎因高斯等四塊爭議地區(qū),面積達300多平方公里。事后,伊朗遲遲不交割土地,因此伊拉克要求重劃邊界,遭到伊朗拒絕。
毫無疑問,伊拉克在《阿爾及爾協定》上做出了巨大讓步,因為阿拉伯河是伊拉克進入波斯灣的唯一通道,對伊拉克具有重要的政治、經濟以及戰(zhàn)略價值,如今卻要與夙敵分享主權,著實令伊拉克政府咽不下這口惡氣。另外,伊朗在波斯灣的海岸線遠比伊拉克漫長,伊朗在波斯灣沿岸設有5個海軍基地,而伊拉克僅有2個,且都在伊朗火炮的射程之內。無論如何,《阿爾及爾協定》只不過暫時消弭了兩伊開戰(zhàn)的火花,但為日后更大規(guī)模的沖突埋下伏筆,伊朗巴列維政權窮兵黷武的行徑有增無減,而伊拉克方面也開始臥薪嘗膽,尋求復仇。
“輸出革命”之路
果然,1979年發(fā)生在伊朗的伊斯蘭革命徹底打破了《阿爾及爾協定》所帶來的脆弱平衡。這場革命是由阿亞圖拉霍梅尼教長領導的,他早年因發(fā)布反對巴列維國王的言論而被驅逐出國,之后在伊拉克、法國等地游歷,宣講其激進的宗教主張。在他看來,整個中東甚至全世界都應該按照“泛烏瑪主義”(Umma)進行新秩序構建,而伊朗應是這場運動的核心,用他的話說:“我們將向全世界輸出伊斯蘭革命……直到全世界都回響著‘真主偉大’的聲音。”經過不懈努力,1979年初,霍梅尼的國內追隨者們推翻了腐敗的巴列維王朝,2月1日,霍梅尼乘法航班機回到德黑蘭,不久便成立了宗教神職人員領導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
成為政教合一的國度后,伊朗的擴張轉而以“輸出革命”的方式進行,先是在巴林、科威特等地支持與伊朗同宗同族的什葉派民眾進行反對遜尼派王室的示威,接著又在1979年11月以及1980年2月支持沙特石油重鎮(zhèn)哈薩省(今東方省)的什葉派舉行反政府暴動。當然這些活動都只是霍梅尼小試牛刀而已,他盯上的第一個“輸出革命”目標就是伊拉克,因為該國什葉派人口占到全國的60%,卻被只占總人口30%的遜尼派統治著,霍梅尼希望伊拉克什葉派也能進行一場伊斯蘭革命。從1979年上半年開始,什葉派集中的伊拉克地區(qū)不斷發(fā)生政治騷亂,什葉派“號召黨”進行一系列破壞活動,伊朗不僅向其提供武器,還在國內組建“解放伊拉克伊斯蘭部隊”。1980年4月1日,伊拉克副總理塔里克·阿齊茲(Tariq Aziz)在巴格達附近演講時遭遇炸彈襲擊,不久伊拉克信息部長拉提夫·努塞夫·阿爾一賈西姆(Latif Nusseif al-Jasim)也挨了炸彈,所幸兩人均幸免于難,僅1980年4月,伊拉克就有20位政府官員死在什葉派“號召黨”的襲擊之下。霍梅尼多次指責伊拉克復興社會黨政府是“無神論者”,“叛教徒”,號召伊拉克人民起來推翻,伊朗伊斯蘭革命重要領導人薩迪克·哈勒哈利(Hujjatal-Islam Sadeq Khalkhali)曾直言不諱地說:“我們正走在追求純粹伊斯蘭主義的道路上,而改變伊拉克政治成分是我們第一個目標,因為它是我們在中東地區(qū)實現泛烏瑪主義的第一個障礙。”
在這樣的號召下,伊拉克政府自然視“革命的伊朗”為洪水猛獸,特別是剛剛當上伊拉克總統的薩達姆·侯賽因也是個強權人物,希望用“鐵血政策”除掉成脅。他迅速處死了有“伊拉克霍梅尼”之稱的巴克爾·薩德爾教長以及數百名知名什葉派宗教人士,還驅逐了107名僑居在本國的伊朗人和帶波斯血統的什葉派伊拉克人。
