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霓裳縮在大床的一角,無精打采,瞌睡連連。意外落入這個無比美麗又無比驚悚的孔雀世界,最初的驚訝和慌張過后,她就再也懶得思考了。把自己當成一只真正的動物世界的孔雀來活著,也沒什么不好——即使已經千百次地對自己這么說了,霓裳還是止不住沮喪萬分,從現代都市白領,一躍成為動物世界的不普通一員,這不僅是質的飛躍,更是RP的暴跌啊!
半年前,霓裳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正在做自由落體運動,于是本能地自救,卻發現自己多了兩翅膀,于是“哇”的一聲驚叫,翅膀偏了方向。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落到了一個男人懷里,眨了眨眼,發現自己還是只鳥,再次嗷嗷嚎叫,叫著叫著就變成了一姑娘,坐在少年懷里。
當時的少年瑾宸,也不過是才修成人形半年的時間,一見到自己懷里多了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立刻手忙腳亂,把霓裳扔到了地上。于是,霓裳再次變成鳥兒撲通摔到了地上。少年一看是同族,慌慌張張上前抱起霓裳,于是懷里再次多了個光溜溜的小姑娘,少年再次忙不迭甩手。
就這么來回折騰了幾次,霓裳終于被摔得頭昏腦脹,怒吼:“你丫耍我玩呢!”少年臉紅,不知所措。卻不知這一幕皆被大長老看在眼里,覺得這女娃兒跟王頗有緣分,問來了八字,也是罕見的天作之合,想著王也成年了,正妃未修成人形,不能侍奉,先娶了這女娃兒做側妃也不錯。
于是,來到孔雀世界的第二天,霓裳就被抓進了洞房,跟孔雀族的王成了親。婚后,霓裳就一直在努力適應由人變成鳥的生活,對外界并不怎么上心。直到前段時間,才從小丫頭嘴里得知自己只是個側妃,正妃也已經在她嫁來的第三個月就修成了人形。
“王,您回來了。”霓裳豎起耳朵,聽見是自己的貼身小丫鬟虹衣的聲音,“小姐還在睡覺呢,早飯也沒有吃。”小丫頭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霓裳也懶得再去聽她都跟王說些什么,扇了扇翅膀,繼續縮起來睡覺。
突然,一只手掀開紗簾伸了進來,抱起她,霓裳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聽到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帶著些微笑意:“怎么又化成原形了?霓裳不喜歡人形時候的樣子嗎?”
霓裳心里翻個白眼,伸了伸爪子,把腦袋埋進翅膀里,不打算理他。男子又笑起來,說道:“你這個樣子,是打算吃蟲子來填飽肚子嗎?”
霓裳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乖乖化成人形,坐在男子懷里,嘟了嘟嘴,打個哈欠,依舊精神萎靡,口齒不清地抱怨道:“瑾宸,你就沒別的事情可干了嗎?其實就算你不回來,我也不會餓死的。”都成妖精了,三兩天不吃飯能有啥事?
瑾宸微紅著臉,從被子里翻出幾件已經被揉得不像樣子的女子衣裙,嘴角抽了抽,給霓裳穿上,然后拍拍她的后背:“最近不怎么忙。起來,去吃飯了。”然后招呼虹衣,“去給王妃拿幾件新的衣服過來。”
霓裳皺眉,忍了忍,終于沒有發作,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被人叫做“王妃”,還刻意在她面前念叨,瑾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那正牌未婚妻可不是當擺設的。
“哎喲,這青天白日的,太陽都曬屁股了,小夫妻倆還沒起床呢?瑾宸你也太寵霓裳了,就算是第一位側妃,也不能這么沒規矩呀。”這不,說曹操,曹操到。洛羽一身紅色輕紗,更顯得嬌艷動人,漫步走來,也沒經通報,就這么直直闖進了霓裳和瑾宸的寢宮,團扇掩唇,眼神流轉,卻將目光輕輕掃過霓裳,然后全部集中到了瑾宸身上。
瑾宸也只是笑了笑,雖然不滿,卻也沒說什么,倒是霓裳立刻皺了眉,往床里面滾了滾,一把拉過被子把自己包起來:“我不餓,你自己去吃吧。”
瑾宸眸子閃了閃,嘆口氣,站起身來,看著洛羽,溫和地笑了笑:“洛羽若是沒什么急事,先去外面等我一下吧。”
洛羽咬牙,但是看瑾宸難得的拉下臉,也只得退了下去:“是,王。”
洛羽一出門,霓裳立刻爬起來,跳腳指著瑾宸的鼻子開罵:“你別以為你娶我就是多大的面子,老娘又不稀罕!而且,我也不是你的王妃,別那么叫我,聽著就瘆人!”
霓裳對這件事情不滿已經很久了,只是礙著瑾宸一直對她不錯,兩人也做了半年夫妻了,才一直隱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可是今天,洛羽敢這么闖進來,還能是誰給她的膽子?
瑾宸笑容一僵,卻沒有辯解,彎下身來,為霓裳穿上鞋子,長睫微垂。霓裳突然就心虛了,彎下腰去捏了捏瑾宸的臉頰,期期艾艾地說:“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一看見她我就生氣。”
瑾宸抬起頭,溫柔地笑起來:“是我的錯。若是霓裳不喜歡,那么以后我不讓她來打擾你就是了。”
瑾宸不喜歡洛羽,卻也不能在這時候拒絕她成為自己的正妃。孔雀一族漂亮而軟弱,在鳥類中本來就處于弱勢,必須要有一個強大的合作伙伴才行。而洛羽則恰恰是最合適的合作伙伴——蒼鷹族的公主,這一族強悍卻也貪戀孔雀族的美貌,于是從很久之前,便一直聯姻。
霓裳并不知道聯姻的內幕,但是她也猜得到,即使是動物世界,也不是那么單純,這樁婚姻,是一族的大事,而洛羽這根刺就得一直梗在她和瑾宸之間,拔不去。霓裳煩躁地甩了甩腳丫子,本來隨便被塞給某一個男人就夠憋屈了,可是這個男人居然還要三妻四妾!
瑾宸只是靜靜地看著,任由她發泄,他不是不懂霓裳的計較,可是這么軟弱無能的他,卻偏偏擔負著這一族的生死,所以他只能委屈霓裳,不能給她唯一,卻偏偏忍不住給她希望。連瑾宸自己都覺得自己渣到了極限。
2
洛羽氣憤地回到自己寢宮,揚手摔碎了大廳里的幾個花瓶,丫鬟褶衣低著頭站在一邊,面無表情。洛羽更加生氣了,上前捏了褶衣的下巴,咬牙:“連你也敢欺負我,是不是?!”
褶衣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聲音平波無瀾:“奴婢不敢。”
洛羽氣極,揚起巴掌就要打人。霓裳閑來無事,正巧路過,一眼就看到了洛羽的囂張和無禮,匆匆跑過來,一爪子拍掉她的巴掌,昂起腦袋:“公主哪里不順心了?要拿宮人們來出氣?”所以才討厭她,明明在別人家的地盤上,還自以為是地事事擅作主張,一旦不滿,就覺得全孔雀族都虧欠了她!
