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你會掉眼淚嗎?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愛過我沒?】
此生,我蒼白的年歲里唯一有色彩的便是那個年少的劉病已。玄色的袍子,痞痞的微笑,讓我甘愿成蛾撲火。
嫁給他那天,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默默的祈禱著自己不要在這美夢中醒過來。
微醺的呼吸從耳邊傳了過來:“君兒,君兒。”
酒氣通過嘴唇向我傳遞過來的時候,心里就開始疼了起來。
他甚至沒有看到我的樣子。
一夜承歡卻感覺不到半絲的溫暖,我坐起身呆呆的看著身下被染紅的龍鳳被。
“是我弄痛你了?”酒醒之后的他坐起身,體貼的問我。
我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但是委屈的淚水卻不爭氣的滑落。
他拿起身邊的袍子將赤裸的我包裹了起來,隨勢入懷,消瘦的下巴抵著我的額頭。
“別哭,我以后定會好好待你。”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不問就讓它藏著一輩子也挺好。就像他的那聲君兒,是不是在叫我?
可是你一定要確認這件事情會永遠被藏著,不見光的,如若見了光,那必死無疑。
一開始在長安城的那幾年,他還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時,那段時光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他溫柔,體貼甚至改掉了以前的那種痞子的個性,不再打架,不再斗蛐蛐。每天只是陪著我。我做衣,他看書。有時候心有靈犀的相互對著一笑。雖然簡單,雖然貧窮,但是卻快樂。
在我懷孕時,他跑了十幾里路摘了新鮮的梅子給我吃。這一切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猶如一江春水平靜美好。
可是這江春水終于在我生下奭兒的那一年澎湃而起。
他做了皇帝,大漢江山的皇帝并更名為劉詢。一切來得太快,快到我還來不及反應。待我慢慢的回過神時已經成為入主椒房殿的皇后。
腦子騰出的空白讓我時不時在想,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慶幸的是他還記得我這個糟糠之妻,不幸的是我終是要和著三千佳麗共有一個丈夫,那個時候他還會記得我這個舊人嗎?
再美的華服也裝飾不了心里的寂寞,在輝煌的宮殿也不如破敗卻溫暖的茅屋。
也許,已是注定我此生會在一個絢爛的點上結束。
當聽到霍家女兒要進宮時是在我懷孕七個月時。那時宮中下著一粒一粒的小雪花,落入手心里便化成了水。
早在之前,霍家便有意讓自己的女人入宮,卻被皇帝擋了回去。可是終究是扶著他走上皇位的重臣,怎能拒絕這樣的好意。所以推了幾年,終究還是要來的。
我想就算不是霍家的女兒,也會有王家的,趙家的的女兒被不停的送進來,充實他的后宮吧。這樣的事情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怎么下著雪還在花園里瞎轉呢,當心身子。”溫暖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他的笑容再沒了我喜歡的樣子,變得嚴肅毫無溫度。
“屋子里頭太悶了,所以出來散散心。”我也開始學著說出生疏的話來。然而這生疏他卻看不出來。
“在擔心霍家女兒進宮的事嗎?”帶著蓮香的手指輕輕的摸著我的長發(fā)。
我趴在他懷里沒說話。
“平君,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所以皇后的位置只有你一個人。”
聽到這樣的話,好多人一定認為大漢的王是位專情的男子。可是這些話對我來說卻是嘲諷。我要的不是這虛無的華表,我要的是他的心。
那晚的君兒,不是在叫我。
藏著的秘密終于見了光,我聽到心臟被烘干的聲音。
“呲……”
“娘娘,這些日子皇上一直都呆在雅樂殿,沒有去寵幸哪個娘娘。”身邊的宮女小心的應付著我。
我知道,這是他安插在我身邊的宮女,為了讓我安心編造謊言的宮女。
也許他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挺著七個月的身孕偷偷地跑去了雅樂殿。
我看到他和一個女孩子笑得開心,那微笑正是我想收藏的笑容。
他叫她君兒,那個在新婚之夜還念著的名字。
女孩笑彎了眼,漆黑的發(fā)髻上插著一朵粉紅色的蓮花。
你手中的蓮香就是這樣來的吧。
小腹里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肚子不斷的在收縮著,兩腿間的暖流在告訴我,孩子就要降生了。
現在的你一定是在雅樂殿吧,裝作是樂師和你心愛的女人歡笑著。而你的結發(fā)妻子正在痛苦的為你產子。
如果就這樣因為難產而死去,他究竟會不會掉眼淚?
待我醒來時,身上像是被拆散了一樣,抬手摸著肚子,卻發(fā)現肚子平了,想必孩子已經是生了下來。勉強的張大眼睛卻看到了那樣滑稽的一幕。
霍夫人霍顯拉住一個大約14歲的小女孩,而那個小姑娘卻企圖想搶下女醫(yī)官手里的藥碗。
這么大的椒房殿,只有她們三人,剩下的舍人和宮人都像是消失了一樣。
我仔細端詳,才發(fā)現那個小女孩是和劉詢在雅樂殿的那個君兒。
“孩子已經上路了,現在該輪到你了。”女醫(yī)官把藥端到我床前。
孩子死了?我驚恐的看著身邊發(fā)生的一切,害怕的向后躲著。
“淳于姨娘,不要,不要。”那個女孩子好幾次都要掙脫霍顯的束縛,卻每次都被她拉了回來。
“君兒,娘一定要給你最好的,她死了你就是皇后了。”霍顯抱住那個小女孩。
霍成君,我冷冷的笑了笑。看來這個君兒是霍家的人恐怕劉詢也不知道吧。也或許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否則劉詢是不可能冒充樂師和她相會。
我不再害怕,心里反而有了呼之欲出的詭計。這個命運的玩笑誰也逃不出去。從未有過的順暢從心里一直延伸到腳下。
我微笑的接過毒藥,一飲而下。
“君兒,恐怕此生你們的緣分終是要禍亂不堪了。”我滿足的閉上眼睛,心中報復的快感淹沒了所有的痛苦。
劉詢,我看你拿什么勇氣去愛殺了你發(fā)妻的兇手。
如果重來,我再次愛上了你的微笑,寧可遠遠的看著小心的收藏著,也再不為這笑容成蛾撲火。
這樣的代價太大了,耗盡了我的一生。
怪我沒有那么愛你才會如此折磨你的今生。
我死了,你會掉淚嗎?或許是我多情了,這場投毒的鬧劇是你安排的,或許你知道了君兒的身份所以想舍掉你的發(fā)妻,要不然為何我終究是死不瞑目。
意識開始混沌的時候,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著你痞痞的笑著。
劉詢,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愛過我沒?
