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長出“冬蟲夏草”

在我國青藏高原的高寒草甸中，有一種奇特生物，它冬天是鉆進土壤中的蟲，夏天就變成長在地上的“草”，它對環境有極其苛刻的要求，因此還不能人工培育，這就是被譽為埋在地下的“軟黃金”——冬蟲夏草。（圖1）

在貴州安順，有一個人能夠培育人工蟲草，她的蟲草并沒有深埋在土壤里，而是生長在玻璃瓶中，這是一種什么蟲草呢？

這種蟲草給人的第一感覺，不像冬蟲夏草，倒像金針菇。名字跟冬蟲夏草也不一樣，叫人工蟲草。無論長相、名字兩者都有較大區別。冬蟲夏草是非常名貴的中藥材，價格高昂得一般百姓不敢問津。那人工蟲草能否取代冬蟲夏草？是不是也有非常神奇的藥物療效呢？

在海拔3500米至5000米的青藏高原，一到夏天，就會有一種叫作蝙蝠蛾的昆蟲在這里產下后代——蟲卵。一個月后，蟲卵長成毛蟲鉆入土壤里。這時，可憐的毛蟲還不知道，一場災難正在悄悄地向它們逼近。蟲草菌會迅速地侵蝕它們的身體，逐漸將蟲體變成僵蟲。當來年夏天，氣溫變暖，會從僵蟲頭部長出一根像小草的子實體，鉆出土壤表面，這就是冬天為蟲夏天為“草”的冬蟲夏草。（圖2）（圖3）

梁宗琦（貴州大學教授）：這時原蟲體只剩下外殼，里面的營養成分，全被蟲草菌吸收，轉化成了菌絲。

冬蟲夏草里的蟲草菌只在高海拔地區的蝙蝠蛾蟲體里寄生，到目前為止還不能進行人工繁育。可現在卻有人能夠種出人工蟲草。她叫熊艷。

那么，熊艷是怎么想起種蟲草的呢？

其實，幾年前熊艷還是成都的一名中醫大夫，對蟲草一無所知。是她學農的丈夫覺得人工蟲草有前景，憑借書本知識，在沒有先例情況下，大膽地干了起來，可就在事業剛有成果時，一次突發意外讓他永遠離開了熊艷和孩子。

熊艷從悲痛欲絕中走出之后，決定接過丈夫熱愛的蟲草事業，開始培育人工蛹蟲草。

熊艷的蟲草無論是從顏色還是生長環境都和冬蟲夏草截然不同。熊艷說，這是一種叫作蛹蟲草的人工蟲草。

梁宗琦：熊艷培育的是人工蛹蟲草。蛹蟲草是蟲草的一種。它和冬蟲夏草不同，它能在溫度不是那樣低的情況下寄生于各種昆蟲。

原來，蟲草家族有很多品種，人們熟悉的冬蟲夏草只是這個家族中一員，還有一大類蟲草就是蛹蟲草，它有著和冬蟲夏草一樣的神奇經歷，也叫北冬蟲夏草。

它們同樣冬天是蟲，夏天是“草”。而這回換成了蛹草菌寄生到各種鱗翅目昆蟲身上，吸收它們的營養，最終讓這些蟲子成為僵蟲。因為這種菌最初在蠶蛹身體里發現而得名蛹蟲草。

梁宗琪：蛹蟲草分布海拔比冬蟲夏草要低，在兩千米以下。好多鱗翅目昆蟲，都能令它寄生。蛹蟲草一般在地表，不是很深，和蝙蝠蛾的幼蟲不一樣。蝙蝠蛾的幼蟲在地下要啃食植物的根，所以鉆地較深。

在梁教授的實驗室里，可以看到很多品種的蟲草。原來，能夠成為蟲草的不止是幼蟲，蛹和成蟲都可能成為蟲草。它們的形成原理大致相同：一只作為寄主的昆蟲載體，和一種能令它成為蟲草的菌種，它們結合就形成了蟲草。

