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月8日晚上,我一路奔到北京地鐵一號線最東邊的四惠東,“臺灣民謠之父”胡德夫的《大武山藍調》談唱私享會首站就是在北京亮相。壹空間在一個叫718文化創意園的地方,還算好找。開場前一刻鐘,上百號人排著大隊等在門外。不大的場地擠進了400多人,一樓是個空地,左邊的寬樓梯通往二層。還算幸運,進去后能立刻占據二樓樓梯邊,視野剛剛好。最不痛快的是空調竟然壞了,人貼著人,又悶又熱,還好前面有個大屏幕供大家微博互動,挑逗一下,或是順便求晚上搭個車什么的。當晚,史航、謝天笑、韓寒等人也前來捧場。很多年輕人拿著胡德夫的新唱片等待著這個讓我們在北京期盼了6年的好聲音。
終于,在全場的歡呼聲中,年逾花甲的胡德夫先生走上臺,一句話都沒說,坐在電鋼琴前便彈唱了起來?!按笪渖矫利惖膵寢尅弊鳛殚_場,他醇厚,深沉的聲音,讓人覺得他不像是在與人分享,而更像是沉浸在了一個人的回憶中。隨后他又唱了 “匆匆”,“太平洋的風”等經典歌曲;當晚的嘉賓正是胡德夫在大陸的好友,民謠歌手周云蓬,兩人合唱了一首“月光”。胡德夫說,自己曾有一個失明的哥哥,現在已經去世,因此對周云蓬就像親人一樣。環顧一下四周,大家都是一邊擦著汗,一邊唱著歌。即使燈光再暗,還是能看到有些人眼里泛淚光。眼前這個滿頭銀發、眼神堅定的歌者,在這樣一個潮濕悶熱的空間里,給了大家一個不一樣的夜晚。
當晚胡德夫并未演唱太多新專輯里的作品,而是選擇以多首老歌與歌迷交流。還邀請到臺灣口琴大師“口琴小彭”,合作了一首“牛背上的小孩”,全場的氣氛被帶動起來。作為臺灣原住民音樂的代表,胡德夫的音樂獨具特色,整張專輯有著濃郁的原住民特色,難怪臺上胡德夫感嘆:“小彭說我唱的不是‘大武山藍調’,我唱的是‘大武山調’。”胡德夫還唱了新專輯中的“Can’t Find My Way Home”,現場的演繹成了口琴與鋼琴的音樂“對談”。
每一首歌都是一首詩,一段故事。每首唱罷,胡德夫都會跟臺下的歌迷聊聊天。最后,結束曲還是那首“大武山美麗的媽媽”;那句“我永遠是你懷中的寶貝,視線里的焦點……”久久在腦海里盤旋。胡德夫在密西西比河畔的錄音棚里休息時自作歌詞彈唱起來,幸運的是,錄音師無意中按下了錄制按鈕,于是便有了這首歌。
演出結束后的第三天,我來到世貿天階的環球唱片公司采訪胡德夫。他坐在會議室里喝著咖啡,明顯多了一些倦容,不過還是保持著他的招牌微笑。剛一坐下,他饒有興趣地念了念我本子上的字“無遠弗屆”,點了點頭,給采訪開了一個輕松的頭兒。
“本來想能有幾十個人一起來交流一下,聽聽新專輯,沒想到來了這么多人,變成了演唱會?!焙路蛘f。聊起新專輯,胡德夫顯得很興奮:“我通過美國民歌、布魯斯、靈歌發現,這些歌里表達出的精神和我們民族的交流方式很像,于是去了美國。我更多地是把這次旅行當做一次音樂靈魂的交流之旅?!钡搅嗣绹笥呀o他介紹了錄音師和黑人樂手,大家一起隨性表演,樂手們加入各種樂器,就這樣十幾天下來,錄音師把這些歌都錄了下來。胡德夫想把這些經歷留下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從以前了解的歌里面再醒過來一次,再次清楚地知道我們連接到了這些東西,這是這張專輯的主要產生過程,它并不是《匆匆》的延續?!绷牡匠形母韬陀⑽母璧牟顒e時,胡德夫一邊聊,一邊現場哼唱起了自己的新歌“Drifting on my land”,他說英文歌唱出來的感情,用中文是無法表達的。他還說,自己非常敬仰Bob Dylan和Don McLean,并且也喜歡Leonard Cohen,所以在新專輯中翻唱了“Hallelujah”。
對于北京的私享會為什么大部分選擇老歌,胡德夫解釋:“用熟悉的聲音跟大家打招呼,感覺會更好?!弊鳛榕_灣原住民音樂的代表,胡德夫唱著土地和大海,民歌的曲調兒里摻雜著西方音樂元素,充滿特色。談到對大陸音樂人的了解,除了周云蓬,他對杭蓋印象很深刻,也希望有機會去銀川聽蘇陽唱歌?!澳切┨貏e有名的人可能比較忙啦!比如崔健?!彼χf,其實他希望多與大陸的音樂人交流,哪怕只是有機會坐下聊聊天。
1950年出生的胡德夫曾經說,自己嘗試過很多條“人生的出路”,最后還是選擇了做一名歌者。“做歌手,我就是氣很順啊!”他笑著說,“那時候參加民歌運動,是決定了一定要做的事,但總會后繼有人。”做一名歌者,是他最舒服的狀態?!拔也皇呛?,我只是一名歌手?!?/p>
胡德夫常說自己是卑排族人,因為父親是卑南族,母親是排灣族。他很愛哼唱卑南族民歌。上個世紀70年代初,臺灣地區經濟復蘇,年輕人開始以自己的方式探索并創造自己的文化。李雙澤、胡德夫等人發起了民歌運動,胡德夫創作了“匆匆”、“楓葉”等作品,并在1974年舉辦了個人演唱會。之后“民歌運動”通過各個渠道深入到年輕人的生活中?!啊约旱母琛闪四莻€時代一個響亮的口號?!?/p>
說著,便聊起已故老友李雙澤,他調侃道:“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我要跟他說‘拜托你離我遠一點!’”接著笑起來,當然是玩笑話。在他眼里,李雙澤是極有遠見的人。正是因為李雙澤經常緊“盯”著他,他才能寫出那么多歌一起參加民歌運動,沒有李雙澤,就不會有這些。而李雙澤的不幸溺水是他心里永遠的遺憾和傷痛:“其實李雙澤那次去海邊,應該找我的。我們兩個人救一個人,應該就不會有事了?!?作為30年前民歌運動的發起者之一,胡德夫講起往事,還是難掩內心的感慨。
老友已去,但新的朋友在音樂上一樣給了他很多靈感和幫助。
在今年的青島城市音樂節上,“口琴小彭”吸引了很多人。胡德夫曾說小彭是最懂他的年輕音樂人?!盁o論唱哪種歌,小彭都會欣賞你的音樂,他也很愿意加上自己的伴奏?!睒酚诤湍贻p人在一起,也許正是胡德夫年逾花甲卻依然精神矍鑠的一個原因吧。當然,還有他的音樂,讓他對生命充滿了熱情,也將這種熱情傳遞給了更多的人。
一個多小時的采訪,更像是一個長輩在對自己的孩子們講故事。能坐在對面聽他清唱自己的歌,無疑是一件讓人難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