公元前七十一年,許皇后被霍夫人和淳于衍聯合毒死,同年霍成君入宮。
公元前七十年,霍成君正式被冊封為皇后。
霍成君
【命運是什么?我有時候在想。是我上輩子欠了他,所以這輩子積攢到一起全都還給了他。一定是這樣的吧。】
小時候,我聽小老頭說起長安城時就覺得這個城的名字真的很好聽。
長久平安的城,定是繁華如晝溫暖如春吧。畢竟從小在祁連雪山長大的我愛死了溫暖的春天。
大紅的喜服穿在身上的時候,美人哥哥在一邊笑著看我:“君兒真是如蓮一樣秀美。”
我偷笑著,這個不正經的美人哥哥夸起人來還真是動聽。
“只要哥哥在,定不會讓你落淚。”我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他說這話時的樣子。仿佛全天下,他的眼里就只有我一個人。
在我入宮之前,母親瞞著父親做了一場驚天動地的事情,憑我怎么攔都沒攔住。
想到許皇后臨終前那意味深長的一眼我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樣美麗的女人眼里怎么會有那么濃烈的恨意。如果是恨我的母親,為何還要心甘情愿的喝下那碗毒藥,為何還要說出那樣的話?她究竟是在恨誰?
滿眼的紅從長安城的路上一直延伸到城中心的未央宮,我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家越來越遠。回到那個家才四年而已,我舍不得那家里的所有人,尤其是那個讓我牽掛的美人哥哥,我留下的雪蓮心的藥,如果我不在,他一定就會忘記吃的。
當我的蓋頭被掀開時,才明白許皇后的話是什么意思。
“恐怕此生你們的緣分終是要禍亂不堪了。”
“君兒”
“次卿哥哥。”
我仿佛聽到了命運的玉玦碎了一地。
當年我在杜縣救下的那個痞子少年如今成了大漢的帝王。
那年我九歲,正是那年師父讓我下山去長安城找霍光。那個時候以為小老頭又要差我去給人治病,便也沒多問,收拾收拾就下了山。
途徑杜縣時,在破廟里休息時遇見了受傷的他,玄色的衣服上滿是血跡,一雙細長的眼睛緊緊閉著。
等我緩緩走過去時,他卻猛然的把眼睛張開警惕的看著我。
身后傳來一股力量將我憑空提了起來。
“邴吉,放下她,只是個孩子,應該不是劉賀派來的。”
于是,我就這樣認識了正在躲難的他們,幫他醫(yī)好了傷,躲過了難。怕他舊傷復發(fā),那個叫邴吉的男人乞求著我跟在他們身邊,一直到他完全康復。
我就這樣跟在他們身邊在杜縣東躲西藏的呆了一年。
“進宮偷雪蓮的小宮女,真是小看了你了啊!君兒?”他似乎像是變了個人,說話的時候像是要把我放進嘴里咬碎了一般。
“我沒騙你,我的哥哥的確需要雪蓮心入藥,只是為何你要騙我,你不是說自己是雅樂殿的樂師嗎?”
前些年,我自己培育的雪蓮心并不能壓制哥哥的病痛,走投無路時便聽說宮中有祁連山進貢的雪蓮,便偽裝成宮女去偷。我自然不能說自己是霍家的人,要不又會給父親平填多少麻煩。
“我怕……”他低頭沉思了一會,猛的又抬頭,眼神像是要把我憑空撕裂。
“分明是在說謊,平君死的那晚,你也在宮中對吧?”
我啞口無言,就算我說當時在場,就算我告訴他我乞求過母親他都不會再相信我了吧。那年和他一起踏出生死的成君已經變成了殺妻仇人。
“次卿……”我企圖想慢慢解釋。
“不要再叫這個名字。”他雙眼通紅,怒吼著打斷了我的話。
“你叫臟了這樣干凈的字。”
“我叫次卿,你呢?”在前往杜縣避難的竹屋路上他問。
“隨便,反正你也沒必要記。”我邊說邊采著可以用的藥材。
他那時的傷口很多并且有幾處幾乎露骨,我身上帶著的藥材也要用的差不多了,就地取材還能給他們省些金子。
“隨便姑娘,要不要去市集買些日用品,畢竟要在竹屋住上一段時間的。”
之后在市集上,他一口一個隨便姑娘,一口一個隨便姑娘的叫著,搞得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好啦,我叫成君,就叫我君兒好了。”我想如果那個時候我選擇不告訴他我的名字,他是不是就會隨便的忘記我,也不至于命運會如此糾纏了一生啊。
他歪著頭依然痞笑著:“你叫次卿的時候很好聽,仿佛這個名字就像是為你而設的。”
他說:“不要再叫這個名字,你叫臟了這樣干凈的字。”
新婚對世人來說永遠是甜蜜美好的夢,但是這美好對我來說卻是可怕的噩夢。仿佛就是刀板上的肉,被人狠狠的剁碎,蹂躪。未經世事的初次就在這狂暴中被奪走了。
黑暗中,他狹長的眸子通紅一片,我狠狠的咬住嘴唇忍著痛。
“如果痛,就求我停下來,求我啊?”
像是誤入了修羅場,魔鬼在耳邊低語著,眼淚還是忍不住拼命的向外溢著。
“痛。”九歲的我在為他上藥時,他皺著眉喊著。
“那就咬這個。”我脫下鞋子舉到他嘴邊,不懷好意的笑著。
右手依然在幫他胸口上的那道刀口上著藥,并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誰知他的嘴繞過了鞋子直接咬破了我的左手,疼得我將手中的藥全部潑在了他身上。
“你看這樣上藥多好,既快又不疼。”他帶著病容依舊痞笑著。
一邊的邴吉忍不住偷笑,顫抖著的肩膀像是落葉。
從那以后,我手上的齒印像是咬在了心上,淡淡的疤痕存留至今,再也未能抹去。
當太陽從窗子照進來時,我應該感謝天地讓我還活著。整張大床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他是何時離開的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那個時候也許我已經暈死了過去。坐起身抬手看著潔白的手臂上青紫的於痕一片一片,身下的大紅喜被染成了暗紅的顏色,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連進門準備為我梳洗的小宮女也連盆帶水的一起趴在地上,嚇的直掉眼淚。
我沒有敢打量銅鏡中的自己,怕是見了都沒勇氣哭。寫了張方子交給那個小宮女讓她去太醫(yī)殿為我抓些補血的藥來。
“君兒,你在研究什么呢?”少年的他似乎永遠是精力旺盛,身上帶著傷還陪我滿山的跑。
“采藥啊,給你補補血,流了那么多血總是要補回來的。”我不停的往身上的小竹簍里拾藥,而他卻不停的從竹簍里拿出來仔細觀察。
“這個是什么?”他好奇地問。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芍根。”
“做什么用的?”
“補血的啊。”
“那我也可以吃?”
