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國際化的路徑與對策探析

摘要 全球金融危機引發了人們對美元本位的國際貨幣體系的普遍質疑，重構國際貨幣體系的呼聲日漸高漲。與此同時，我國經濟實力的增強也要求穩步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制定清晰、可行的人民幣國際化路徑，切實防范和化解各類風險，走出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人民幣國際化”之路，逐步確立與我國國際經濟地位相匹配、相適應的貨幣地位，是擺在我們面前的重大課題。

關鍵詞 人民幣國際化 市場基礎 路徑 對策

中圖分類號 F82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6623(2012)04-0029-04

如今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引擎，人民幣國際化應成為當前中國的政策選擇。一是人民幣國際化的最大收益是中國可以從中獲得鑄幣稅收入。二是將進一步提升我國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和貨幣話語權。三是可以規避匯率風險。人民幣國際化不僅會減少由鑄幣稅和資本損失帶來的福利損失，而且會降低中國企業的外匯風險，提升中國金融機構的競爭力，促進中國的對外貿易。同時，我國經濟實力的增強也要求穩步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因此，在我國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切實制定合理、可行的人民幣國際化路徑，分步確立與我國國際經濟地位相適應和相匹配的貨幣地位，是擺在我們面前的重大課題。

一、人民幣國際化的市場基礎

人民幣國際化就是指人民幣能夠跨越國界，在境外流通，并成為國際上普遍認可的計價、結算及儲備貨幣的過程。從理論上看，一國貨幣的國際化一般分為三個層面：一是本幣在一般國際經濟交易中被廣泛用來計價結算；二是本幣在外匯市場上被廣泛用作交易貨幣；三是本幣成為各國外匯儲備中的主要貨幣之一。一國貨幣要實現國際化，必須同時具備經濟和政治等方面的前提條件。一是宏觀經濟穩步增長、經濟基礎雄厚。即同時具備良好的內外經濟條件，其中包括經濟增長、物價平穩、國際貿易發達、國際儲備充足、金融體系健全、金融市場比較發達、貨幣價值穩定并合理、匯率生成機制完善等。二是國家具有較高的國際地位，具備普遍的公信力、嚴格遵循國際規則、切實履行各項國際義務等。

(一)人民幣國際化的現實可能

盡管在亞洲區域貨幣合作中，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人民幣和日元的“名義錨競爭”，但從當前中國的實際狀況來看，人民幣走向國際化已具備明顯的比較優勢。首先，我國強大的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了動力支持；其次，我國穩定的金融體系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了堅實保證；再次，我國的國際信譽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了廣闊空間。

中國人民銀行以2011年第1號公告的形式發布《境外直接投資人民幣結算試點管理辦法》規定，凡獲準開展境外直接投資的境內企業都可以人民幣進行境外直接投資。此舉宣告了人民幣境外直接投資起航。人民幣國際化無疑打開了人民幣流往境外的出口，境外人民幣直接投資試點可顯著提升人民幣資金在海外的流通量，香港的人民幣離岸市場將變得更加活躍，從而助力香港建設人民幣離岸中心。

(二)人民幣國際化已處于起步階段

自2008年12月到2011年1月13日，在25個月的時間內，中國先后與韓國、香港、馬來西亞、白俄羅斯、印度尼西亞、冰島、阿根廷等國家和地區簽署了總額達6500億元的雙邊本幣互換協議。其目的就是便于這些地方的央行向當地企業提供人民幣。同時，政府還通過多種渠道的政策推動，諸如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試點，推廣、發展境外個人人民幣業務、香港人民幣離岸金融市場的建設等，推進人民幣的國際化。

隨著中國對外貿易的快速發展，人民幣在與中國相鄰經濟體中的流通量大幅提高。當前，蒙古國流通的貨幣中，人民幣占60％；在韓國，許多當地商店和飯店都接受人民幣支付；在越南，人民幣可以通過非正式渠道兌換，越南政府也承認了這種兌換的合法性；尤其在香港，人民幣已成為繼港幣之后被廣泛使用的貨幣。此外，柬埔寨和尼泊爾已經宣布歡迎人民幣在其官方領域流通。這一系列事實表明人民幣國際化已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三)跨境人民幣業務在香港成績卓著