洛羽一時無語,只得賠了笑臉:“姐姐說哪里的話,褶衣打碎了我的花瓶,我一時肝火上升,就失態了,讓姐姐見笑了。”
誰特么的是你姐姐!霓裳輕哼了一聲,皺眉,忍了又忍,終于沒有發火:“哦,那一會兒公主再去跟瑾宸討個更好的吧,為了這么點小事,讓公主失了風范可不好。”
洛羽咬牙,乖巧地應下,又問道:“姐姐怎么沒跟王在一起?”頓了頓,也沒待霓裳回答,又說道,“大長老說,讓我這幾天準備一下,先回族里去,我成年也有些日子了,若是沒什么意外的話,還是盡快嫁過來得好。”
霓裳臉色白了又青,這件事情她怎么沒聽說?又是洛羽自己搗鼓出來的還是瑾宸真的應下了?褶衣抬了抬眼皮,在后面使勁捏了一把霓裳,這才讓她回神。
霓裳也堆起笑臉:“這樣哦,公主在這里待了這么久,一下子走了還真不習慣。公主打算什么時候回去呢?”她不該太信任瑾宸了,即使他對自己真的是百分百好到沒話可說,但是依瑾宸的性子,也不大可能為了自己去跟長老們抗爭。
洛羽絲帕掩唇,眼角眉梢盡是羞澀:“姐姐無需多慮,洛羽過兩天就回去,然后待王備好聘禮上蒼鷹族求親,那時候我跟姐姐就又可以見面了。”
霓裳扯起嘴角,最終也沒有笑出來。洛羽心里得意極了,就算是瑾宸的第一個妃子又如何?正妃的位子還是自己的,瑾宸也會是自己的。誰會傻到為了一個女人破壞跟蒼鷹族幾百年的交情?
沒幾天,洛羽果然大張旗鼓地回蒼鷹族待嫁去了,而瑾宸卻還是沒有跟霓裳說過關于娶正妃的事情。霓裳心下失落不已,卻仍舊如往日一般,吃喝玩樂,任性耍脾氣,只不過出去外面玩的時間比以往多了很多。
瑾宸有些不高興,畢竟霓裳已經是他的妻子了,還像個未嫁少女一般,被未婚男子追求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瑾宸看在眼里,自然是郁悶至極。但是,他自己也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跟洛羽的婚事,犬族使節來訪等等,這些也足夠他苦悶的了。
霓裳終于灰心失意,在犬族使節來訪的前一天晚上,跟瑾宸說:“你休了我吧。”少女坐在燈下,微垂了眼簾,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也不看瑾宸。
瑾宸一愣,袖里的手顫抖起來,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都要嵌進肉里,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平靜下來,語氣溫和,卻是不容置疑:“霓裳,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盡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許再說這么任性的話。”
霓裳抬起頭,倔強地咬了咬唇:“你也別想我會跟洛羽共侍一夫,老娘沒那么賤!”
瑾宸臉色刷地變得蒼白,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轉身出去了。霓裳氣惱地踢掉了鞋子,在房里走來走去,發泄自己的不滿,好一會兒才坐下來,收拾了包裹,準備找個合適的時間偷溜。
霓裳剛收拾好包袱,還沒來得及藏起來,瑾宸又推門進來了,看到這一幕,臉色更加難看。霓裳訕笑著把包袱扔到一邊,走過去挽了瑾宸的胳膊,假裝剛才收拾包裹的事情壓根兒不存在一般,笑瞇瞇地說:“瑾宸,剛才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把大Boss給得罪了,要不然就沒機會出去了,霓裳心里偷偷算計,對待瑾宸越發親熱。
瑾宸怎么會不知道霓裳的那點小心思?但也沒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第二天的時候,還沒待霓裳起床,犬族的使節就已經到了,虹衣立刻伺候她起床梳洗。霓裳打個哈欠,滿臉不樂意,瑾宸那個混蛋一定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防止她今早趁亂逃走,昨晚才那么賣力的吧?
迎接宴會開始的時候,霓裳氣呼呼地鼓著臉坐在瑾宸旁邊,眼睛瞪著天,以示自己的抗議。瑾宸只是笑笑,對著來使噓寒問暖。
燭炎饒有興趣地看了霓裳兩眼,眸子微閃,繼續跟瑾宸寒暄,說著說著就扯到了娶妃的事情。——瑾宸沒有想到,這次竟然是犬族的王燭炎來訪,說是久聞孔雀族美人盛名,想要挑選一名合適的女子,立為側妃,以加固兩族之間的友誼。
“這位便是孔雀王的王妃嗎?”燭炎笑看著霓裳,硬朗的俊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真有趣,是瑾宸太柔弱了還是這位王妃太強悍了,待客都如此放肆?沒想到孔雀族也有這樣的女子,溫婉之名也只是對于大部分女子而言的吧?
霓裳翻個白眼,她對燭炎實在沒什么好感,這個男人看上去很強壯也很霸氣,但就是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讓人頗為不爽。至于模樣嘛,霓裳是喜歡美人兒不錯,可是她不覺得這妖精世界里能有比瑾宸更漂亮更精致的男子了,所以,即使這位犬族的王有一副不錯的皮相,也入不了霓裳的眼。
瑾宸尷尬了一下,不是為霓裳的無禮,而是不知要如何回答燭炎的問題,倒是霓裳心直口快:“我只是個側妃而已,不牢犬王掛心。”看毛啊看,再看啄了你的眼珠子!霓裳狠狠瞪他一眼,十分沒有好氣。
瑾宸笑容一僵,對于霓裳自稱側妃覺得分外憤怒,但是礙于燭炎在場,很快恢復笑臉,只是在寬大的袖子里面,泄憤似的捏了捏霓裳的手指。霓裳撅著嘴,瞪了瑾宸一眼,夫妻兩人各懷心事,強作歡顏,與燭炎談笑風生。
3
瑾宸忙得腳不沾地,還得提防著霓裳那點小心眼,時常心不在焉。燭炎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試探著問了一句:“孔雀王可是在為霓裳側妃的事情煩惱?”
瑾宸頗有些不自在,就算知道燭炎是刻意示好,霓裳的名字從別的男人嘴里說出來,他也會心里直冒火,僵硬著笑臉點了點頭:“霓裳年紀還小,性子有些驕傲,又自在慣了,受不得一點委屈。”燭炎喜歡的是溫婉聽話的女子,這樣的霓裳,無論如何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吧?
燭炎一愣,隨即明了,哈哈大笑起來,對瑾宸那點護短的小心思卻不戳破。就算再怎么中意,他也不可能去搶孔雀王的側妃,不知道這位孔雀王是太在乎了還是太多疑?