“應該可以,但是小老頭告訴我女孩子經血不調時吃那個可能會好一些。”
“······”
陽光穿過樹林形成斑駁的影塊,透過的光芒照在你的臉上,那畫面到現在我都還清晰的記得。
待我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那個小宮女也回來了,只是身后浩浩湯湯的跟了一大幫舍人。
“娘娘,這是老奴奉皇上之命送來的調理藥。”這種半男不女的聲音聽的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空氣中傳來了濃郁的紅花的藥味,恐怕那碗里裝的不是什么條理藥,應該是虎狼藥吧。劉詢,你真是如此的恨我啊。
站在一邊的小宮女不停的沖我眨著眼睛,是想告訴我不要喝這個藥。
“你們可以回去了,告訴皇上,本宮葵水初潮未至,就算不喝也不會懷孕。”
舍人們面面相覷,沒有離開的意思。
“公公,我家娘娘會喝這藥,你們先離開,待我勸勸娘娘。”那個小宮女撲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這么冰涼的地面,膝蓋一定很痛吧。
那群舍人看我不冷不熱的,也怕得罪了新入宮后臺這么龐大的娘娘,便都識時務的離開了。我本以為那個小宮女會苦口婆心的勸我把那碗藥喝掉,可是沒想到她卻“噌”的一下竄了起來,一口把那碗藥干了。
“娘娘,這是奴婢從太醫(yī)局抓的藥,我檢查過了應該沒問題。”她笑的時候很好看,嘴邊還有兩個小梨渦。
“叫什么?”
“奴婢叫沉魚。”
打發(fā)了那個小宮女為我煎藥,我便拿出盒子里的短刀。如果次卿哥哥覺得是我殺了他妻子的命,才這樣的恨我,怨我,是不是我死了,他就會好過一些。小老頭告訴我,在手腕上有一條脈門,那條脈門直連心脈。割破脈門或許是這世上最優(yōu)雅的死法吧!親眼看著生命一點一點流出自己的身體,然后再沉沉的睡去。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竹屋,那個青衣少年偷吃了我買回的雞,還在一邊回味的舔著手指。
“我買的雞是要它下蛋的,你憑什么烤了它啊?”
“因為我是人啊,它被我吃理所應當。”長長的睫毛卷曲著,他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狀。
次日少年在院子里斗著蛐蛐,卻被從天而降的大公雞嚇的坐在了地上,壇子里的蛐蛐也都命喪雞口。
“喂,你的母雞吃了我的蛐蛐。”他蹙著濃眉,一臉不悅。
“因為它是雞,吃蛐蛐理所應當。”我抬起兩只手無奈的聳著肩。
當晚,那只母雞再次面臨被烤的厄運。
每次都是這樣,我總是爭不過他。就像是這次,我輸了便送出了自己的命。
“你給我聽著,你要是不活過來,朕就誅了你們霍家滿門。”
“你給我醒過來。”
我抬起手想要阻止這吵鬧的聲源,醒來才發(fā)現自己按住的是當今皇上的臉。側過頭望去,跪了一地的太醫(yī)和宮女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迅速的放下手,卻發(fā)現手腕裂開似的痛著。終究還是沒死成。
從那之后,他對我發(fā)出了警告,想死可以,但是不怕霍家三百多口被棄市的話就放心的死。
我并不是害怕連累家人,至少我還不傻,在我父親沒死之前,他定是不敢動霍家一人的。只是在我醒來看見了他那張幾夜沒睡的怨婦臉,便不想死了。
或許他是愛我的,我貪婪的想著。
我還記得那年冬天,我和他在竹屋等著邴吉回來一起過年。雪下的特別大,將漆黑的夜空染成了紅色。
我和次卿無聊的下著黑白棋,等來的卻是一群蒙面的帶刀刺客。他們是沖著次卿哥哥來的,只是他的傷才剛剛好,恐怕這場惡戰(zhàn)定是沒有勝算的。
“一會兒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不要回來。”聽他在我耳邊輕輕的耳語,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只是習慣了平時痞痞的他,冷不丁這么一正經讓我還不怎么適應。
我拉住他說道:“一會兒看我看哪里,你就看哪,然后做出吃驚的表情,能有多吃驚,就有多吃驚,如果想活命就照我的話做。”
他詫異的看著我,似乎還沒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猛然的抬頭向夜空望去,面露驚訝,余光的看到那群黑衣人停了下來,有些好奇我為何要這樣做。碰了碰身邊的少年,他也做出了類似的表情。
小老頭曾經告訴過我,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包括這自然界的活著的每一個生物,越是好奇就越想知道為什么。所以當你發(fā)現一個人抬頭望天時,你也很想看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能是那個人真的看到了什么,也可能是那個人只是脖子痛,抬頭緩解一下,其實天上什么都沒有。
余光看,那些黑衣人也全都抬起頭,向天空上望著。我拉著身邊表情夸張的次卿以最快的速度上馬,飛奔出竹屋。
那夜,次卿還是受了傷,因為敵人的追趕而受了一箭。帶他跑到了我平時藏藥的隱蔽山洞,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他卻發(fā)熱起來。
竹屋是回不去了,估計邴吉也能知道我們是躲進了這里的。雖然有藥,但是我卻不能生火煎藥,黑煙不僅會引來敵人,還會引來狼群。
于是我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取暖,你猜對了,就是用身體。那個時候我才剛滿九歲,估計次卿哥哥也不應該屬于戀童癖。就這樣的過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他的燒奇跡般的退了。醒來還裝作是一副你要負責的樣子埋怨我。
我還沒發(fā)育,毫不在乎的赤裸著相對,慷慨激昂的拍了拍平平的胸吼著:“大不了以后給你做小老婆。”
這個時候碰巧邴吉找來了,看著我光著上身,臉一下子就紅了。
之后我便被次卿五花大綁的包裹了起來丟進了馬車。
當初說要做他小老婆,沒想到這個承諾還是實現了。
我坐在花園池塘的長廊邊上,光著腳曬著夏日的陽光,鵝黃色的長裙隨風清揚,細膩的裙邊輕撫著雙腳,好舒服。
“娘娘,咱們把鞋穿上吧,這兒人多。”沉魚抱著我的鞋說道。
“放心,小魚兒,這兒除了女人就是半男不女的死太監(jiān),哪會有人對我這只腳感興趣。”由于上次是由舍人為我端的紅花藥,我便對宮中所有的太監(jiān)產生了很強的敵意。
突然,哪里飛來一只藤球飛進了我的懷中,舉起來一看,邊上的藤條已經有些磨壞了。
“皇子殿下。”沉魚匆忙的跪下問安。
我循著方向看到了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男孩,狹長的桃花眼像極了那個痞痞的少年。這個小家伙一直盯著我光著的腳看,全然忘記了要向我問安。
劉奭,他娘不就是應該被我害死的許平君嗎?我笑了笑光著腳踩在地上,走過去把藤球還給了他。
“小孩子不要太貪玩。”我摸了摸這個粉妝玉砌的孩子。
他是次卿哥哥的孩子,我想我一定會好好愛他,不管他娘是怎樣對我,至少我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姐姐,你好漂亮,在這這么久我還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姐姐呢。”
看來他似乎并不知道宮里面的傳言,這樣的天真究竟是好還是壞。
小家伙一道跟著我回了椒房殿,卻對門口的匾額起了興趣。問他他才說是自己不識字,想要把匾額的樣子記在心里,這樣下次就能找到這兒來。
這么大了居然不識字,我皺了皺眉頭,次卿這個父皇是怎么當的?