人民幣離岸業務在香港的開展始于2004年，截至2010年底，香港銀行體系人民幣存款已達2000多億元，經營人民幣業務的認可機構80余家。中國人民銀行和香港金融管理局于2010年7月19日就擴大人民幣貿易結算安排簽訂了補充合作備忘錄，同時與中銀香港簽署了《香港銀行人民幣業務的清算協議》。該協議使人民幣在香港的流通障礙基本解除，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又邁出新的一步。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企業兌換人民幣不設上限。即所有企業、機構均可開設人民幣賬戶，資金可以實現跨行轉賬，允許包括保險公司、證券公司和基金公司在內的金融機構開發和銷售人民幣產品；香港銀行可向企業提供人民幣貸款，企業類別或貸款種類同樣不受限制。該協議的內容還包括個人和企業均可在港自由進行人民幣跨行轉賬，這意味著投資者可以通過金融機構在香港自由購買人民幣理財產品。2010年下半年，美國卡特彼勒拖拉機公司和麥當勞公司首次推出自己的人民幣債券。此外，外國金融機構也獲準購買中國國債。香港有了充足的人民幣投資產品，企業使用人民幣結算后，才有較大動力以人民幣形式保留資金，而不是結算完成后便將資金轉回如美元等國際貨幣并匯出市場。

二、人民幣國際化的可行路徑

(一)通過兩個“三步走”戰略，實現人民幣國際化

人民幣在國際化的進程中應實行兩個“三步走”的戰略。一是實現人民幣地域的“三步走”。當前人民幣在周邊地區以“硬通貨”的形式出現，已經基本實現了準周邊化，將來可以發展為正式周邊化，然后進一步發展為正式區域化及準國際化貨幣，最終真正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化。二是分步實現人民幣貨幣職能的“三步走”。即從當前的結算貨幣、投資貨幣發展到將來的儲備貨幣。這是為了配合地域的“三步走”戰略而實行的，即在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中，可先使其成為周邊國家的貿易結算貨幣和區域投資貨幣，然后逐步將人民幣變成國際儲備貨幣，為世界各國所普遍接受。

(二)人民幣區域化的推進路徑

考慮到中國與東亞地區的經濟、金融、政治現狀，人民幣的區域化從地域上應走從周邊化到區域化的道路，從貨幣職能上應走先交換媒介、再記賬單位與價值貯藏的道路。具體來說，人民幣的區域化可分以下幾個階段加以推進：

第一階段，穩步推進人民幣在周邊國家的流通，創造條件促進人民幣在中國與周邊國家的部分貿易中承擔結算貨幣職能，提高周邊國家與中國交易中人民幣的市場接受度。同時積極穩妥開展人民幣離岸金融市場和人民幣國際債券市場的建設，使人民幣在特定范圍內承擔投資貨幣的職能。

第二階段，通過中國與周邊國家乃至更多的東亞經濟體的官方結算協定，促使中國與東亞其他經濟體一般貿易中普遍采用人民幣進行結算，同時充分利用貨幣互換協定等方式，促使其他東亞經濟體中央銀行擴大與中國中央銀行間人民幣的官方交易，使人民幣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其他東亞經濟體的官方儲備貨幣，并逐步推動人民幣在官方交易中可兌換。逐步開放國內金融市場，放松資本賬戶管制，改進人民幣回流機制，使人民幣在更大范圍內、更高層次上承擔投資貨幣的職能。

第三階段，通過國內經濟的改革、調整、發展和對外經濟貿易模式的逐步轉變，促使其他東亞經濟體自發地將人民幣作為匯率安排上的某種“錨”貨幣，進而成為其他東亞經濟體外匯市場的干預貨幣。

第四階段，推動東亞區域貨幣合作，一方面利用區域融資安排提高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和干預貨幣的吸引力，另一方面通過逐步推進的次區域匯率合作安排，在制度化的層面上實現人民幣的“錨”貨幣地位。同時，協調好與日元、美元等區域內外主要貨幣的關系，最終使人民幣成為區域內的主導貨幣或主導貨幣之一。

(三)推進香港發展為人民幣離岸中心

推進香港發展為人民幣離岸中心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可分三步走：第一步是人民幣出境和離岸流通實施隨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第二步是清算協議的修訂基本完成；第三步是建立人民幣回流機制。在回流機制形成后，人民幣國際化便可邁出“兩大步”——增量和擴容，即大力發展人民幣產品，令人民幣流通規模進一步擴大。第二個階段當內地人民幣利率市場自由化已取得進展，香港的人民幣存款余額有明顯上升時，可考慮提升香港人民幣利率市場的流通性、有效性和融資功能，并適度松動人民幣匯率市場的限制。第三個階段是當人民幣匯率彈性已增強，內地經濟對匯率波動的承受能力加大，合格的境外機構投資者已占內地資本市場相當份額，境內資本項管制明顯放松時，進一步開放境外人民幣匯率市場，對資本項目的交易進一步開放。