霓裳自然是沒閑著,這兩天她四處打探情況,既然瑾宸盯得這么嚴,她也沒辦法一個人溜出去,那就只好借助犬族的來訪車隊了。這么一大家子,隨便塞進去一個人,應該不會被察覺的。霓裳兀自打著小算盤,要是能跟燭炎溝通一下就更好了。
霓裳能想到的,瑾宸自然也不會落下,雖然羞于開口,但是為了愛妻,瑾宸還是硬著頭皮請求燭炎照顧霓裳:“若是出去玩樂一下能讓她心情好起來的話,就有勞燭炎兄了。霓裳雖然調皮任性,但也識大體知進退,不會給燭炎兄帶來麻煩的。”
燭炎閃了閃睫毛,爽快應下,沒想到孔雀王居然是個癡情種呢。看來孔雀王遲遲不肯給蒼鷹族公主下聘一事是真的呢,大約也是這位受寵的霓裳側妃鬧脾氣的緣故吧。
燭炎回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躲在自己仗儀隊里的霓裳,約莫瑾宸也是看到了的,但是主人也沒說什么,燭炎也就不多話了。跟自己的貼身侍衛耳語了幾句,讓他好生照顧著霓裳,然后就起程回自己族里去了。
霓裳在丫鬟隊伍里惹出了兩次斗毆事件之后,燭炎頭疼不已,只好讓自己的侍衛把她拎了過來,奉為上賓。霓裳不好意思地對著燭炎露出一口大白牙,揮了揮小爪子,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燭炎一下子就沒氣了,笑起來。
“霓裳在這里好好玩吧,犬族的領地風光跟孔雀族還是有所不同的,好不容易來一次,讓真顏帶你到處玩玩吧。”燭炎笑道。真顏是他的妹妹,犬族年紀最小的公主,成年也有一年的時間了,嫁人之前在犬族度過的最后一個夏天了。霓裳忙不迭地點頭,在她還沒有考慮好自己的去向之前,燭炎能收留她實在是太好了。
霓裳表面上看去毫無異樣,白天的時候嘻嘻哈哈,無憂無慮地四處玩樂。真顏卻總是會在夜里聽到她翻來覆去的聲音,霓裳睡得并不好。真顏不知道她發生了什么事情,也無從安慰,只是將情況告訴了大哥。
燭炎閃了閃睫毛,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霓裳,因為遲遲不肯迎娶洛羽,蒼鷹族和孔雀族之間已經起了沖突,搞不好就會演變成戰爭。燭炎正憂愁,霓裳卻突然自己跑了過來,問起了兩族之間的近況。
燭炎有些不屑瑾宸的懦弱,也不屑霓裳的驕傲,既然一個是孔雀族的王,一個是側妃,喜歡的話,就多給些寵愛,再多的卻是不能夠給予的。霓裳自然是看透了,也知道燭炎眼底對她的鄙視,高昂了下巴:“送我回去吧。”
燭炎愣了愣,更加鄙視霓裳:“你現在回去的話,也只是給瑾宸徒增煩惱。”
霓裳咬了咬唇,低下頭,聲音低低的,有些沮喪:“我會勸說他迎娶洛羽公主的。”只不過,也要勸他休了自己而已。就算不能改變突如其來的命運,至少,在愛情里,她還可以做一個美妙的夢,不要三妻四妾,也不要爭風吃醋。
燭炎想了想便應下了,第二天便派了自己的幾個侍衛,陪她回到孔雀族。霓裳并不知道,此時的孔雀族,早已跟蒼鷹族沖突不斷,戰禍連綿。瑾宸不想讓她受傷害,于是封鎖了這消息,連燭炎也沒有得知。
顯然,霓裳的歸來引起了族人的更大不滿,她是這場戰事的罪魁禍首,這是更改不了的事實,連大長老也忍不住嘆氣:“霓裳,你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做什么?非要把我們全族都害死才甘心嗎?你若是走了,時間久了,王也就忘記你了,依舊會乖乖迎娶洛羽公主,我們也就得救了。”
霓裳臉色煞白,卻無法反駁,她只是想要守護自己的尊嚴,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誰。當初明明是他們硬把她和瑾宸拴在一起的,現在想要分開都不能自己做主嗎?
霓裳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從隨身帶的小包里拿了一塊絲絹,用朱砂寫了幾行字,給了犬族使節:“你們是要見瑾宸的吧?幫我給他。”他不愿意休了自己,那就由自己來休了他,從今往后,再也不要有任何關系了。
使節拿著絲絹瞠目結舌:“小姐,這……”霓裳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瑾宸知道的,你拿給他就是了,我先走了。”
霓裳化成原形很快越過了孔雀族的領地,飛向不知名的遠方。從現在開始,她自由了,再也不用困在宮殿里,為了一個男人而生存著。霓裳躲進云層里,隨便找了個地方,落下來,抱著膝蓋哇哇大哭。
突然,有個人也輕飄飄地落在了她身邊,溫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何苦這么倔強?”
霓裳腦袋埋進膝蓋里,也不理他,本來哭成這樣子就夠丟人的了,現在又恰巧被燭炎看到了,她以后還要不要見人了?
燭炎笑:“起來吧,去我族里,不會有人知道的。”霓裳這才磨磨蹭蹭站起來,摸了一把淚,不放心地又叮囑道:“你不許告訴別人。”
燭炎笑著應下,終究還是個單純的小孩子。
4
瑾宸得知霓裳回來了,匆匆忙忙從宮殿趕去領地入口,卻沒見到霓裳,只有犬族的使節拿了一帕絲絹,苦著臉站在那里。瑾宸一眼就認出那是霓裳的東西,氣惱地奪過來,卻被上面紅耀耀的兩個大字閃瞎了眼:休書。
瑾宸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霓裳呢?”
犬族使節立刻轉過頭,一副“這是你的家務事,不關我事,我也不知道”的樣子。
大長老雖然沒有看到霓裳寫的那幾行字,閃亮的“休書”二字卻是看得清楚,氣憤不已,拐杖搗地,氣呼呼地說:“她是我們孔雀族的罪人,已經被我驅逐出族了!”
瑾宸臉色白了又青,但還是忍著怒氣,問道:“霓裳犯了什么錯?”
大長老吹胡子瞪眼,對瑾宸的詢問頗為不滿:“王您怎么能這么縱容她?霓裳不過是個側妃,怎可為了她傷害我族與蒼鷹族的友好?王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孰重孰輕您還不明白嗎?霓裳身為側妃,不但不能夠為王排憂解難,反倒仗勢善妒,導致我族出現如此多不必要的傷亡,這不是罪人是什么?”