總體而言,伊朗革命成功后,國內局勢不穩(wěn)定,又由于采取“不要西方,也不要東方”的“絕交式外交”,在國際社會中陷入孤立,實力大減。與此相反,伊拉克國內政局相對穩(wěn)定,尤其是隨著石油價格飆升,伊拉克經濟正處于飛速發(fā)展期(其石油出口收入從1972年的10億美元飆升到1979年的210億美元,到1980年更是達到260億美元),軍隊戰(zhàn)備程度高,這使得薩達姆認為伊朗不堪一擊,甚至會不戰(zhàn)自亂,因此決心趁伊朗伊斯蘭革命不久后立足未穩(wěn),先發(fā)制人發(fā)動打擊,一勞永逸地解除身邊的心腹大患。另據2006年伊拉克高等法庭審判前領導人薩達姆時留下的庭審記要,已成階下囚的薩達姆稱自己是英國政治學家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的信徒,認為世界是一個充滿暴力和敵意的有機體,“要想生存就必須尋求力量支持”,他之所以要在伊拉克國內建立嚴酷的集權統治,并且向伊朗開戰(zhàn),目的只有一個——使自己的政治生涯得以延續(xù)(薩達姆在法庭上說成是“令伊拉克國家得以延續(xù)”)。
也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兩伊關系越鬧越僵。1980年9月7日,伊拉克借口伊朗向其境內派遣恐怖分子,出兵進入1975年《阿爾及爾協定》劃定的非武裝區(qū)。作為報復,伊朗政府也宣布不再遵守《阿爾及爾協定》規(guī)定的邊界劃分,向阿拉伯河對岸的伊拉克村鎮(zhèn)進行炮擊。至此,戰(zhàn)爭已經迫在眉睫了。
雙方實力此消彼長
自一戰(zhàn)結束后,隨著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分崩離析,中東各阿拉伯國家陸續(xù)獨立,政治版圖也基本在英法等殖民宗主國主導下得以固定,但原本就在中東擁有獨立地位和傳統領袖地位的伊朗,其綜合實力在任何時候都遠強于伊拉克。就硬實力而言,伊朗國土面積是伊拉克的3倍,人口也遠多于伊拉克(1980年伊朗人口達3900萬,而同期伊拉克只有1300萬人口),伊朗在波斯灣擁有近2000公里長的海岸線,是伊拉克的50倍之多。更重要的是,伊拉克的民族和宗教構成遠比伊朗復雜,除了阿拉伯人,還有大量庫爾德人,就宗教而言,伊拉克多為什葉派,但獨攬國家權力的卻是人口居少數的遜尼派,相比之下,伊朗95%以上的人口為什葉派,且境內叛服不定的庫爾德人數量還不足伊拉克境內的一半。
在地緣環(huán)境方面,伊拉克的周邊環(huán)境也遠比伊朗險峻。伊拉克周邊有6個鄰國,其中兩個勢力超群——土耳其和伊朗。另外,伊拉克石油重鎮(zhèn)摩蘇爾(Mosul)和基爾庫克(Kirkuk)緊靠著與伊朗搭界的地區(qū),而首都巴格達與第二大城市巴士拉(Basra)距離兩伊邊境也不過120公里和30公里。相比之下,伊朗大城市數量不僅遠多于伊拉克,且大都位于國土內部,像首都德黑蘭距邊境線達700公里。
在軍事方面,上世紀70年代以后,伊朗國王巴列維利用石油收入暴漲的機會,全面改造升級軍隊,從西方購入大批現代化武器。到1979年初,伊朗空軍擁有447架軍用飛機,包括77架高性能的美制F-14戰(zhàn)斗機,而伊拉克空軍僅有339架性能落后的蘇制飛機。海軍方面,伊朗的優(yōu)勢更為明顯,擁有7艘護衛(wèi)艦、4艘炮艦、6艘導彈艇以及14艘水陸兩用氣墊艇,而伊拉克海軍僅有12艘快艇。