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畫滿天飛 畫家維權難

對于今春撤拍事件，畫家們認為處理結果已經算令人滿意——拍賣公司愿意承認拍品為偽作并撤拍。2008年春拍，中雅正拍賣公司的拍品中也出現一幅署名為李山的《葡萄架旁》的假畫，李山發現后致信中雅正，并附原作圖樣作對比，中雅正公司后來公開道歉，得到藏家盛贊，稱之為“業界的良心”。

今年南京春拍市場發生兩起贗品撤拍事件，兩件被撤下的贗品都是仿冒當代畫家的作品，而兩幅畫的原作者李山和喻慧并沒有就此事追究拍賣公司或賣家的責任。對于事件的來龍去脈，當事人之一、現居美國的李山表示不愿多談這個話題，當記者聯系省內其他知名畫家時，大家都表示對此事并未關注——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由于書畫極易被仿冒，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被“山寨”過。成全了別人的錢包，敗壞了自己的名聲，畫家們卻大都選擇保持沉默，這種現象顯得十分怪異，我們不禁想問：畫家，你為什么不維權？

其實，畫家并非一開始就對侵權行為放任自流，然而，異常艱辛的維權之路讓畫家們傷透了心。

對于今春撤拍事件，畫家們認為處理結果已經算令人滿意——拍賣公司愿意承認拍品為偽作并撤拍。2008年春拍，中雅正拍賣公司的拍品中也出現一幅署名為李山的《葡萄架旁》的假畫，李山發現后致信中雅正，并附原作圖樣作對比，中雅正公司后來公開道歉，得到藏家盛贊，稱之為“業界的良心”。

不過，與拍賣公司的交涉并非每次都這么順利。曾經的畫僧史國良前幾年一直鍥而不舍地打假，幾乎沒有成功過，幾年下來身心俱疲。在許多拍賣行他都發現仿冒自己的假畫，對于他的投訴，拍賣公司的回應一般是“拍品經專家鑒定是真的”，就沒有下文了。蓋茂森的遭遇更讓人哭笑不得，一次畫展上，他問賣方：“你賣誰的畫？”“蓋茂森的。”“我就是蓋茂森。”“你怎么證明你就是蓋茂森？”

這時，即便畫家將拍賣公司告上法庭也很難打贏官司。最著名的案例發生在2005年，收藏者蘇敏羅通過翰海拍賣公司以253萬元從畫商手中購買吳冠中《池塘》，吳冠中看到此畫后，憤而寫下“此畫非我所作，系偽作”的結論，蘇敏羅為此將拍賣公司與賣家蕭富元一并告上法庭，然而最終官司卻以原告敗訴告終，法院給出的理由是——畫家不能鑒定自己的畫。對于這一看似很荒謬的理由，許多畫家卻認為是合理的，“從取證的角度來說，自己作為利益相關者，是否應該回避呢？另外，確實存在一些畫家不承認自己作品，情況很多，可能以前畫得不好，與現在水準差太多，或者年代久遠，自己也忘了。”著名畫家薛亮說。

維權路上，“不保真”條款被認為是一個繞不開的攔路虎。近日，國畫家趙建成將琴島榮德公司告上法庭，趙建成在某藝術網站看到自己的14幅作品將成批上拍，其中10幅是假畫，他多次要求對方撤拍，但拍賣公司并未理會，在拍賣會上全部成交。趙建成遂狀告對方侵犯自己的著作權，而另一方以“不保真”為依據拒絕承擔訴訟請求。“不保真”條款即是《拍賣法》61條第二款規定的：拍賣人、委托人在拍賣前聲明不能保證拍賣標的的真偽或者品質的，不承擔瑕疵擔保責任，這就意味著，只要拍賣人、委托人在拍賣之前聲明不能保證拍品的真偽或者品質的，拍賣之后，即便是贗品，也無需承擔相應的責任。許多人認為“不保真”是霸王條款，其實也不然，“文化產品有很多難以界定的東西，即便是頂級鑒定專家，也無法保證百分之百的準確性，買家舉牌時，就得相信自己的眼力、心力。”美術評論家菖見說。

不過，也有拍賣公司大方承認所賣非真品。薛亮曾發現一家小型拍賣公司里賣的都是假畫，當他告之對方時，對方很爽快地回答：“我哪有真的。”史國良在維權過程中，發現一些拍賣公司連辦公場地都沒有，根本找不到，“準入門檻太低了，有執照就可以辦拍賣公司。”一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透露，“大型拍賣公司在收鑒時會投入大成本，請一批專家鑒定拍品，小的拍賣公司基本沒有真品，它們賣假畫除了欺騙某些剛入行的藏家，還承擔著洗錢的任務。”

這樣的公司，畫家更是招惹不得。“現在書畫市場十分混亂，有的造假、販假者甚至有黑社會背景。他們靠賣畫賺錢，如果你非說畫是假的，那就得當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省內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畫家干脆拒絕幫人鑒定，“怕惹事，誰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以畫馬著稱的雷曉寧也曾被恐嚇過。一位藏家收藏了不少他的畫，有次請他辨別真偽，他正想說都是假畫時，他的愛人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頭說：“雷大師現在有飯吃了，還有很多人沒飯吃呢。”

接受記者采訪時，許多畫家不約而同提起15年前的某場拍賣會預展，當時，到預展現場參觀的畫家發現拍品中有假畫，曾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不過事情最終也就不了了之。媒體工作者薛女士回憶起這件事仍心有余悸，當時她參與報道這一事件，拍賣公司揚言要報復。她不知道其他畫家有沒有受到恐嚇，但如今畫家發現假畫時的反應已沒有當初那么激烈了。

有了這些前車之鑒，對于滿天飛的假畫，畫家們現在都很淡然，覺得管不了就不管。

然而，侵權事件真的管不了嗎？專門處理著作權糾紛的南京中祥律師事務所翁治中律師并不贊成這樣的做法：“不能白白放棄著作權的17項權利。”在文中提到的情況中，造假者侵犯了畫家自己的復制權、署名權等權利，賣方、拍賣行侵犯了畫家的發行權。

翁律師認為，畫家完全可以拿起法律武器捍衛正當權利。首先，他澄清了大家對于“不保真”免責條款的誤解。“不保真”只適用于買方，對畫家并不適用。也就是說，拍賣人、委托人如事先聲明不能保證拍賣標的的真偽或者品質，買家買到假畫則屬于自己投資失誤，而對于被侵權畫家，造假者、賣方、拍賣行都要承擔連帶責任，如果賣方并不知道是假畫，則需要提供作品來源正當的證明，并將上一任賣家及拍賣行作為追加被告。總之，只要證明是假畫，原作者就可以得到賠償。

那么，如何判定畫家被侵權呢？“有三個方法：曾經在正式出版物中出版；著作權登記；畫家拿出原始畫稿。如無相反證據則判定為侵權。”翁律師介紹。

翁律師認為，畫家要維權可以借助科技的手段，不讓造假者有可乘之機。江蘇相關專業人士正在籌備成立一個藝術品防偽保真專業委員會，為藝術家們提供維權幫助。現代科技將被用于防偽：對書畫作品加蓋數字水印存在版權局資料庫中，對紫砂、雕塑等立體作品采用三維掃描技術采集數據。同時，他也認為，畫家的主要任務是創作而非打假，“良好的市場氛圍和誠信的商業規則亟待建立，需要全社會從法律的不斷健全、加強法律執行力度、健全社會道德規范等方面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