瑾宸氣呼呼地甩手走人,大長老也在他后面氣的直跺腳,一邊嚷嚷著:“您不娶也得娶!霓裳我幫您休了!大婚之后讓公主再幫你挑幾個聽話的側妃。”
瑾宸在寢宮坐了一夜,凌晨的時候喊虹衣來研墨,他要寫詔書。既然身為孔雀族的王就一定要娶洛羽公主,那么他若不再是王了,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也不用再委屈霓裳,孔雀族也依舊是蒼鷹族的同盟,大家各取所需,多好。
褶衣來送早餐的時候,忍不住開口:“王,您別折騰了,蒼鷹族不會同意的,更別說長老們了。”洛羽愛瑾宸愛得要死,若是新郎換了人,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瑾宸僵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沒那么容易的,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于是只得苦笑:“我總得為霓裳努力一下吧。”要不然,這一輩子,他都不會甘心就這樣失去自己最愛的的人。
褶衣嘆了口氣,許是跟霓裳在一起時間久了,她竟然不覺得這件事情上,霓裳有什么錯,她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幸福爭取而已。霓裳跟瑾宸情投意合,兩人都沒有接受洛羽的打算,偏偏卻是這樣子的,唉,造化啊。
虹衣卻是撅了嘴,滿臉不高興:“霓裳小姐太任性了,本來洛羽公主跟王的婚事就是多年前確定的,再怎么說,霓裳也是后來的,而且還是個側妃,怎么能夠阻止正妃進門呢?”
瑾宸立刻青了臉,大喝一聲:“閉嘴!這種話是你能說的嗎?!”
虹衣呆了呆,立刻告罪,瑾宸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只不過他對人溫和,一般情況下不會生氣發火,但是也不能觸及到他的底線,不然,瑾宸也絕對不會給她好臉色。
褶衣拉著虹衣告退,走到離殿門很遠的地方,才教訓道:“虹衣,霓裳小姐一直把你當妹妹般看待,你看看你今天說的什么話?現在霓裳小姐和王都過得這么艱難,你怎么能落井下石呢?洛羽公主給你什么好處了?”
虹衣低著頭,不讓人看到她的表情。霓裳的確對她很好,不論是衣服還是吃的玩的,都會跟她分享,可是她最想要的東西,卻偏偏是霓裳最給不起的。
她從小在宮里侍奉瑾宸,百年來對他的愛戀也是有增無減,她總以為,或許哪天王妃高興了,就會指她給瑾宸做個側妃。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也會發生在洛羽身上,但就是不會從霓裳嘴里說出這種話。虹衣恨得直咬牙,憑什么她可以獨占王?
褶衣看她也不像聽進去的樣子,只得嘆口氣:“你好自為之。”
瑾宸的詔書自然是被長老們駁回了,瑾宸長吁短嘆,每天都不務正業,以期待哪天長老們看不下去了就把他換掉,然后他就可以去找霓裳了。
卻不想這份詔書不知怎的到了洛羽手里,派了使節特地來質問:“我們王說了,若是公主下嫁的孔雀王不是瑾宸王的話,咱們之間就沒的好談的了。而且,我們王對于婚期已經寬限了半年時間了,若是再不下聘迎娶公主過門的話,王就要用拳頭來說話了。”
瑾宸臉色很難看,長老們不可能把這種家丑丟給外人去看,那么宮里,是誰有膽子將這個信息透露給洛羽的?目的又是什么?就算他娶了洛羽,又能夠給什么人帶來足夠的好處?瑾宸心思轉個不停,想著想著就想到霓裳身上去了,難不成,這個人是針對霓裳來的?為了讓霓裳永遠不能再回到孔雀族來?
瑾宸將宮里的人想了個遍,他們的關系跟霓裳一直都不錯,霓裳愛玩愛鬧又心地善良,從來不會給下人們難看,誰會這么恨她?瑾宸突然就想到前兩天他寫詔書的時候虹衣的表現,忍不住多留了個心眼兒。
大長老唉聲嘆氣,忍不住就要哀求瑾宸:“王,趕緊下聘吧,咱們沒時間了。等王跟洛羽公主成婚了,我一定派人幫您把霓裳給找回來。”不就多娶一個女人嘛,有什么好為難的?人老了,摸不透年輕人的想法了。自己這都做的什么事兒呀?當初一番好心,看在霓裳玲瓏可愛的份兒上,想讓她照顧王,結果變成了王在照顧她,這還不打緊,偏偏照顧出感情來了!
瑾宸坐在寢宮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霓裳的衣物依舊在床上擺放著,連收拾好的小包袱都沒來得及帶走。這是他跟霓裳的地方,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隨便闖入!瑾宸心里蒼涼恍然,若是再不下聘,兩族之間真的會引起戰爭的吧?
但是,瑾宸還沒來得及妥協,燭炎就給他帶來了新的消息:霓裳一個人離家出走了。他已經派了人去找,兩天了,卻沒有任何音訊。瑾宸坐立不安,更加沒有心思去想成婚的事情,恨不得自己立刻飛出這宮殿,去尋找霓裳。
5
那天霓裳心情不好,身體也不太舒服,于是就想出去走走,結果走著走著就迷路了,也不知道自己進了什么地方,周圍都是樹,根本辨不清方向,在里面走走停停,尋找回去的路。這里的時間很奇怪,沒有天黑,太陽永遠掛在偏東的位置上,霓裳也不知過了幾天,餓了就吃點樹上的果子。那些果子大概也是些靈丹妙藥,霓裳竟然覺得身體的不適好了很多,心情也沒有那么煩躁了。
一時半會兒走不出去,霓裳也就不著急了,反正有吃有喝,還有好些動物陪自己玩,比起要面對瑾宸娶妻的事實,實在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是擔心燭炎找不到自己會很焦急。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大概鳥兒也飛不出去吧?
鳥兒?霓裳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自己很長時間沒有化作原形了,于是想著化成原形飛到高處看一看,可是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而且一用這個法術,肚子就有些疼。霓裳不死心地打算繼續試,就聽到一個唏噓的聲音:“哎喲,我的姑娘,你再這么用力,可是會把孩子扭傷的。”
霓裳嚇得一跳老高,回過神才發現一個老婆婆正笑瞇瞇地向她這里走過來,霓裳高興了,立刻迎上去,問道:“婆婆,你知道這森林怎么出去嗎?”