在陸軍方面,雙方實力貌似“半斤對八兩”,伊朗陸軍兵力比伊拉克多(28.5萬對19萬),但在作戰(zhàn)單位對比上,兩者幾乎相當,伊拉克是按照蘇聯軍隊體制編成3個軍,10個師,而伊朗則按照美軍體制(比蘇聯規(guī)模要大)編成3個集團軍,6個師。坦克數量上,雙方也基本相當,伊拉克有1800輛坦克,伊朗則為1735輛。大口徑火炮方面,伊拉克為800門,伊朗則為1000門。盡管兩伊地面力量似乎勢均力敵,但伊朗軍隊擔負的主要戰(zhàn)備任務幾乎全集中在西部國境(自60年代以后,隨著德黑蘭與莫斯科達成外交默契,伊朗受到北方蘇聯的軍事壓力幾乎不復存在),而伊拉克正好相反,在三個戰(zhàn)略方向——伊朗、土耳其以及敘利亞(注一)都面臨嚴峻的安全形勢,同時還要隨時派兵應對國內庫爾德人和什葉派的武裝叛亂。
按照這樣的實力對比,若不出意外,伊朗占據著絕對軍事優(yōu)勢,但這一切隨著伊斯蘭革命的發(fā)生而發(fā)生微妙的變化。由于視軍隊為巴列維國王壓迫民眾、進行反革命鎮(zhèn)壓的機器,上臺后的霍梅尼不僅不信任軍隊,而且認為保留大量武裝人員對伊斯蘭共和國是極度危險的。為此,他另起爐灶,在1979年2月20日成立革命衛(wèi)隊(Pasdaran,其成員多為在推翻國王的起義中獲得武器的普通群眾),并通過革命衛(wèi)隊在軍隊里展開“大清洗”。從1979年2月到9月,有85名高級軍官被處決,數百名軍官(包括所有少將和準將)被送進監(jiān)獄或強迫退役。到1980年9月,至少有1.2萬軍官遭到“清洗”,這導致伊朗軍隊喪失一半以上的校級軍官以及飛行員,15%-20%的技術軍官被趕出軍隊,到兩伊戰(zhàn)爭爆發(fā)前,伊朗軍隊大部分作戰(zhàn)單位人員都嚴重缺編,有的甚至直接被解散,其中就包括伊朗王國時期最精銳的皇家衛(wèi)隊。
正是這種“自斷臂膀”的“大清洗”,使曾經威震海灣的伊朗到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反而不如伊拉克準備充分。1980年9月22日兩伊戰(zhàn)爭爆發(fā)前,伊朗軍隊人數從28.5萬人銳減至15萬人,許多步兵師的人數甚至不及伊拉克的一個旅,而伊拉克軍隊則上升到20萬人,并將12個旅秘密擴編為師,其中包括2個機械化師。依靠海灣阿拉伯國家的贊助,當時伊拉克陸軍可以動員的裝備包括2750輛坦克、2500輛裝甲車及920門火炮,相比之下,伊朗原有的裝甲車輛和火炮數量沒有變化,而且至少有一半因缺少零件和保養(yǎng)而無法使用。在空軍力量對比上,雙方差距也進一步縮小,伊朗王國時期曾打算繼購買美國F-14重型戰(zhàn)斗機之外,再購買160架先進的F-16輕型戰(zhàn)斗機,以便形成“輕重搭配”的制空戰(zhàn)力,但這一切隨著伊斯蘭革命爆發(fā)戛然而止。這還不算最糟糕,革命爆發(fā)后,原本留在伊朗的大批美國專家被驅逐回國,使得伊朗原本先進的F-14戰(zhàn)斗機幾乎無人保養(yǎng),甚至大批核心部位零件被私自拆走,能夠正常起飛的戰(zhàn)斗機不足半數。與之相反,伊拉克方面在預感到戰(zhàn)爭的爆發(fā)后,迅速從蘇聯購置了140架蘇-20前線轟炸機以及米格-23殲擊機。只有在海軍方面,伊朗在戰(zhàn)前還保有優(yōu)勢,雖然伊朗海軍艦艇同樣存在保養(yǎng)問題,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比起聊勝于無的伊拉克海軍,仍占有很大優(yōu)勢。