梁宗琦：從大的方面看它們基本上一致。都有一個菌類侵入，然后在蟲體里繁殖，再從蟲體里長出子實體。（圖4）

近幾年，研究人員一直在探索蛹蟲草的人工培育，他們將蛹蟲草菌注射進蠶蛹體內，讓蠶蛹感染，成功生長出人工蛹蟲草。（圖5）

然而，熊艷的蛹蟲草和梁教授實驗室的截然不同，顯然不是從蠶蛹身體里長出來的，既然是人工蛹蟲草，玻璃瓶里不是蠶蛹那又會是什么呢？

冬蟲夏草和蛹蟲草無論是外觀、寄主，還是導致它形成的菌都不一樣。形成冬蟲夏草的是蟲草擬青霉菌，而形成蛹蟲草的是蛹草擬青霉菌。兩種“草”外形上區別很大，人工蟲草活體像金針菇，干品黃橙橙的，像黃花菜。冬蟲夏草則依然是蟲子的形像。（圖6）（圖7）（圖8）

熊艷的蟲草基地在一個寧靜的苗族村落附近。在一間屋里，熊艷和幾位助手正在往玻璃瓶里分裝大米，然后倒上一小勺水，很像是蒸米飯的程序。熊艷的玻璃瓶里不放蠶蛹卻放大米是用來做什么呢？

梁宗琦：現在實驗室或者在工廠規模化培養，大部分不用蟲，多用大米。要用蟲，就用家蠶，因為這樣便于規模化養殖。

家蠶應該分布廣泛，熊艷為什么不用蠶蛹而選擇大米呢？

熊艷：蠶蛹不好找。再一個就是氣侯，這里只能春天跟秋天養蠶，夏天跟冬天溫差大不能養。

蠶蛹在成為蛹蟲草之后就僵死了，需要源源不斷地有蠶蛹進行補充。而貴州地區并不是家蠶的主要產區，家蠶的食物來源——桑葉也不好找到。另外，用蠶蛹作為載體，那就需要一只一只注射菌種，這種方法既麻煩而且產量低。有什么辦法解決蠶蛹缺乏的問題呢？

梁宗琦：用桑葉養蠶，用蠶蛹來養，就受到季節限制。柞蠶也同樣。因此，規模化生產都不用蠶蛹，而用大米。

熊艷的蛹蟲草竟然是用大米飯種出來的！普通的米飯怎么可能長“草”呢？沒有蠶蛹的蟲草那還能叫蛹蟲草嗎？

而熊艷說她的蟲草里面有蠶蛹，奧秘就在蒸米飯的水里。

熊艷：先用蠶蛹煮水，再加上植物蛋白和營養液后作為蒸米飯的水。

原來，蒸米飯的水不是一般的清水，這里面有熊艷的秘密武器。她將買來的干蠶蛹在沸水中煮20分鐘，讓蠶蛹里面的營養物質充分釋放，再加入蛋白質、維生素等多種營養成分混合成特殊的湯，按平時蒸米飯一樣的水米比例裝瓶，迅速密封，模擬蠶蛹體內封閉且營養豐富的環境。這么營養的湯蒸出的米飯可不是一般的米飯，它成了名副其實的玻璃瓶蠶蛹。（圖9）

蟲草的形成都有一個寄生的過程，熊艷的大米蛹蟲草也不例外，瓶子里的米飯就成了蛹草菌寄生的載體。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幾百瓶蟲草不但不出草，很多都發了霉，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熊艷：剛開始時接種是開放的，拿一個鍋裝菌種，然后用勺來舀，這樣開放性的操作污染幾率很大，蒸一鍋600瓶，可能有三分之一被污染。