“你現在可不能出去,寶寶需要的東西還沒吸收完全呢。”老婆婆笑瞇瞇地打量她的肚子,“原來是孔雀族那小子的媳婦兒呢,這下好了,終于可以擺脫蒼鷹族近千年的控制了。”霓裳眨眼,完全沒聽懂這位婆婆在自言自語些什么。
婆婆又笑:“來,姑娘,跟我這邊來,多吃點東西,就能早點出去了。”
“……哦。”霓裳依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為了早點出去,還是乖乖聽話好了。老婆婆看她一眼,再次堆起笑臉,也不知是埋怨還是調笑:“現在的孩子們,真是大意,寶寶都這么大了,爹娘居然還不知道。”
霓裳總算抓住了幾個關鍵詞:“寶寶?爹娘?婆婆你在說我嗎?可是我沒有懷孕啊——”說著,霓裳突然停下來,神情有些沮喪。她怎么就忘記了,妖精跟人類是不一樣的,妖精的葵水次數本來就少,這個不能判定為懷孕的依據。但是,最近她的小肚子的確變大了,也總是時不時感覺到惡心口干,還以為是被瑾宸的事情氣的呢。
霓裳突然安靜下來,并沒有覺得這個孩子給她帶來多大的驚喜,反而嘆了口氣,坐在婆婆的小屋子里,垂著腦袋,攪了攪手指,心里煩躁不已。婆婆看了她幾眼,臉上笑容依舊,似乎并沒有覺得霓裳的憂愁是多大的事情。
“來,吃點東西吧。吃飽了就可以回家了。”婆婆端過來一盤鮮艷的果子,放到霓裳面前,笑瞇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霓裳盯著果子,眼角抽搐:“為什么要吃這種東西?”雖然長得很好看,但是孕婦吃太多涼的東西似乎也不是好事情,而且,根據她的經驗,這些果子,要么大補要么大毒。
婆婆笑著,拿過一個遞給她:“你年紀太小,修為也不夠,怕是很難養活寶寶,這些果子能夠提供給寶寶足夠的靈力,你就不會覺得太辛苦了。”
霓裳撅了嘴,對于妖的長壽,她依舊不能淡定,活了500多年才勉強修成人形,還被說成年紀小,想想都一身雞皮疙瘩。但是如果只是吃幾顆果子就能讓孕期過得很輕松,這種天大的好事,霓裳自然是不愿意放過的,于是皺著眉頭狠命吃了幾顆。話說,這果子的味道的確不怎么好。吃完了,霓裳就感覺發困,而且困得不行,只得先去床上睡一覺。
霓裳一睜眼,就看到燭炎的一口大白牙明晃晃地閃在自己面前,嚇了一大跳,立刻坐起身來,看了看周圍,怎么突然就來到燭炎的宮殿里面了?
燭炎嘿嘿笑起來,頗有些諂媚的意味:“霓裳,你怎么認識龍婆婆的?而且她似乎還很喜歡你呢。”
霓裳驕傲地抬起下巴:“本姑娘這么可愛,當然是人見人愛了。龍婆婆是誰?”
燭炎眼角一抽:“就是送你回來的那個穿灰色衣服拿著一根很漂亮的拐杖的老婆婆。”燭炎盡量用淺顯易懂的話跟霓裳比劃。這丫頭腦子經常性抽風,拿別人的話當火星文。
霓裳眨了眨眼,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掌心,恍然大悟似的:“你說那個婆婆呀,我迷路了,然后就遇見她了,還請我吃了好多果子呢。”霓裳瞇著眼笑起來,受歡迎也是很不錯的嘛。
燭炎梗了梗,剎那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想才說:“龍婆婆是我族年紀最大的長老,大概從有我族開始,婆婆就已經生活在這里了,可惜族人們從未有幸得見,這次也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跟婆婆說上兩句話。”說到后面,燭炎已經頗有些幽怨,明明是犬族的長老,卻偏偏喜歡孔雀族的小姑娘,難道犬族就沒有可愛的小姑娘了嗎?
霓裳更加驕傲地挺胸,酒窩忽閃忽現:“知道本姑娘的可愛了吧?”
燭炎笑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跟侍女說,別委屈了自己。”燭炎忽然嘆了一口氣,懷孕了啊,瑾宸會怎么辦呢?
霓裳眸子一暗,低下頭看了看肚子,又是一陣沮喪。她一個人,要怎么養得活這個孩子?燭炎這里肯定不能長待,會被人說閑話的,可是萬一生下來一只蛋,她肯定是完全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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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最近的日子過得很逍遙,吃了睡睡了吃,偶爾還有燭炎的妃子過來陪她聊聊天。可是霓裳心里的不安越發擴大,她總覺得,是時候該為自己找個適合居住的地方了,總賴在人家這里也不好,而且自己又不是犬族的人,在人家宮殿里生產是很忌諱的事情。
瑾宸同樣也在為這件事情擔憂,自從知道霓裳有孕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偷偷去燭炎那里看望了她幾次,回來之后繼續跟長老們周旋,與洛羽的婚事也一直一拖再拖。
眼看蒼鷹族就要等不下去了,大長老一咬牙,沒有通知瑾宸,派了使臣就去下聘了。瑾宸依舊沉浸在為人父的喜悅中,完全沒有察覺到,一心想為霓裳和孩子尋找合適的居住地。
等瑾宸終于看好了一個地方,是在孔雀族的禁地附近,環境很好,鳥語花香,溫度也適宜,很適合霓裳在那里養身體,瑾宸布置好那邊的房子,舒了口氣,想要去把霓裳接回來的時候,卻被褶衣突然告知,要去迎娶洛羽公主。
瑾宸腦子里“嗡”的一聲響,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最近這段時間,他太過于懈怠了。穩了穩心神,揮手示意褶衣先退下,然后坐在椅子上耐心想了想,決定先去蒼鷹族一趟,跟洛羽說明白,若是她執意不肯退婚,那就任性一次吧。
洛羽一聽說瑾宸來了,立刻從自己的寢宮一路奔跑過來,全然不顧新娘子的禮儀,她都快半年的時間沒有見瑾宸了,難得瑾宸主動來看她,洛羽高興得不得了。
瑾宸聽到動靜,立刻站起來,對著洛羽微微一笑,因為心里著急,也沒客套,就直接說:“今日來見公主有一事相求。”
洛羽立刻拉下臉:“是為了霓裳吧?我也不是容不下人,但是霓裳被逐出族是大長老的決定,我去說三道四也不好。”
瑾宸握緊了拳頭,面前微笑:“不是這個,我想跟公主請求,解除婚約。”
洛羽的臉色剎那變得慘白,瑾宸繼續說:“我只愛霓裳,不想委屈她,也不想委屈了公主。公主尚年輕,出身高貴,完全可以尋找更合適的人選。”
洛羽終于忍不住,大吼了一聲:“瑾宸,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們,我也不會放過霓裳的,你們都別想好過!”
瑾宸愣了愣,看著跑出去的洛羽,嘆息一聲,轉身想要回去,卻發現蒼鷹王站在他身后,笑的一臉滲人:“孔雀王真是癡心,為了一個側妃居然傷我女兒至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今天你若是不帶迎親的隊伍過來,就等著給你的族人們收尸吧!”
瑾宸臉色慘白,張了張口,艱難應下:“等蒼鷹王稍安勿躁,我照辦就是了。”瑾宸一直在猜測,蒼鷹族一定要把洛羽嫁給他,絕不是因為洛羽喜歡他,妖族之間的聯姻,哪有愛情這一說?
兩族之間的通婚一直不在少數,就算自己沒有娶洛羽,可是蒼鷹王的幾個側妃以及下一任蒼鷹王的正妃,都是出自孔雀族,這樣的裙帶關系,按說已經足夠結實了,為什么非要把洛羽塞過來呢?