于是我便教起了他認字,小家伙很聰明,不到三個時辰就學會了幾百個字。
晚上吃過飯之后,說什么都要睡在這兒,賴著不走了痞痞的樣子像極了他父皇少年的模樣。
差了小魚兒告訴了撫養(yǎng)他的奶娘,讓他睡在了椒房殿。
“奭兒自打母親去逝后就再也沒和別的女人睡過覺了。”小家伙手腳并用把我纏在他的懷里,聽到這句話本應該很自責的,卻在聽到“沒和別的女人睡過覺”時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尤其小家伙的語氣和態(tài)度像極了“朕自打愛妃去世后,就再也沒和別的女人睡過覺,你是第一個,要覺得榮幸。”
“姐姐身上好香,是蓮花的香味,好喜歡。”他再次緊緊的抱著我半個身子都壓在了我的身上。
“你應該叫我母后,不應該叫姐姐。”我抬起手環(huán)住他溫柔的說道。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這么溫柔的說話,像是真的做了母親,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哪有這么小的母后,只比我大個八九歲而已,葵水還未至就要做娘。”
我挑了挑眉毛,掙脫了他的鉗制,撓著他的癢癢:“是誰告訴你的,臭小子,你才多大知道葵水是什么嗎?”
“是沉魚,沉魚姐姐說的,本來我也想叫你母后的,可是她說你葵水未至,好像還做不了娘。”小家伙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沉魚?都是讓人不省心的家伙。我是自己做不了娘,又不是認不了兒子。我甚至可以想到這兩個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對話時該是多么的滑稽。
忽然一股力量將我向后拉扯著,猛然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從床上趴在了地上。
“父皇。”小家伙立馬從床上趴在地上問安。
“怎么跑到這來了,奶娘呢?”他緊蹙著劍眉,細長的眼睛直視著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劉奭。
小家伙見他像老鼠見了貓,立馬就蔫了。
“是我?guī)麃淼模娝偸且粋€人,所以就想帶他來這兒玩。”我揉了揉摔痛的胳膊站起身回話。
“哦。”他挑著眉毛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嗜血的獵豹見了獵物。
“那是誰讓他變成了現在的獨身一人呢?”
我知道,最近這些寧靜的日子只是假象,他終究是要來折磨我替他發(fā)妻還債的。他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我本想后退,可是他視線投過來的壓力讓我沒有力量再向后退。
“父皇,別傷害姐姐,是我錯了,是我非要來這過夜的。”小家伙沖過來抱住他的腿“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混賬東西,居然認仇人做母親,你還有臉面對你死去的母親嗎?”他一腳踢開了劉奭,雖然力氣不是很大,但是還是那個孩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何要沖過去抱住那個孩子。或許小老頭說的對,只要是雌性的,甭管是婚否,孕否,心里存在的那股母性是永遠無法泯滅的。
“不怕,姐姐在,不怕。”我趴著痛哭流涕的小家伙安慰著他。還好只是皮外傷,并沒有傷到骨頭,我?guī)退p輕的揉著胸口。
劉詢再次扼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起困在懷中:“朕和平君的兒子用不著你擔心。”
“君兒,我有時候在想你生下的孩子會不會像你一樣不著調呢?”在離開杜縣的路上,他烤了我最后一只母雞,邊吃邊得意的問道。
“那你生的孩子會不會像你一樣惡心,吃雞還要舔手指。”我白了他一眼說道。
“這叫回味,回味懂嗎?”他辯駁著。
“干脆你們倆結合生一個,看看是什么樣子的不就得了。”駕車的邴吉插著嘴。
在杜縣去藍田的路上,都是不停的在趕路,邴吉怕一停下那群黑衣人就會發(fā)現我們的蹤跡。次卿受了傷,一路的顛簸怕他受不住。于是他便說要吃烤雞就能挺到最后,我便心甘情愿的把雞給宰了。
我知道他一路不停的說話是在隱藏自己身上的劇痛。待目的地一到,他便昏死了過去。
那個時候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他死了,我是不是還可以毫無顧忌的去長安完成師父給的任務。
我想我會跟著他死吧,所以現在也是一樣幼小的心間就注定了的事情,是不會再輕易改變了的。
讓沉魚帶走了劉奭,他再次把我丟進紅帳里,抽筋剔骨。
然而這一次的運動似乎過于激烈,以至于引來了我的葵水初潮。他似乎不在意我弄臟了他的身體,反而更加興奮了起來,像是狼聞到了血液的香味。
過了幾日,劉奭再次偷偷的跑了過來,沖著我高興的喊著:“我聽小魚兒說姐姐的葵水來了,可以做娘了。”
他的喊聲幾乎讓整個椒房殿的宮人們全都聽到了,那天我?guī)缀醵疾桓页鲩T,一出門便有一群宮人們忍著笑恭喜著我:“恭喜娘娘葵水來了。”
小家伙告訴我次卿為他找了師傅來教他念書。還興致勃勃的和我討論起了孔子的《論語》,說的一板一眼還挺像樣。
自從那日次卿在我的宮里踢了小家伙一腳之后,宮中的謠言便散布像秋天的落葉一般到處都是:霍皇后企圖毒害太子。
這樣的帽子未免也扣得太高,也太瞧得起我霍成君了。看著坐在窗邊上叼著豆餅吃的起勁的小家伙,倒是很像來毒害我的。不光說把我的點心吃了,還把我留給他父皇的燒雞吃的就剩下骨頭了,吃東西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他。
“你沒聽到宮里的傳聞嗎,不怕我毒死你。”本來是想嚇嚇他,誰知他舔著手指還白了我一眼,滿足的打著飽嗝占了我的床,小憩了起來。
果然是有什么樣的爹就有什么樣的兒子。
到藍田的時候,次卿只剩下半條命,我拿出剩下的唯一一朵雪蓮做了藥引讓他喝了下。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奇跡發(fā)生,只是那一晚不停的在祈禱,不停的雕刻著不成形的玉玦。誰讓藍田玉那么多偏偏藥不多,他要是再不醒,我就把這塊白玉雕刻成雪蓮的樣子塞進他的嘴里。我這樣狠狠的想著,才發(fā)現那時才九歲的我居然已經喜歡的這樣深了。
最后,奇跡發(fā)生了,他醒了過來,并且看到我雕刻的白蓮勉強的收下了.回贈給我的是一個價值不菲的玉剛卯。我一直把它放在盒子里珍藏,一直到入宮之后被那個小家伙翻了出來。
那天正好美人哥哥來到宮里看我,見我手中握著黃色的玉剛卯問我這是從哪里得到的,我便說是劉詢給我的。
“這是戾太子劉據的暗影令,當時那些暗影為了保護劉據的唯一骨血皇曾孫都分散了開來,假意讓皇曾孫深陷囹圄,后來保護他的邴吉,他父親的舊部張賀都是暗影令所安排的人,秘密的保護著劉病已。”
我很好奇為什么美人哥哥知道這么多?難道是父親告訴他的?