三、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的對策選擇

(一)在周邊國家和地區開設我國商業銀行的分支機構

促進我國與周邊國家和地區銀行間的業務往來和信息交流，積極促進雙邊銀行建立相互代理關系。開設海外分支行不僅是實現人民幣國際化可接受性的需要，也是推動我國海外貿易和海外投資發展的需要。具體做法：首先，兩國銀行可在對方國銀行開設對方本幣可自由兌換貨幣賬戶，雙方的客商可以在對方國銀行存本幣存款，并享受該國的存款利率。其次，兩國的客商可通過雙方銀行按國際慣例進行兩國貨幣的自由兌換和結算業務，但不能透支使用結算賬戶。第三，積極開展人民幣與外幣的銀行兌換業務，以適應兩國經濟往來的需要。

(二)構建人民幣的回流機制

目前，貨幣互換、進口貿易結算、游客攜帶三種方式形成了人民幣的流出機制；同時，通過銀行系統的個人人民幣業務、發行人民幣債券、出口貿易結算等方式形成了人民幣的回流機制。雖然流人和流出機制都已經初步建立，但由于人民幣定值的境外金融市場沒有發展起來，使得投資者仍然缺乏長期持有人民幣的動機。繼續擴大人民幣貿易結算范圍，加大境外人民幣債券發行，開拓人民幣外商直接投資渠道，建立現鈔回流機制等應該成為人民幣回流機制建設的重點。

通過建立多樣化的人民幣回流機制，如人民幣計價的資本市場，可以增強境外居民和非居民持有人民幣的信心，給愿意持有人民幣的居民和非居民提供充足的流動性和投資環境，并通過觀察國際資本市場對人民幣的供求變動，為國內經濟政策的制定提供參照。

(三)推動債券市場的統一互聯。發展人民幣計價投資品種

發展人民幣計值債券市場國際化，已成為當前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的關鍵。在香港發行以人民幣計值的債券，培育開放式、區域性債券市場，使得人民幣具備儲備與投資功能；通過債券市場的發展，拓展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的深度，擴大離岸人民幣資產類業務的經營范圍，推進市場一體化，改變銀行間市場和交易所市場人為分割、多頭監管的局面。推進登記清算后臺整合，加快建立由高效基礎設施、多元發行主體、多元發行方式、多元投資者和多樣化交易方式支撐的集中監管、統一互聯的債券市場，可將允許發行人民幣債券的國際金融機構界定為“由主權國家參加的國際金融組織”；取得基本經驗后，再逐步展開，一些私人機構今后也可以在人民幣債券市場發行人民幣債券。逐步完善人民幣收益率曲線，短期內需要推動中長期低風險債券的發行，并鼓勵銀行間交易成員在二級市場活躍交易，從而形成市場化的長期收益率。盡快明確管理國際金融機構在境內發行人民幣債券事務的政府部門，避免行政部門多頭管理造成的協調成本。推進發行機制的市場化改革，優先將國債、金融債通過交易所交易系統進行市場化發行，開展地方政府債券發行的市場化試點和項目收益債券試點。

(四)加快推進業務與產品的創新

在產品創新方面，可研究逐步采用“大類審批、小類放開”的方式，即監管部門按業務種類審批大類，不再審批具體產品和業務，逐步轉向備案制，更多地發揮交易所和協會等行業自律組織的作用，以便將監管機構從繁重的日常審批中解放出來，優化監管資源配置，提升監管成本收益性，同時改變目前市場組織職能錯位嚴重的局面。

按照風險可控、有序推進、安全平穩的原則，扎實推進各項業務與產品創新活動。加大ETF多樣化設計，提高ETF產品差異化程度，加快滬深300ETF、跨境ETF和債券ETF開發節奏，積極試點發展黃金ETF、REITs產品和資產證券產品，逐步形成覆蓋全球的跨市場產品，增加境內投資者的投資渠道，使上海證券市場成為國內投資者全球資產配置的重要平臺，提升中國資本市場的全球資產配置能力。

總之，人民幣國際化既能讓中國獲益，也可能影響中國的金融穩定。由于當前中國的金融體系十分脆弱，缺少有吸引力的金融工具，中國資本項目自由化和人民幣國際化必然要采取一種漸進的模式，走出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人民幣國際化之路，而一味的仿效和超越成熟市場的做法都將是危險的。中國不斷增長的經濟規模和貿易量是人民幣國際化的有利條件。為了創造人民幣國際化的條件，中國政府應該鼓勵金融市場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

責任編輯：廖令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