瑾宸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跟霓裳說一聲,就被迫跟洛羽進了洞房。好在儀式已成,接下來夫妻倆之間要如何相處也沒有人會在乎,瑾宸呆了一會兒,連喜帕都沒有挑,就去了外殿。洛羽咬著牙,妖媚的臉龐扭曲,狠狠攪著手里的帕子。
天還未亮,大長老就風風火火地進了外殿,一看到瑾宸就喊:“王,出大事了!”
瑾宸一夜未眠,憂心霓裳的狀況,顯得很疲憊,摁了摁眉心,勉強恢復精神,問道:“出什么事情了?”
大長老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侍女,瑾宸會意,揮手讓她們先退出去,大長老這才低聲說道:“昨夜星象突變,妖族會迎來新的轉機。”
瑾宸轉過頭:“跟我族有什么關系嗎?”
大長老臉色有些難看,嘆了口氣:“神裔降臨,星象顯示地點在我族與犬族之間,很快,就會有戰爭了。”
瑾宸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霓裳和他未出世的孩子,看著大長老的臉,瞬間又想到他把霓裳驅逐出族的事情,于是硬生生壓下想要跟他分享霓裳懷孕的喜悅的心情,笑了笑:“如果是為了爭奪神裔,怎么樣也要等待孩子降臨才會動手的吧?我們提前把那邊的族人遷到別的地方去,不就行了?”
大長老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就好辦了,可是,我剛才問了一卦,雖然沒有明確的指示,但是跟孔雀族和犬族似乎都有莫大的關系。”就怕其他族類不會善罷甘休啊。
瑾宸心思一轉,大概也就猜到了蒼鷹王硬要把洛羽塞過來的原因了:若是洛羽懷了孩子的話,十有八九會是神裔,就算不是,借著這個風尖浪口,想要妖言惑眾,挑起爭斗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蒼鷹族對附近幾族的領地虎視眈眈已經很多年了,只是沒有借口。隨意發動戰爭的話,會被群起而攻之,反而討不到好處。
瑾宸右手微微顫抖,他和霓裳的孩子,會不會被連累?瑾宸憂心不已,大長老一走,就迫不及待地派了人去燭炎那里,詢問霓裳的近況。
瑾宸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走開,不然一定會引起他們的疑心,說不定霓裳懷孕的事情就瞞不住了。但是,使者還沒到達犬族,瑾宸就先收到了燭炎的來信:霓裳被抓走了!
燭炎也覺得頗為憋氣,本來他只是想帶霓裳出來玩玩,可是剛出宮殿沒幾步,就看見一個女子對著霓裳招手,霓裳看上去也很喜悅,燭炎心知她們是熟人,就放霓裳自己過去跟她說話了。本來燭炎離得不遠,也能看得見霓裳的一舉一動,可是突然就被天上飛來的大鳥扇動著翅膀迷了視線,待他回神,就發現霓裳被一只大雕叼在嘴里,飛往遠處。
瑾宸看了信,立刻就明白是蒼鷹族的所為,但是他們怎么會知道霓裳在那里?又是為了什么?霓裳懷孕的消息,除了自己和燭炎,不可能會有別的人知道,瑾宸心思來回轉,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洛羽身上。
褶衣端茶進來的時候,瑾宸喊住了她,問道:“你這兩天見過虹衣嗎?”
褶衣愣了愣,低下頭如實回答:“沒有,前天的時候還見她跟洛羽公主一起在院子里賞花,從昨天就一直沒再見了。”褶衣看到瑾宸的表情,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相比起虹衣,她更加擔心霓裳。褶衣已經連續好幾天晚上都夢見霓裳遭遇不幸了,她也偷偷去神殿問卦,卻是毫無結果。
瑾宸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周身的氣息也一下子冷得讓人難以靠近,揮了揮手:“下去吧。”褶衣低著頭退下,想到霓裳,心跳就止不住地加速,右眼皮也沒來由得跳了兩下,跟嬤嬤告了假,褶衣循著所能感覺到的霓裳的氣息,飛了過去。
7
莫名其妙被叼著在半空中飛了半天,一落地,霓裳就暈頭轉向,惡心得直想吐,就算她勉強算是鳥類,也沒有飛過幾次好不?這種空中飛人的游戲,真的不適合孕婦啊,混蛋!霓裳努力忍耐著,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大雕。燭炎說過讓她盡量不要顯露出自己已經懷孕的事實,霓裳也很小心翼翼地實踐著,但還是不經意地經常拿胳膊去護著小肚子。
好在洛羽怒氣攻心,并沒有注意她的這些小動作,只是扭曲了一張漂亮的臉蛋,沖過來就狠狠打了霓裳一巴掌。霓裳皺了皺眉,感覺最近自己的皮厚實多了,洛羽這么大力她也沒感覺到有多疼,于是也不予理會。跟發瘋的女人有什么好說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燭炎會不會找到這里來,什么時候才能找來?萬一這個女人真的瘋了,動刀動槍的,自己可就真玩兒完了。霓裳心怦怦跳個不停,就算強裝鎮定,還是忍不住害怕起來。
洛羽在她面前蹲下來,笑得一臉燦爛:“霓裳,瑾宸為什么會那么喜歡你呢?就因為你是他的第一個妃子?可是這能怪我嗎?年紀小修不成人形不能早點成婚是我的錯嗎?”洛羽吼起來,聲嘶力竭,她不甘心,好不甘心,為什么,明明跟瑾宸一起長大的人是她,瑾宸怎么會喜歡了別的女人呢?
霓裳扯了扯嘴角:“瑾宸只不過是太有責任心了而已,也不一定是他多喜歡我,可能是因為他修成人形之后,最先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我,所以才格外重感情吧?”
洛羽瞪著她,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過了好一會兒,又一個巴掌扇過來:“不許你再喊他的名字!瑾宸不是你能叫的!”