他笑著點點頭確認了我的想法:“那時,昭帝駕崩,上官皇后無所出,所以父親再選皇位繼承人的時候才告訴我這些的。”
“得到暗影令的人便可以隨意調動暗影,這支隊伍隱藏在暗處,沒人知道那些暗影的真實身份,他們都是代代相傳的忠心守護者,能夠好好的運用這只隊伍,就連大漢的軍隊也是擋不住的。”
原來如此,看來那個時候廣陵王是知道了這玉剛卯的秘密所以才會對次卿痛下殺手。
但是我有一點想不通,為何戾太子為何不用暗影令來救自己呢?
“你也很好奇是嗎?”美人哥哥再次看出了我的心思。
“父親開始也是好奇的,只是再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了,因為當事人已經不再了。”
是啊,好多秘密永遠都只能是個謎,就像許平君的死,沒有人可以證明她是心甘情愿死的,就算有人證明,他也不會相信吧。
或許這個戾太子是真的不愿違背自己的父親,寧愿選擇自殺,也不反他,或許暗影令只是為了保護他的后代而存在的。或許,有好多個或許,但事實的真相就只有一個,有些真相就如同死人一般永遠都見不到陽光了。
“看來,他是對你極好的,只是為何宮里要流出那樣的傳言。”美人哥哥低頭抿了一口茶問道。
如今已經進宮三年,卻沒能懷上龍子,這自然讓外人都很懷疑,包括那些流言,那些滑胎的流言。
可是我不能告訴哥哥,那些流言是真的。
他打掉了我的孩子,并且毫無悔意的繼續(xù)折磨我。他可能認為我失去的孩子抵不上他發(fā)妻的命。
“當然是有人嫉妒我了,皇帝對我這么好,哪個美人亂嚼舌根也說不定。”我嬉笑著回答。
美人哥哥放下杯子抬眼看我,只一眼便將笑著我全部看透。
“進了宮什么都沒學會,倒是學會了撒謊。”
我收起笑容低下了頭。
“父親病了,因為聽到這些流言開始后悔要把你送進宮里來。”
“這些日子跟我回家看看吧,只有當面得到你的原諒父親才會走得安心。”
這是我一直都不敢回家的原因,我怕一回去,父親安了心離去了。那么霍家便完了,劉詢是無法原諒母親所做的一切。
于是我鎖著擔心,不敢回家。
這年的冬天,真的很難捱過,有時候我真害怕小魚兒突然跑進來對我說“娘娘,霍將軍薨斃了。”
我試著問劉詢,是不是已經不欠他什么了。得到的卻是他變本加厲的蹂躪,我聽見小魚兒哭著說:“饒了娘娘吧,饒了娘娘吧。”
換來的卻是被杖責二十的結果。
“次卿,我的孩子如果還抵不了你發(fā)妻的命,就把我的命也拿走吧,只要不為難霍家人。”
我用盡了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去說這句話,之后我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里。
夢里,那個拿著玉蓮花的少年正在微笑著。
“你雕刻的蓮花既不好看也沒有香味。”傷痛初愈的他到底是讓我紅了眼睛。
“我只說不像,怎么掉眼淚了。”他束手無策的看著我落淚。
“我收下了還不成嗎,不就是塊玉嘛,再回贈給你一塊好啦,小氣鬼。”他一直以為我是因為損失了一塊玉而掉眼淚吧。
我看著手中土黃色的玉剛卯,那上面全是一團一團的木菊花,開的正濃。
“好看吧,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要好好收著,千萬別讓別人看見,知道嗎?”
你那個時候是在利用我吧,暗影令放在我那除了可以讓你躲避劉賀的追殺,還能讓你放心暗影令的安全,畢竟我不知道那玉剛卯的真實用途是什么。
次卿哥哥,我開始迷惑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愛過我沒?
父親的病重是在第二年的春天傳來的,那個時候我正在教劉奭畫畫。
美人哥哥直接沖進椒房殿把我拉了出來,弄得一大幫的宮人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右將軍是要帶著朕的皇后去哪啊?”月白色龍袍的他被一群宮人擁著走了過來。
“家父病重想見妹妹最后一面,請皇上成全。”美人哥哥筆直的跪下,額頭上瞬間冒出豆大的汗珠。
難道是又發(fā)病了?我抬起他的手,脈象錯亂,似乎這病又開始惡化了起來。給他配的藥沒有按時服用嗎?
“朕準了。”他挑著眉,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接到允許之后,美人哥哥拉著我便往出走,可沒走兩步就倒在了地上。
“你留下的雪蓮心是續(xù)命的藥,以為我不知道嗎,我這殘破的身體是挺不了太長時間的吧。”
所以美人哥哥把剩下的藥全部留給了父親,讓他提著命等著我回去說原諒。
“皇上,雪蓮,請給我雪蓮。”我拉著他的衣角哭了出來。
他蹲了下來,月白色的龍袍散了一地。
“好啊,但是得到雪蓮救哥哥和出宮見父親只能選一個。”他鉗著我的下巴,冰涼的鼻尖貼在我臉上。
許平君被毒死時未能再見他最后一面,所以他也想讓我體會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
次卿,如果在杜縣的破廟,我變成不管閑事的路人甲,如今的我們是不是會好過一些。
父親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我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他。小魚兒說:“霍將軍在下葬的時候都是睜著眼睛的。”
美人哥哥再也不來看我,我就這樣被人遺忘在角落里,自生自滅,如蓮花一般,夏生冬死。他一定恨死我了吧,當日得到雪蓮醫(yī)好他之后就讓人將他送回了霍府,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自己留下。
這樣也好,依舊給他一個皇帝寵我的假象,寵到連自己父親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見。
“君兒是要去長安城?”臨別的前一晚,我們坐在院子里,秋天的落葉簌簌的飄落,紅黃一片。
“恩,師父差我去辦事,估計半個月左右就能回祁連山。”
“那一定會路過藍田,我就在這等你,然后我們一起回祁連。”
回到霍家半年后,我曾偷偷的跑去藍田,我想如果你還在那里,我就不回家了,和你一起回祁連。
可是,你沒在。
我留在那里等啊等啊,等了好長時間,從草長鶯飛到蓮花盛放。
我不停著玩著我們以前玩過的游戲。一二三,我們都是木頭人,閉著眼睛再睜開,然后忍著不笑看誰堅持到最后。我不停的玩著這個游戲,多希望閉上眼再一睜眼,你就會出現在我面前,依舊痞笑著:“君兒輸了,那今晚我們就吃烤雞了。”
我想你不會來了,永遠都不會來。
公元前六十八年,歷經三朝的重臣霍光病死,皇帝劉詢給予厚葬。
公元前六十七年,立許皇后之子劉奭為太子。
邴吉
【祈求佛祖,愿吾君長安,祈求佛祖,愿吾君來世再相見】
看著主子用一塊白色的絹布抱著一塊白玉的蓮花,慢慢的放在懷里。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蓮香味。
“她睡了?”他緊蹙著眉毛問我。
我點點頭沒有說出實話。
她怎么能睡得著,已經懷孕三個月卻被迫打掉了,作為一個母親怎么能睡得著。
“阿吉,你也在心里偷偷的怪我吧?”他轉過身看著我,眼睛猩紅,像是瞬間蒼老。
“屬下不敢。”我是暗影,一個暗影就算對主人有恨,也要保護主人,這是我們生下來就身負的使命。
“我不能失去她,所以一定要打掉那個孩子。”他的手重重的捶在梨花木的桌子上,鮮血隨著桌子的裂縫緩緩流下。
如果不是他那樣對她,那個孩子也不能成為死胎,無法存活。懷著孩子還要讓她被迫的承受著云雨之歡,那個在藍田說著要等她的少年竟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懷了孩子,雖然我怨她害死了平君,但是我真的不想傷害她。”
“但是每次我看到她就會想到平君死,到底要我怎么辦?”