當然,純數據的對比并不是戰(zhàn)爭的關鍵,一支軍隊的強弱還取決于兵員素質,戰(zhàn)斗經驗,軍事理想以及指揮體制,在這些方面,伊朗和伊拉克有著天壤之別。兩伊戰(zhàn)爭前,兩伊都是高度集權的專制國家,其中伊朗因為在1953年爆發(fā)過反對巴列維國王的軍官政變,因此巴列維對軍隊極不放心,采取分權的手法控制軍隊。在伊朗,沒有負責統一指揮的三軍總參謀部,所有最終決定權都被國王控制。伊朗還擁有4套獨立的情報機構,彼此之間不相往來,與其說主要責任是搜集外軍情報,不如說是監(jiān)視國內軍政高官的警察機構。到伊斯蘭革命后,原本就缺乏統一協調的伊朗軍隊更是一盤散沙。至于伊拉克,雖然也沒有統一的總參謀部,但薩達姆的強人形象以及其任人唯親的作風使得伊拉克軍隊至少是效忠于同一領袖,因而更容易組織協調,特別是薩達姆親手組建的共和國衛(wèi)隊更是精銳,在兩伊戰(zhàn)爭期間擔負了大量艱巨而重要的作戰(zhàn)任務。
在作戰(zhàn)經驗方面,伊朗僅在1972~1975年為支持阿曼蘇丹卡布斯而介入該國內戰(zhàn),但阿曼叛軍總人數不過2000人,大多是民兵組織,因而與常規(guī)戰(zhàn)爭不可同日而語,況且伊朗軍隊開入阿曼之時,叛亂已經接近尾聲,對伊朗軍隊積累作戰(zhàn)經驗幾乎沒有任何幫助。而伊拉克軍隊要略強一些,他們不僅參加了1967年和1973年兩次中東戰(zhàn)爭,而且在國內長期負責圍剿庫爾德武裝的任務,特別是在1973年中東戰(zhàn)爭期間,伊拉克一個裝甲師曾前往戈蘭高地與強大的以色列國防軍作戰(zhàn),雖然付出100多輛坦克被毀的代價,但也積累了大量現代化作戰(zhàn)的經驗。
可以說在兩伊戰(zhàn)爭爆發(fā)前,雖然伊朗總體實力占優(yōu),但優(yōu)勢并不明顯,兩國都缺乏統一有效的指揮體制,訓練水平同樣參差不齊,戰(zhàn)斗經驗也都有限。伊拉克方面占得了戰(zhàn)爭準備的主動權,而伊朗則內力更為深厚,因而注定了兩伊戰(zhàn)爭將是一場難以速分高下的持久戰(zhàn)。
背景資料
伊朗毛拉如何建立革命衛(wèi)隊?
2009年。在美國哈佛大學執(zhí)教的伊朗學者、革命衛(wèi)隊創(chuàng)始人之一穆赫辛·薩澤加拉(Mohsen Sazegara)公開披露了組建革命衛(wèi)隊及其發(fā)展壯大的歷程。讓外界更清楚地了解這支奇特的武裝。
上世紀70年代,風華正茂的薩澤加拉是伊朗沙里夫技術大學的本科生。并被確定保送到美國伊利諾伊大學繼續(xù)深造。這個深受西方文明熏陶的青年卻對親西方的伊朗國王巴列維恨之入骨,薩澤加拉成為當地學生運動的領袖,并一度參加信奉無政府主義的“人民圣戰(zhàn)者”組織(MEK),進行暗殺國王親信和秘密警察“薩瓦克”的斗爭,后因缺乏群眾基礎。斗爭遇到挫折。1978年。薩澤加拉不得不流亡法國巴黎,并在那里遇到巴列維國王的死敵—一什葉派阿亞圖拉魯霍拉·霍梅尼,他意識到在宗教氣氛濃厚的伊朗進行推翻國王的革命,不聯合什葉派宗教力量是不可能成功的,于是薩澤加拉斷然離開缺乏斗爭方向的“人民圣戰(zhàn)者”組織,成為霍梅尼的核心智囊。