我擦!霓裳偏了偏腦袋,嘴角腫了起來,火辣辣地疼,忍不住爆了粗口,恨恨咬牙,指甲掐進掌心里,以疼痛刺激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不要跟洛羽硬碰硬。
也不知是害怕瑾宸以后會更加討厭她還是存了另外怎樣的心思,洛羽并沒有對霓裳狠下殺手,只是每天變著法兒的折騰她,卻不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即使這樣,三天的時間,霓裳也覺得堅持不住了,肚子開始一陣一陣地疼起來。雖然剛知道孩子到來的時候,憂愁多過于驚喜,但是此刻卻害怕他會突然離去。
身體上的不適,加上洛羽時不時地譏諷嘲弄和巴掌,霓裳憋屈到了極致。她不知道外面這兩天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洛羽過來羞辱她的時間明顯減少了,有時候一整天都不出現,而且霓裳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眼看就要掩飾不住了。霓裳焦急不已,咬了咬牙,決定尋個合適的機會出逃。
這天,知道太陽快下山了,洛羽也沒有過來,霓裳在周圍轉了幾圈,看了看地形,是在一個峽谷里面,白天她都未必找得到路,更別說晚上了,霓裳一陣沮喪。但是看了看已經凸出來的肚子,霓裳很害怕,萬一洛羽想對她的孩子做什么,她也完全沒有力氣反抗,于是咬牙選擇了最偏僻的一條小路,趁著那只大雕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偷偷跑了下去。
洛羽大概真的很忙,霓裳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長時間,但是并沒有人追過來。她卻絲毫不敢懈怠,一手扶著石塊一手護著肚子,氣喘吁吁地繼續往前面走去。突然,一只手伸過來,勒在了她的腰側,霓裳大驚,下意識地就要驚叫,來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霓裳,是我。”
聽到是瑾宸的聲音,霓裳才松了一口氣,一下子癱軟了,大口喘著氣,臉上淚痕交錯。瑾宸心疼不已,擦了擦霓裳臉上的淚,抱起她繼續往前走,直到前面的路漸漸變得平坦了,才說:“褶衣去那邊看了,若是洛羽發現你不見了,就會來告訴我們的,霓裳不要害怕,不會有事的。”
霓裳睡眼迷蒙,也沒力氣計較她正跟瑾宸處于冷戰期了,不一會兒就趴在瑾宸懷里睡著了。瑾宸低頭看她,笑了笑,快半年了,終于算是見了一面。這一次,不論如何,他都不會再委屈霓裳了,霓裳想著,步子慢了下來,讓霓裳睡得更舒服一些。
“王,虹衣已經發現了,洛羽公主大概也很快就發現了。”褶衣追上來,語氣急切,“洛羽公主身邊不知哪里來的那么多鷹族士兵,看樣子像是宮殿侍衛,若是被他們追上的話,我們一點勝算都沒有。”
瑾宸皺了眉,想了想,一邊趕路一邊說:“我讓侍衛隊在前面等著,雖然人不多,但若是一會兒他們追上來,也能撐一陣子。你先過去通知侍衛長,讓他派人去燭炎那里求救,這里是犬族的領地,他們比我們熟悉。”
褶衣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萬一還沒趕到那里他們就追上來了怎么辦?”
瑾宸愣了愣,說:“其實你沒必要做到這地步。”說不定再回去,他就不是孔雀族的王了,褶衣也不再是他的婢女。褶衣低頭不語,只是跟在瑾宸身邊,加快了步伐。
瑾宸也不再說話,現在也不是追究什么的時候,若是褶衣真的曾經虧欠過霓裳什么東西,這一次也算將功補過了,若是霓裳不再計較,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8
終于看到侍衛隊了,褶衣忍不住舒了口氣,雖然并不代表安全了,但是起碼霓裳的安全有了保障。瑾宸跟侍衛長說了幾句話,立刻派了人前去求救,剩下的人則盡快向犬族中心領地進發。
瑾宸心里一直不大踏實,心慌慌的,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情,于是萬分警惕。走出不遠,就聽到風聲呼嘯,巨大的翅膀煽動著氣流從后面追了過來。
瑾宸負手站在那里,等著蒼鷹族的來客。來的人不是洛羽,而是蒼鷹族的大皇子,流修。瑾宸一直在猜測的事情總算是得到了證實:蒼鷹族的目標果然是霓裳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也是從虹衣那里知道的吧?
瑾宸站在那里,挺直了腰身,問道:“流修皇子深夜追逐我族一行,有何貴干?”雖然不知道蒼鷹族哪里來的自信,敢這么撕破臉面,強勢引起爭斗,但是這一夜,他必須要保護霓裳。
流修笑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把你帶走的女人留下,我們就不會再追了。”流修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又笑,“雖然她曾經是你的女人,那個孩子也是你的,不過呢,現在我老爹相中了。瑾宸你長得這么美麗,簡直就是空前絕后了,想找個女人還不容易?所以,把那個送給我吧?”
瑾宸臉色極為難看,氣急之下反而不會辯駁了,只是恨恨咬牙,說了一句:“荒唐!”
流修也不惱,站起來,斜倚在大樹旁,嘆了口氣:“誰叫你的女人偏偏在這時候懷了孩子呢?要說不是神裔也沒人會信。瑾宸,你不是我的對手,看在我們倆一起長大的份兒上,我也不想為難你,把那女人交給我,說不定孩子生下來之后我還會把她還給你。”
瑾宸也絲毫不示弱,淡淡地笑了笑:“那就來試試吧。”他的修為的確不如流修,孔雀族天生體制所限,也就只能達到這樣的水平了,但是能夠拖住流修,等待燭炎來救援也是好的。
流修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也變得嚴肅正經起來,毫不留情地向瑾宸進行攻擊。褶衣在一邊看著干著急,不停地盼望著犬族的救援。
“王!”褶衣睜大了眼,眼看流修的鷹爪就要拍到瑾宸頭上,突然橫空飛來一只蒼鷹,替瑾宸硬生生擋了那一爪子,是洛羽。
流修只是怔了怔,一刻也沒有多做停留,繼續向瑾宸攻擊。褶衣快步走過去,看著奄奄一息的洛羽,默不作聲地幫她包扎了傷口,雖然明知道這樣做沒有一點用處,但是,她不能連一個快要死的人都不能原諒吧?瑾宸不愛她,家族拋棄了她,就算她做過再多錯事,這樣的報應也足夠了。至死,她都沒能讓瑾宸正眼看她一次。
瑾宸本來就力不從心,又愧疚于洛羽的傷勢,更加不敵,眾侍衛也無暇分身,被蒼鷹族的士兵們打得落花流水。褶衣又要照看著洛羽,又要照顧噩夢中的霓裳,也是自顧不暇。虹衣一出現,褶衣這邊就更加棘手了。
虹衣看都沒看洛羽一眼,走過去,抬了下巴,對褶衣說:“你圖什么?霓裳在王身邊一天,我們就誰都沒有機會,她給你那么點好處就讓你放棄了嗎?”
褶衣笑:“那你呢?就算找到了這么強大的伙伴,不也沒成功嗎?而且,王是不會放過你的。”褶衣抱著霓裳,幫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滴,又說,“你大概忘記了吧?一年前被你丟掉的那個孩子,她可沒有死呢,而且很幸運地在化成人形的那一天跟王相遇。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呢?”
