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我生活的這個邊遠小城里,使用的通信工具是清一色,靠人工轉接的那種手搖電話。一個單位只有一部,一律只準用于公事,嚴禁任何職工用于私聊。所以,人們的交往,不論是縣內縣外,都是以書信的形式。當時還有一種特殊的通信方式,就是電報。所謂電報,就是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寫在一張紙上,到郵局交給工作人員。他們按照當時統一的譯本,把文字變成代碼后,通過人工逐一傳發過去。到了那邊再把代碼譯回文字投遞出去。這一通信方式一般人們很少使用,只有在有什么緊急事情下,寫信來不及時才采用。電報當時分有普通型和加急型兩種。
記憶中我也只使用過三四回電報。而印象最深刻的是當年發給未婚妻的那封電報。認識未婚妻全是緣分之故。當時祖國大地上刮起了一片停薪留職下海淘金的大風,年輕氣盛的我辦了有關手續,一奔就到了南方那邊。終因我不諳生活海洋水性,在嗆得半死時,急忙爬上了岸,回到單位一聲不敢吭地夾著尾巴做人干活。就是在下海淘金中認識的未婚妻。
未婚妻的老家從我居住的小城前往,首先要坐一天一夜的班車,再坐三個小時的拖拉機,之后走兩個小時的小路就到了。這在當時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同是淘金人的她,也疲憊得沒有了信心和激情地回了老家。我們幾乎是三天一封信地相互訴說衷腸和相思,那一封封情意綿綿的書信,送走了蕭條的冬季,穿過花開的春天,步入了夏日。在火熱的夏日到來時,我懷著一顆火熱的心,決定把她接到我生活的小城,一起同甘共苦共度人生。去之前,我到郵局給她發了一封電報,收報的那位姑娘問我:“是發普通的還是發加急的?”我問:“兩樣之間有什么區別?”她說:“普通的那邊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收到,加急的三天就可以收到。看你的內容,我建議你發加急的。雖然多去點錢。”說著她朝我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我一副男子大丈夫行為地道:“就加急的。”噼哩叭啦一陣算盤珠子響過,那封電報花去了我十二元多。那時我一個月才一百一十二元工資,扣七扣八,到手的也就那么八十來元。一下子就搞去了十多元,可一點也沒感到可惜,反而心里充滿了喜悅。
本打算熬幾天,估計她收到電報后再啟程前往,沒趁想到被一些事情絆住,領導不批假。拖過了十天才得以猴急地趕去。到達未婚妻家時已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分。未婚妻猛然看見我從天而降,驚喜不已地問我:“要來為什么也不及早打個招呼?”我說:“我不是給你發了一封加急電報嗎?”她卻一片茫然地說:“沒收到呀?”這就怪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未婚妻故意隱瞞電報之事逗著玩兒;二是她父母收到給扣押了。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
第二天吃中午飯時,未婚妻那位住在村西頭的堂叔來到她家,從衣兜里取出一張折疊得四邊都起了毛的紙片,遞給未婚妻的父親道:“這是昨天我家老大去村部,在那里看到這封寫給侄女的信,都沒了信封,他給帶了來。昨晚黑了懶得過來,現在過來了才拿來呢!”
未婚妻的老父打開那張紙片看了一眼,見是女兒的名字無誤就把紙片遞給了未婚妻,未婚妻看完“撲哧”一聲笑著又把紙片遞給我道:“這是哪個人用這種方式寫的戀愛信呢!你看看吧!好好笑的。”我接過來一看,差點暈死過去,竟是那封我發給她的加急電報。不是說加急三天就到嗎?白甩了十多元錢。
發給未婚妻的那封電報,是我人生里最后一次使用電報那種特殊的方式發出的信。光陰荏苒,眨眼就過去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先進的高科技通信工具,覆蓋了我國大江南北旮旯角落。而作為特定時期特定通信工具的電報,已經徹底地成為了歷史,成為了回憶。“電報”一詞對于現在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個陌生的詞語。更不知所指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