我抬著頭,看著他強忍著眼淚,緊緊的攥著雙拳。
他始終還是相信是君兒害死了他的發(fā)妻許平君。可是我不信,我不信那個善良的孩子害死了人。她可以不計回報的在杜縣救出我和主子,那樣的人怎么能去害別人呢。
我的記憶里,那個善良的孩子就如同蓮花一樣,微笑著。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向往,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人,一個生活在暗處的暗影,殺人如麻的暗影。
我還記得在她離開的那天晚上,主子在她遠去的那條路上站了了整整一晚。可是第二天我便接到張賀大人的命令,要帶著主子回長安城去。廣陵王下了狠令,一定要部下的人殺掉主子,所以只要回到長安城主子會安全些,至少張大人會護他周全。
就是那次,我切斷了他們唯一的情緣,也就是這次的陰差陽錯,讓他們此生的命運糾結不堪。
在主子成婚的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不停地叫著君兒,外人看來他是在叫著新婚妻子的閨名,但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叫著的是誰。
“我知道你把我送回長安城時又獨自回了藍田,我只想知道她最后有沒有去。”
“沒有。”這便是我對主人說的第一次謊話。
他開始笑,笑著笑著便流出了眼淚。
“我想等著她來找我,等著她長大,可是終究是尋不到也等不到了。”
他擦干了眼淚,走進了洞房花燭。
我狠狠的攥著拳頭,指甲刺破了手掌,鮮血淋漓。
破開那赤膽的忠良心,那里面翻滾著的是黑色混沌。我說謊并不是為了成全他的新婚,而是我自己的私心膨脹。我可能此生都不能擁有那么美好的她,所以也自私的不想讓任何人得到。
我回去過藍田,看到過她。只是她想要見的人卻不是我。她祈禱著,笑著哭,希望一轉眼出現在她面前是那個玄衣少年。我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著她,一日又一日。
“次卿哥哥,你不是說要等我嗎,為什么我舍棄了家人,你卻不來?”
“我知道你已經來了,對吧,只要我數三聲你就會出來。”
她說著那些讓人心疼的情話,不見人,失聲痛哭。本來以為這輩子會毫無感覺的心居然硬生生的痛了起來。我就這樣站在暗處,看著她來,看著她走。
本以為此生不能再見到她,所有的緣分就在那年的藍田終結了。可是她卻成了霍家的小女兒進了宮,讓我本來封閉著的心再次沸騰了起來。
她長大了,原本美好的容顏越來越清麗動人,像是夏天里盛開的蓮花,潔白無瑕。我依舊偷偷地站在暗處看著她,看著她為主子哭,看著她為主子笑,看她受盡了主子委屈還要強顏歡笑。
有時候靠在窗邊看著滿院子的花,一呆就是一整天,輕輕的嘆息聲像是把心嘆碎了一樣。有時候會不知不覺的掉眼淚,卻在霍禹來看她時收起了所有的悲傷,露出干凈的笑容。
我就這樣一直躲在暗處看著她,想想就算是得不到也好,就這樣看著她也是幸福的吧。原本就是暗影,就讓見不得光的愛也躲進了暗處。
在她父親死之后,霍家的內部土崩瓦解。主子便一點一點的卸掉霍家的實權,但是他開始顧忌了,因為當初他是把暗影令交給了霍成君的,他害怕霍成君會用暗影令協助霍家的人。
主子不知道,暗影令是在我手里的,是君兒親手交給我的。
那是她第一次找到了我,在花園的蓮花池邊,一身白衣,光著腳踏在明月中,不沾塵世。
“阿吉,不要把它交給次卿,也不要把它交給我哥哥,就放在你那。”
我看到了她的為難,她仍舊是愛著主子的,這愛隨著時間的伸長,變的也越來越濃,像是血滲進了皮膚里。
“我相信的只有你,別讓我失去哥哥,也別讓我失去次卿,就讓他以為玉剛卯還在我手里,這樣他就顧忌著,不會再對霍家人做什么。”
我真的想守好她給我的唯一的心愿,可是身為忠誠的臣下,我不能看著自己的主子被逼上絕境。
霍家企圖要謀反,自立為帝,得到這個消息時,主子一臉的慘白。他把懷中包裹著的玉蓮花拿了出來仔細的端詳著:“你最后還是把玉剛卯交給了你哥哥,所以他才有力量反我,對嗎?”