虹衣臉色慘白,死死咬著唇,看向霓裳,眸子明滅不定。當初她在宮外撿到尚是小孔雀的霓裳,卻因為她長得不好看,又膽小怯懦,且遲遲不能化形,照顧了一段時間之后終于沒有耐心,把她丟到宮外的森林里,自生自滅。
“你以為霓裳不知道嗎?王本來就不想娶洛羽公主,霓裳只要跟王撒嬌耍賴,就能保得住自己獨寵的位子,哪用得著任性出走?”她只是,不想看到你為了王,跟她成為敵人而已啊。褶衣緊緊抱著霓裳,大概,她也早就知道自己的那點齷齪的心思了吧?只是為了曾經的一餐之恩,她寧愿委屈自己,也委屈了瑾宸。
虹衣吸了一口氣,倔強地抬頭:“那又怎么樣?如果她真的知道報恩,就不應該嫁進來。”那樣,瑾宸就不會愛上她,就不會為了她,不再看別的任何女子一眼。
褶衣冷笑,懶得再跟她計較:“你不走嗎?我可不覺得,你能贏我。”霓裳大概最不希望看到她們成刀劍相刃。
虹衣不甘心,卻知道自己沒有勝算,看了看不遠處的瑾宸和流修,突然詭異一笑,這樣下去的話,她也不是沒有機會,于是站到不遠處,靜觀其變。
褶衣自然知道瑾宸撐不了多久了,但是犬族的救援遲遲沒有音訊,霓裳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能從噩夢中醒來,她要怎么辦才好?
瑾宸顯然已經撐不住了,流修也沒有想對他下殺手的打算,于是收手,轉身去搶褶衣懷里的霓裳。瑾宸焦急,不管不顧地追了過去,死死護著霓裳。遠處終于聽到犬族奔跑的動靜,流修心急了,下手也狠起來,企圖逼退瑾宸。
眼看著燭炎的隊伍的隊伍接近,流修一咬牙,爪子就拍了下去,瑾宸晃了晃,卻死都不肯松開霓裳。流修卻沒有機會了,燭炎已經開始對他攻擊了。流修咬牙,只得帶著士兵們撤退,這次的事情辦得真窩囊,少不得又要被父親罵了。虹衣也追在后面,悄悄溜走了。
燭炎一抱起霓裳,瑾宸就一頭栽了下去。
9
霓裳醒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還是燭炎的宮殿,忍不住失望,那一夜看到的瑾宸,果然是在做夢嗎?真顏走過來,扶起她,笑著遞過一碗粥:“先吃點東西吧,睡了這么久,肯定餓了吧?”
霓裳搖頭,最近她都感覺不到餓了,要不是突然感覺到肚子里有了動靜,她都要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孩子養死了。
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霓裳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問道:“我怎么回來的?”其實她想說“瑾宸有沒有來”,但是一想到肚子都這么大了也沒見他露面,心里就氣惱。
真顏轉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輕松回答:“我大哥唄。你是在犬族被人劫走的,我們怎么能坐視不理?”
霓裳頗為失落,晃了晃小腦袋,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哦。謝謝。”真顏張了張口,卻還是什么都沒說。
這之后的幾天,霓裳安靜地吃飯睡覺,不再嘻嘻哈哈咋咋呼呼,也不再主動提起瑾宸,只是看著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跟燭炎商量,另外找一個地方住下來。燭炎只得給霓裳找了新的居所,并讓真顏陪著她待產。
這天,霓裳坐在院子里,真顏也坐過來,一起享受日光,似是嘆息般問道:“就算孔雀王娶了別的妃子,你也依然是他最寵愛的那個,為什么非要這樣呢?他是一族的王,不可能只有你一個,這么倔強,你何苦呢?”
霓裳搖搖頭,笑:“有些事情不能妥協的啊,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若是有了第三者第四者,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愛了。不這樣又能如何?與其等到我們之間只剩下爭吵和猜忌,還不如趁早脫身,至少,一直到我老去,他依然是那個溫柔美好的少年。”
真顏怔了怔,忽然有些羨慕這個自尊自愛的女子,想了好久,終于決定告訴她瑾宸的事情:“霓裳,我帶你去看他吧,知道你懷孕的話,那些人大概不會再阻攔了。”
霓裳一愣,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見到瑾宸的那一刻,霓裳才發現,自己的驕傲到底有多廉價,若是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再因為瑾宸娶妻的事情鬧別扭,就算他娶了洛羽也好,虹衣、褶衣也好,只要他好好地活著。
霓裳抱著熟睡的瑾宸哇哇大哭,大長老只是嘆了口氣,也沒有阻止霓裳留在瑾宸的寢宮,繼續去尋找救治的方法。
春天就要過去了,天氣越來越熱,瑾宸的身體依舊冷冰冰的,霓裳很耐心地照顧他,沒有一句抱怨,但也不再跟族里的人那么親熱了,連以前關系很好的女孩子,也顯得淡漠疏離。
這天,霓裳陪著瑾宸在庭院里曬太陽,燭炎來訪。霓裳抬頭微笑:“好久不見。”
燭炎也笑:“嗯,好久不見。”相顧無言,燭炎不知道說什么來安慰,霓裳卻不知該如何避開這憂傷。
良久,燭炎笑著掏出一顆珠子,放到瑾宸身邊:“本來還想說給你一個驚喜的,但是我也不知道這珠子能有多大作用。”燭炎笑,“是婆婆給的,說是對瑾宸有幫助,留下來試試吧。”
霓裳點頭:“謝謝。”
燭炎頓了頓,又說:“婆婆很想見你,可是身體似乎不大好了。”婆婆已經年紀很大了,就算是妖族,也不過八九百年的壽命,婆婆已經快兩千歲了。
霓裳低下頭,想了想,說:“過幾天我就去看望婆婆的。”
老人家的身體的確不太好了,衰老得很明顯,霓裳坐在那里,眼睛有些酸痛,低垂了腦袋,心里只覺得萬分愧疚。
婆婆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是不停問著霓裳,孩子的近況。聽得出來,她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期待。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霓裳卻很高興,在她的孩子即將到來之時,能夠有這多人陪她一起祈盼。
霓裳從婆婆那里得知,所謂的神裔,不過是幾千年前孔雀族曾經誕生過一位戰無不勝的女王,把頻臨滅絕的孔雀族再次帶向了繁盛。于是大家都以為那是天神降臨,對孔雀族的庇護。
婆婆說:“這世界上,本來就是平衡相生,孔雀族天生柔弱,在修行上比不得鷹族和犬族,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被吞并,甚至滅族。但是,上天既然允許了孔雀一族的生存,就必然會給予相應的生存法寶。”
霓裳心知,婆婆肯定知道這位天神的來歷,可是老人家不想說,她也就不再問。不管他是神還是妖,這都是她的孩子。
婆婆還說:“霓裳,你要好好對他,讓他這一世不要孤單一人,也不要四處流離。”霓裳點頭,既然是她的孩子,她就一定會用生命去守護他。
霓裳回到孔雀族沒幾天,婆婆就過世了。霓裳坐在瑾宸身邊,愣愣地看著窗外好一會兒,回神的時候,卻突然察覺,瑾宸的身體恢復了正常的溫度,驚喜不已。
雖然幾天之后,瑾宸還是依舊沒有意識,霓裳卻已經很高興了,能夠保持人形狀態下正常的體溫,瑾宸就一定會好起來。
霓裳看著不知何時變得如此蔥郁的庭院,微微笑起來。大概,夏天結束的時候,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能夠對著她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