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人

過了25歲的生日才發現在日本快兩年了。隨著時間緩緩地溜走，內心也逐漸從迷惘和混亂中安定下來。這兩年看過了無數的面孔，有的堅強，有的沖動，有的無奈。也有些人漸漸地在日本忘記了自己是誰，來到日本的時候懷著這樣那樣的夢想，來了以后承受不住這沉重的心理壓力，做了這樣那樣的傻事，然后黯然回國。其實日本真的是個很殘酷的社會，不光是對外國人，對日本人也是如此。

我剛來日本的時候，覺得日本人的血管里流的都是冰渣。日本人在陌生人的眼里都是很冷漠，尤其是東京人，電車上沒人讓座，單車倒了不會去扶，街道上就算是撞車了也不會去看。日本人從來不和陌生人主動說話，聽不懂你說什么如果你還在說臉色馬上就變了……

過了兩年后，日本人在我眼中依然是這個印象。但是我漸漸地明白了不一樣的地方。日本人是世界上最累的一群人，每個工作著的人都在為生存而拼命。累的時候，誰都不想多說話。我剛來日本的時候，畏懼日本人的冷漠，除了老師以外很少和日本人交流。一年后，除了過一個日語等級以外，有很多日常日語都不會說。這時候才發現，在這個社會里，你對生活的態度冷淡，社會就對你殘酷。并不是別人對你做錯了什么，想逃避的人最終會被自己設下的套絆倒。

這兩年中，我認識的所有沒有考上或者編入學校就回國了的人，無疑不是同樣的面孔。他們在中國人的群體中自以為是地生存，用自欺欺人的謊話架構一個自己才認識的世界。他們在這個小圈子里自甘墮落，和日本人不懂得怎樣交流，用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成就騙著自己，跟著一些壞人一起騙周圍的人，沒有信用，連簽證都緊緊張張。回國之后，把自己的錯全部歸咎于地震。他們都是演員，只記得戲中的自己，而忘了現實的存在。

在日本，也有這樣的人，他們很自由地為自己而活，但是受到了很多不良的影響，開始懷疑自己的國家，被這個社會的規則吸引進去，忘記了原來的生活方式。他們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好到覺得以前的社會很差，在這個國家中樂不思蜀，對自己的國家充滿了仇恨和鄙視。

我想在國外有個法則是必須記住的，不追求狹隘的民族主義，并不代表忘記自己是中國人。出了國，自然會有變化，但是變強了就背叛自己的同胞們，這不是連日本人都不齒的人么？

前幾天我去以前的學校打出勤率表的時候碰到了以前的班主任林老師，雖然姓林但是個日本人。她看到我就笑了，然后跟我說了很多近期的事。聊著聊著聊到了NHK，說有個節目是放自制短篇動畫的，我現在做動畫，可以把作品發過去試試，如果能留下個名字對以后就業很好。

我當時很吃驚。我的事情我報的專業她是記得的，甚至是我這樣一個成績中等，因為地震和打工陸陸續續缺了課的并不怎么出色的學生。后來才感覺到，人這種生物絕對不是貼上了哪個國家的標簽就開始批量生產的產品。

以前學畫畫的時候，我的老師曾告訴過我，矛盾產生美，就像素描是利用黑白的對比產生的美感。比如一大片的暗部中擦出一星高光，那高光必然是雪亮的。其實生活的法則也是如此，太過安逸的環境，容易造就出各種各樣平庸的人。

一個每天好逸惡勞的人，在享受中度過無聊，和一個每天拼命努力，好不容易得到一天休假的人，哪種休息更讓人幸福？很多人追求著幸福，但是很少有人去想追求幸福的方法。人應該是在積累中越變越強，而不是在時間的流逝中像菜一樣慢慢地變質。不想被人說三道四，就強到讓人無話可說。到那一天來到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每個留學生要走的都一樣，追求的不是錢，不是名譽，不是什么海歸的稱謂，也不是脫離過去的生活，而是過自己愿意的人生，走出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