君兒,對不起,我那個時候單純的以為已經讓你們錯過了藍田之約,不能再讓他誤會你了,你是愛著他的,我只想讓他知道這點。我把你交給我的玉剛卯交給了他,并乞求為了你,不要傷害你的母親和哥哥。
他笑著滿口答應了,卻在最后勝出的時候殘忍的殺死了你全家所有的人。
“阿吉,我早就知道玉剛卯在你那。”
我是陪著他出生入死過的人,我為他放棄了愛的機會,放棄了你,放棄了所有。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我只想守住你而已,可是他卻讓我此生都沒有臉再見到你。
霍家人處以極刑那天,我依然躲在暗處看著你不停的求他,不停的下跪。我從沒看到過那樣脆弱的你,蒼白的面色,羸弱不堪。
我失去了主子的信任,被逐出了暗影令,我想這樣也好。獨自回了杜縣的破廟,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你那么小,被我一只手就拎了起來,還拐著彎的說我不會笑,像是木頭。我笑過,只有在看見你時才會笑,只是你沒看到,永遠都看不到。
剔去三千煩惱絲,青燈伴著,我再不能為你守候什么了,留著的后半生就為你在佛前祈禱吧。
乞求吾愛,健康長安,乞求來世,賜予你我再見。
公元前六十六年,霍家發(fā)動政變,霍光之子霍禹被殺,霍光夫人霍顯棄市。同年,霍成君被廢,遷出椒房殿于上林苑昭臺宮。
劉奭
【原諒我的任性,等到下輩子讓我慢慢的還給你】
我喜歡她,從小就喜歡。
第一次見她時,她坐在廊子邊上光著腳,陽光撒在她鵝黃色的長裙上,溫暖的笑著。我像是見到了世間最溫暖的光明,毫無顧忌的就那樣愣在了那里。對于親生母親,我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印象,似乎連樣子都記不太清,所以宮里的那些傳言我也一點都不在乎。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父皇要那樣對她,明明是那么喜歡卻要無情的傷害。殺了她的家人,廢了她的后位,將她囚禁在昭臺宮。她脫下了皇后的華服,一身白衣什么都沒帶的入住了昭臺宮。我怕她受不了那里的凄涼,所以總是偷著跑去給她送吃的和取暖的衣物。
“奭兒乖,真是為娘的好兒子。”她見我依舊是淡淡的笑著,可是這笑容切掩蓋不住她病弱的蒼白。
“是啊,平時散那么大把的錢給身邊的宮人,現在就只有小魚兒肯跟你來受苦。”我白了她一眼。
她依舊是笑著的卻沒有說話。
“你怨我父皇嗎?”我小心翼翼的問她。
她抬起如水般的雙眸看了看我,然后搖了搖頭。
“為什么,他都這樣對你為什么不恨他。”我激動的站起身沖她吼道。
她要是恨父皇該多好,這樣她的眼睛就不會再只看到他一個人存在。
“奭兒,你太小,你還不懂,等你有自己喜歡的人就懂了。”她揉了揉我的頭,依舊溫柔。
“臭小子,都長這么高了。”她冰涼的手捏著我的臉頰。
我甩下她的手,憤恨的走出了這里。
她永遠都把我當成小孩子,我討厭她這樣。為什么就不能把我當成是父皇一樣的男人,我已經十八了,我不再是那個見了父皇就嚇得直發(fā)抖的劉奭了。我現在可以直視他,可以毫無畏懼的和他爭執(zhí)。可是為什么你的眼里沒有我存在?
“父皇最近有來昭臺宮嗎?”我躺在建章宮的榻上問著跪在殿下的宮人。
“皇上幾乎每天下了朝都會去,總是站在外面看著娘娘,只有偶爾才會進去。”
“那他們說了什么你聽到了嗎?”我坐起身,心里突然皺了起來。
“皇上每次進去都不讓我們跟進去的。”宮人低下頭。
既然都把她丟在了那里,為何還要去看她?看到她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他的心里很好受是嗎?覺得這樣就為生母報了仇是嗎?
“可是皇上每次見完娘娘之后都會一個人回到未央宮中落淚,還會不停的拿出懷中的玉蓮花端詳。”宮人抬起頭一副討賞的表情。
我笑了笑都給他一袋子銀兩:“繼續(xù)看著,有什么情況要如實稟明。”
“謝太子殿下。”宮人討了賞便高興的退下了。
我還記得在三年前,父皇不知怎么了,穿著平民的玄色的袍子住在昭臺宮。我聽他身邊的宮人說,那個時候父皇每次從昭臺宮出來都會笑著,而且那種笑讓所有的宮人印象極為深刻,他們從沒見過那樣笑著的父皇。
我曾經偷偷地跑去那里,趴在院子里的桃花樹后,想去看看究竟。我聽到她叫他次卿,那個是父皇的字,鮮有人知。
“君兒,快來吃飯。”他牽著她的手坐在桌前,親手夾食物放進她的嘴里。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們,小心翼翼像是在守著什么。
父皇這樣對她,她為何還毫無記恨。我這樣的惦念她,為何還無動于衷?
我開始恨她,我要看著她徹徹底底的被父皇拋棄,然后站在她面前讓她后悔。
但是現在看來,父皇是不打算對她放手,抓著她的手越來越緊。所以我故意的讓父皇看到我和她親密的樣子,不管她把我當成是什么來對待,只要是讓父皇有所誤會,讓他們漸行漸遠。
“奭兒,我已經讓司馬家的女兒進宮,已經快要十九了吧。”他單獨召我覲見為的就是塞給我一個讓他安心的理由。可是我的目的達到了,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不相信她,他們產生了芥蒂。
“父皇,我要君兒。”我在推波助瀾,抬著眼直視著他那張已經發(fā)青的臉。
“你這個逆子。”他丟過來的墨硯砸破了我的額頭,鮮血流進我的眼睛里一片通紅。可是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淋漓暢快。
“父皇害怕了,就這么沒自信嗎?”我站起身擦了擦頭上的鮮血,冷冷的看著他。
“給我滾回你的建章宮去。”
我故意把父親寫的字拿去給她看:我在未央,惜君如常。
“生母的忌日要到了,所以說是要寫給她的。”我笑著在她耳邊說了謊話。看見她的臉色蒼白,那張紙緩緩的掉在了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我依舊裝作天真的問著她。
她卻淡淡的笑了笑說沒事。
我的心沉浸報復的深淵里無法自拔。看著她傷心,我很開心。傷心吧,傷心然后徹底的忘記他,等我坐擁了江山,我要你成為我一個人的美人。
“太子殿下,皇上下詔讓廢后搬去云林館。”那個宮人急沖沖的跑進建章宮慌忙的稟報。
我放下棋盤上最后一顆棋子冷冷的笑,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想要丟掉那個愛著你的女人來保住你的兒子,父皇,你終究是輸給了我。君兒,這就是你愛著的男人,自私的為了自己的一切,再次的把你拋棄了。
我本來帶著興奮的心情去了昭臺宮,我想看看為他犧牲了這麼多的你,被他拋棄的樣子。我以為他狠狠傷了你,你忘記了他,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起先聽到的是小魚兒痛苦的聲音,凄慘的聲音響遍了整個夜空。我沖了進去看見了躺在血泊之中的你。
長長的白衣散了一地,上面血跡斑斑,你狠狠的握著插在肚子上的匕首,眼淚的鮮血混在了一起。
“君兒,君兒。”我抱著你大腦里一片空白。
“次卿,次卿。”你還是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可是我卻一點都不在乎了,我不嫉妒了,不報仇了,所以求求你活著。