蛹草菌是一種真菌。在玻璃瓶空間里，如果其它菌多于蛹草菌，勢必抑制蟲草的萌芽，出現霉變。因此，不僅瓶子里的米飯要做到徹底滅菌，接種菌種時更要杜絕空氣污染。

從那以后，熊艷對接種環境格外重視，所有可能接觸到菌種的地方都嚴格消毒，不僅如此，她由以前開放式接種改用了噴壺接種，這樣接觸空氣少又可以讓米飯均勻地感染菌種。

瓶子里長出的蛹蟲草是從大米飯里長出來的，那么這種蛹蟲草成分上究竟和青藏高原的冬蟲夏草有什么不同？它也有和冬蟲夏草一樣的功效嗎？

玻璃瓶蠶蛹感染了蛹草菌之后，熊艷把它們都搬到黑暗的房間，可這里陰暗潮濕，玻璃瓶蠶蛹會喜歡這樣的環境嗎？她這樣做是要干什么呢？

梁宗琦：因為蟲子過冬、化蛹的時候，要跑到能夠躲避嚴寒的地方去，一般是在樹葉下，樹洞里，或者土坎下小土洞中，蟲子跑到那兒去化蛹。

野生蠶蛹寄生了菌種之后，就要迎接冬天來臨，它們要到能躲避嚴寒的地方過冬。熊艷人工培育的蟲草也要遵循自然生長規律。她把一間房屋變成了避光恒溫室，和自然界蟲草在黑暗的環境下寄生的過程一樣，感染了菌種的玻璃瓶蠶蛹也要在避光的環境中，同時給它們適宜菌絲生長的溫度。

梁宗琦：溫度在18度到22度范圍內，都能形成子實體。

7天之后，大米飯表面長出淺黃色的絨毛。這些玻璃瓶蠶蛹每天都在發生變化，逐漸從絨毛長出芽冠，意味著如果再給它們合適的光照就能夠生長出健康的蛹蟲草。

梁宗琦：到了第二年春天，溫度上升，遇到濕度比較適合時，蛹蟲草就從蟲體里面長出來。

剛剛冒出一點白色芽冠的玻璃瓶蠶蛹搬家到陽光房，陽光的滋潤也讓它們換上漂亮的橙黃色外衣，越長越高，這就是蛹蟲草的子實體。

熊艷的大米蛹蟲草究竟功效怎么樣呢？它能和價格昂貴的冬蟲夏草相媲美嗎？

冬蟲夏草的功效早已被人們認可，近年來，受利益驅使，大規模人為采挖，冬蟲夏草的數量正在逐年減少，價格卻一路攀升。

梁宗琦：現在是二、三十萬元一千克。

熊艷人工培育的蛹蟲草只有兩千元一千克，和冬蟲夏草動輒幾十萬一千克的價格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那它的功效究竟怎樣？大米蛹蟲草和青藏高原的冬蟲夏草究竟區別在哪？

梁宗琦：它們各有各的作用。

經過貴州大學生命科學院的技術鑒定，這兩種蟲草中都主要含有蟲草酸、蟲草素和蟲草多糖。在冬蟲夏草中最為突出的有效成分蟲草酸，對提高人體免疫力方面確有一定功效。熊艷的米飯蛹蟲草經鑒定，蟲草酸不及冬蟲夏草，但蟲草素的含量比冬蟲夏草多出20多倍，蟲草多糖與冬蟲夏草相當。（圖10）

蟲草素是蛹蟲草中最為突出的有效成分，那么蟲草素和蟲草多糖對人體究竟有什么好處呢？

梁宗琦：蛹蟲草現在受人關注主要是里面的蟲草素，它是一種脫氧腺苷。研究表明，它有多種生理功能。比如抗菌，對某些腫瘤細胞有抑制。蛹蟲草多糖的好處是提高對不良環境抵抗能力。

冬蟲夏草和蛹蟲草二者雖不同，但人工蛹蟲草中的蟲草素和蟲草多糖也可以達到提高人體機能的作用。

除此之外，人工蛹蟲草還有很多其它的有效成分，與冬蟲夏草的對比數值也不相同。這些物質究竟對人體有什么功效，很多還需要科研人員繼續探索。

人工蛹蟲草，正逐漸被熱衷健康的人們所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