1978年11月6日。窮途末路的巴列維國王組建軍政府,對全國實現軍管。薩澤加拉意識到國王的宋日即將到來,適時地推動霍梅尼發(fā)布宗教號令“任何與軍政府合作的人都將被視為伊斯蘭教的叛徒”,進一步孤立國王集團。緊接著,1979年1月13日,霍梅尼與薩澤加拉等人還在巴黎成立伊斯蘭革命委員會,遙控指揮國內的斗爭。也許伊朗君主制真到了壽終正寢的一天。伊斯蘭革命委員會成立僅僅3天后,巴列維匆匆放棄主位,帶著家人出逃埃及,國內一下子群龍無首。2月1日,霍梅尼帶著薩澤加拉一行乘坐法國航空公司班機飛抵德黑蘭。據薩澤加拉回憶。為了保持穆斯林清貧艱苦的生活方式。霍梅尼將專機頭等艙座位賣給隨行的記者,而自己則坐在飛機地板上。他們在德黑蘭受到萬人空巷的熱烈歡迎。薩澤加拉自己都沒想到伊斯蘭革命會如此快地成功。
但革命并非一帆風順,當伊斯蘭革命委員會剛回到德黑蘭時,仍效忠國王的伊朗陸軍和帝國衛(wèi)隊還在負隅頑抗。2月9日,帝國衛(wèi)隊突然襲擊德黑蘭空軍基地內的軍事學院。企圖摧毀伊斯蘭革命委員會的指揮中樞。雙方展開激烈戰(zhàn)斗。純粹是烏合之眾的伊斯蘭革命群眾根本不是帝國衛(wèi)隊的對手,幸虧德黑蘭駐軍的反判士兵前來支援,霍梅尼教長才轉危為安。這件事對伊斯蘭革命委員會成員的刺激很大,成立一支“人民軍隊”保衛(wèi)革命果實的問題立刻被提上議事日程。霍梅尼堅持新伊朗的軍隊應該被置于兩個互不統轄的指揮系統之下,這樣任何野心家如果要發(fā)動軍事政變都得克服更大的困難。根據這一指導思想,革命委員會決定除了繼續(xù)爭取更多的舊王國正規(guī)軍外,還要成立自己的革命衛(wèi)隊。并且很快就擬定了建軍章程。并且將它付諸實施。
2月12日,巴列維國王的王宮和帝國衛(wèi)隊的軍營都被革命群眾攻占,伊朗陸軍總司令和帝國衛(wèi)隊副司令都在戰(zhàn)斗中被擊斃,革命勝利已成定局。2月20日,革命委員會正式宣布組建“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首先招算的是500名愿為霍梅尼付出一切的狂熱群眾,他們從推翻國王的戰(zhàn)斗中獲得了武器。薩澤加拉效仿古波斯國王大流士組建“萬人不死軍”的做法,將這些人作為革命衛(wèi)隊的領導核心進行培訓,這些人過去有的是巴扎商人,有的是為畢業(yè)的大學生。有的甚至是勤雜工,但薩澤加拉不在乎這些,只要他們思想完全服從伊斯蘭革命就成。他們每天都要接受射擊、軍事指揮和伊斯蘭教義的嚴格培訓,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喊口號,最初他們只需高喊幾聲“革命萬歲”就行了,但后來霍梅尼特別關注此事,要求加強這500人的思想管理,于是教官們增加了“打倒美國”,“打倒以色列”,“打倒蘇聯”等幾十條口號,而且這些口號都必須一次性喊完才能去做別的事情。薩澤加拉開玩笑說革命衛(wèi)隊骨干的首要素質“就是會把這些口號背得滾瓜爛熟”。革命衛(wèi)隊初創(chuàng)過程受到薩澤加拉小組的全面監(jiān)督,在他的要求下,霍梅尼責成巴扎爾甘政府下令將革命中流散的所有武器重新登記收繳,并在全國范圍內重新分配,避免被反革命勢力利用。
1980年。500名脫胎換骨的“500軍官團”被分配到革命衛(wèi)隊的各級領導指揮崗位,從而建立起革命衛(wèi)隊的核心力量。隨后伊朗革命政府又從廣大老百姓中招募了50萬人。這些人并非全職士兵,只是定期接受軍事訓練,一旦要他們將成為“民間游擊隊”。在這50萬人之外。革命衛(wèi)隊還廣泛招募學生,工人。公務員和農場主等等。讓他們接受訓練進入預備役,成為革命衛(wèi)隊的外圍力量。事實上,霍梅尼心目中理想的革命衛(wèi)隊結果是:以500人左右的核心軍官隊伍控制50萬的“民間游擊隊”,再依靠50萬人的“民間游擊隊”控制并帶動更加廣泛的伊朗預備役部隊。在發(fā)生戰(zhàn)爭時。這支部隊必須擁有能夠與其他國家正規(guī)軍交手的實力,特別是防止本國陸軍造伊斯蘭革命的反。