“小魚兒,小魚兒,傳太醫(yī)。”我第一次感覺到這么無助,在我生母死的時候,我都沒有這樣的無助過,仿佛就像沒了明天一樣。
“次卿,我多希望你的惜君如常,是為我。”她纖長的手指死死的抓住我的衣領,下身的血液就如同是流水一般,不停的在流淌。
“細君,我的孩子細君。”她哭喊著,仿佛要把她這輩子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君兒,我錯了,我不該騙你,不該挑撥你和我父皇之間的感情,我求你活著,我一定會乖乖的。”我的悔意鋪天蓋地,原本心里的那么多的妒忌全都變成了后悔。
“奭兒,我一直覺得是我逼死了你的母親,一直覺得自己欠了你的。”你突然不哭了,轉過頭來漆黑的眸子里水霧迷蒙。
“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然后,你就這樣睜著眼,死在了我的懷里。
“太子殿下,娘娘求您把她葬在藍田。”小魚兒哭著說道。
“娘娘說一切的錯誤都從那里開始的,所以她要一直在那里守著,等著次卿去接她。”
公元前五十四年,帝劉詢令廢后霍成君遷往云林館,其原因不明,有宮人說是廢后禍亂后宮,企圖迷惑太子。遷往云林館前一夜,廢后霍成君自殺,腹中尚有一四個月大的嬰兒。一直到帝劉詢去世,新帝劉奭登基才昭告史官,廢后霍成君葬于藍田昆吾亭東。
劉次卿
【記憶中的那朵蓮花盛開在最美麗的夏天,我想深深的鎖住她的芬芳,卻沒來得及趕上花期。花兒,終究是枯萎了。】
“皇上,皇后娘娘寫了血詔讓我交給你。”跪在地上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宮女呈上來一段錦布,上面鮮紅的字刺穿了我的心。
“皇后熒惑失道,懷不德,不可承天命,其退避宮,上璽綬有司。”
“你們娘娘還說什么了?”我忍著沖動,裝作平靜的問道。
“娘娘請皇上蓋上璽印,還有這個。”小宮女抖抖嗖嗖的遞過來一個黑色的木盒,我知道那里面是皇后的玉璽。
她是要和我對著干了,是嗎?那看看誰能耗過誰?我拿出玉璽,狠狠的在那個錦布上蓋了章,冷冷的笑了笑。霍成君,做了我六年又三個月的皇后,夠了嗎?你是踩著平君的尸體走上那個位置的,霍家的人都被我滅了,所以害怕了嗎?
“告訴你們娘娘,明天一早就搬到昭臺宮,一刻不能耽誤,并且什么都不要帶,廢后就要有廢后的樣子。”
這樣偽裝著得自己是多么可笑啊,明明心里面想著她,愛著她愛得要死,還要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折磨著她,折磨著自己。
霍家的人逼死了我的發(fā)妻,雖然我不愛她,但是那畢竟是陪我在最落魄的時候生活的妻子。我想鏟除這顆威脅我的棋子。可是我沒想到那個霍家送進宮的小女兒居然是君兒,那個我念想了整個年少的君兒。
“次卿哥哥,你牙上有菜。”她天真的笑著,明明是自己開著不懷好意的玩笑,卻要裝作正經的說著話。
“那我摳給你吃?”我假裝拿著筷子想要剔牙。
“別了,別了,你自己留著吧。”她低下頭猛的扒著飯。
整夜整夜,我夢到的都是和她的那些年少的記憶,在藍田,在杜縣。君兒,我們究竟是錯過了什么,才讓那時那么快樂的我們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是出于對你的想念,所以下了朝便忍不住往你的昭臺宮走去。凄涼的微風吹著昭臺宮里的白帳子,你跪在佛堂前不知道在祈禱著什么。我慢慢的走過去站在了你的旁邊。
自從你進了這里之后,我便有些不敢來看你。我還記得你哥哥身中數箭的時候跪在我腳下對我說:“我并沒有想奪走你的皇位,只是想救君兒出去,她在宮里不快樂。”
然后他就筆直的倒下了。
你會恨我吧,恨我這么殘忍的對待你的家人。
“君兒。”我終究是輸了,本以為會這樣和你耗著,讓你回過頭求我,回過頭讓我原諒你藍田的失約,回頭讓我原諒你為了家人而拋棄了我。
我輕輕的抱住了你,你沒有掙扎,只是把頭更深的埋進了我的懷里。可是我的心變得更疼了起來,我寧愿你恨我,打我,罵我,這樣我還能好受一些。
“我們什么都不想,讓時間再回到藍田行嗎?”
于是我把昭臺宮的院子變成了藍田竹屋的模樣,那段日子,我忘了你是霍家的人,忘了你是逼死我發(fā)妻的人,忘記了你藍田之約選擇了家人而舍棄了我的恨。就這樣抱著美好的你,讓時間再次回到了當年的藍田,你還未離開的日子。我們無聊的下著黑白棋,無聊的斗著嘴。
如果往后的日子就這么下去該多好?可是為什么偏偏讓我自己的兒子愛上了你?還是我和平君的兒子?
他向我要你,那個我養(yǎng)大的孩子對我說:“父皇要是不喜歡君兒,可以把她讓給我。”
多么荒唐的諷刺,可是看著平日你對他的溫柔,我卻不得不再次想起了你是霍家的人,我在想你是不是可能為了報仇故意這么做,好讓我和奭兒關系破裂,讓我的江山后繼無人,這樣你就贏了。
我絕不能容忍任何一個威脅到劉家江山的人存在。
所以我再次做了傷害你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這么荒唐的做法居然讓你踏進了黃泉,并且連你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許多年之后,我再次去杜縣,那個第一次遇見你的破廟。我遇到了邴吉,他跪在佛前不停的祈禱著:“愿吾君長安,愿吾君來世再見。”
他告訴我在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叫君兒的小女孩,獨自一個人在藍田等了多么長的時間,為了一個叫次卿的少年拋棄了多少東西。他甚至還嘲笑著那個叫次卿的少年,為了多少虛無縹緲的怨恨丟了多么珍貴的人。
他聽到了你的死,拿著匕首劃開了自己的脖子,重重的倒在了青燈前。
他說,他想下輩子快些遇見你,所以一定要跟在你的后面。
我捧著懷中你雕刻的玉蓮花,原本棱角分明的玉塊已經被我撫摸的變得圓潤了。那個愛著你的孩子在你死的那天晚上把你抱離了長安城,我不知道他把你葬在了哪里,只是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后他才回到宮里。憔悴的不成樣子,變得懦弱無能,眼睛里再也見不到生的光亮。我想隨著你的離去,那個孩子靈魂也隨著你一起離去了吧。
“父皇,你永遠也不知道她躺在了哪里,她離你遠遠的,你就再也不能傷害到她了。”他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為了你的失約,我曾經也是那個模樣。
君兒,我的心是太硬了,所以在你離開我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沒掉,一滴都沒掉。我知道,我沒親眼看見你死,就永遠不相信你是真的死了。我想你還活著,不停的欺騙著自己,你還活著。你一定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等著我呢,等著我……
公元前四十八年,漢宣帝劉詢駕崩,葬于杜縣杜陵。據一些野史記載,下葬時漢宣帝口中所含的是一顆磨了圓潤的玉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