在“500軍官團”結業(yè)后,薩澤加拉被霍梅尼調到伊朗國家電臺工作。改由軍人出身的默森·雷澤負責革命衛(wèi)隊的日常工作。直到今天。薩澤加拉都萬分感謝霍梅尼的決定,因為這讓他躲掉了一場腥風血雨的政治暗殺狂潮。
伊靳蘭革命成功后,與伊斯蘭革命委員會并肩作戰(zhàn)的“人民圣戰(zhàn)者”組織不甘心政權落入宗教人士手中,他們在蘇聯的幕后支持下。企圖發(fā)動“二次革命”,試圖推翻霍梅尼政權,建立“伊斯蘭民主共和國”。“人民圣戰(zhàn)者”在伊朗掀起恐怖運動。先是在1981年8月炸死伊朗最高法院院長,4名部長,8名副部長和27名議員,接著又在8月30日引爆總理府。炸死剛上任的拉賈伊總統和巴霍納總理。現任伊朗最高精神領袖的阿亞圖拉哈梅內伊就在這次爆炸中失去了右臂。在伊斯蘭共和國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霍梅尼指責“人民圣戰(zhàn)者”企圖摧毀古蘭經。下令革命衛(wèi)隊實施鎮(zhèn)壓。
負責執(zhí)行的是革命衛(wèi)隊司令默森·雷澤。他出生在伊朗西南部的貧農家庭,早年曾為巴列維國王的秘密警察“薩瓦克”效勞。擁有豐富的地下斗爭經驗。他果斷地對革命衛(wèi)隊的情報系統進行改組。使之成為一個類似以色列國家安全局(辛貝特)那樣高效無情的安全機構,隨即默森·雷澤以此為核心,向全國撒開大網。革命衛(wèi)隊在全國實行嚴厲的身份核對制度。通過煩瑣而嚴密的排查行動,將眾多異己分子揪出來。一時間伊朗國內出現。孫子揭發(fā)爺爺。妻子揭發(fā)丈夫。的局面。革命的恐怖遍及全國。用默森·雷澤的話說:“我們把水放干了,魚自然就冒出來了。”
在這場生死搏斗中,眾多機智果敢的革命衛(wèi)隊偵察員脫穎而出。有—次,革命衛(wèi)隊通過安插在“人民圣戰(zhàn)者”組織的內線獲悉,有個“人民圣戰(zhàn)者”分子滲透到革命衛(wèi)隊高層,但關于此人的具體信息卻寥寥無幾。只知道他是阿拜疆人。面對敵我不分的“無間道”局面,革命衛(wèi)隊軍官加茲·薩法維經過一番排查,鎖定了4個嫌疑對象,然后借機把他們請到一個巴扎市場參加阿塞疆風格的木卡姆歌舞宴。他通過袖珍望遠鏡死盯著這幾個人的一舉一動。其中3個人都不耐煩地東張西望,急等著吃飯,只有一個人不自覺地合著拍子哼了一下。然后好象覺察到什么,立即正襟危坐,另外此人習慣先邁右腿,穿衣服先伸右臂,這都是阿塞拜疆人的典型習俗。薩法維一切都明白了。幾天后。這個家伙被在革命衛(wèi)隊的審訊室里原形畢露,交代了“人民圣戰(zhàn)者”組織企圖襲擊德黑蘭火車站的陰謀。
經過6個月的秘密斗爭,“人民圣戰(zhàn)者”組織有7000名成員被革命衛(wèi)隊逮捕。500多人被處死,其他的則被投入埃萬監(jiān)獄。該組織領導人拉賈維夫婦在國內無法立足。不得不化裝逃到伊拉克,尋求伊拉亮總統薩達姆的庇護。經過默森·雷澤的強勢領導,革命衛(wèi)隊不但凝聚了遠勝于伊朗正規(guī)軍的宗教忠誠度,同時也成為一支戰(zhàn)斗力極強的武裝力量。如今,革命衛(wèi)隊不但是伊朗抵抗美國進攻的主要力量,也是防止內部變亂的一張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