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瓦希里:美軍下一個斬首目標?

“希望至少10年內他不被抓到”

奧馬爾·本·拉丹從肉體上被消滅已經一年多了，美國的反恐特別行動部隊正將注意力放在其繼任者阿伊曼·阿爾-扎瓦希里——前埃及軍隊的外科軍醫，被廣泛視為策劃、襲擊美國和其他國家目標的首腦智囊人物。由于扎瓦希里平時戴一副大邊框的眼鏡，所以忠于他的部下一直親切地稱他為“眼鏡先生”。

去年年底，在巴基斯坦的北瓦濟里斯坦舉行的一次“基地”組織領導層和一些骨干分子的聚餐會上，扎瓦希里的安全問題成了主要的議題。聚會的主人，塔利班某顯赫家族的首領殺了一頭羊來款待他的阿拉伯客人。在以肉飯和烤羊肉串為主食的宴會上，鑒于本·拉丹的慘死，與會者表達了對扎瓦希里處境的擔憂。他們都表示扎瓦希里應該“轉移到一個新的地點，”并且要停止使用任何電子裝置，盡量減少發布宣傳性的視頻圖像和錄音帶，在使用信使時也要保持最嚴格的警惕。

“我們期望至少在10年內他不被美國人抓到，”消息來源表示。在米蘭夏鎮外某處舉行的這次聚餐上，“基地”組織的一名重要成員曾詢問，如果扎瓦希里決定在阿富汗隱藏的話，阿富汗的塔利班組織是否愿意考慮為他提供避難場所。而阿富汗人對此未作表態。

曾與扎瓦希里見過面的塔利班和“基地”組織骨干人士認為，作為一個智囊首腦和實干家，扎瓦希里在“基地”組織武裝分子圈中受到高度尊敬。他不僅像本·拉丹一樣幾乎被捧為具有神授超凡能力的人，而且在某些方面顯得更為重要。本·拉丹是面目上令人恐怖的象征，而扎瓦希里則是在精神上的：既是重要的思想指導者，又是行動上的具體指揮者。

扎瓦希里如今正面臨著日愈增大的壓力，即如何制造出一些驚人的新恐怖行動事件。“扎瓦希里需要暴力活動來鞏固自己作為本·拉丹長期繼承者的地位。”曾在CIA（美國中央情報局）任職的官員布魯斯·里德爾指出。這位人士以前為奧巴馬行政當局在反恐政策方面提供咨詢和建議。“基地”組織的新領袖目前面臨著兩難的局面：他愈是卷入到策劃和宣傳的行動之中，他就愈容易暴露行蹤。如果他被擊斃，就再也不能策劃恐怖活動，也就失去了作為復興“基地”組織活力的象征。

美國情報機構有關扎瓦希里的信息是很粗略的。特工人員們上次所掌握的關于他的活動線索還是在2006年1月。當時所獲的情報是，他被邀請到位于巴基斯坦與阿富汗邊境地區一處有泥土圍墻的大院內，出席伊斯蘭節日的宴會。一架捕食者無人機向這座住宅發射了幾枚地獄之火式導彈，當場炸死18人，其中包括幾名“基地”組織武裝分子，然而扎瓦希里僥幸逃過一劫。

“有跡象顯示，巴基斯坦政府中可能有人在庇護扎瓦希里，”美國一名不愿公布姓名的情報官員在調研一些敏感的情報時說道。“我們獲得報告說此人曾經短暫的在卡拉奇附近逗留過，我們并不認為他企圖在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情況下做這些事。”

可是，在目前這段時期，對美國特種部隊指揮官和CIA特工來說，即使不是在城市，而是在偏僻的土著部落地區執行攻擊任務在政治層面也存在很大風險。巴基斯坦政府和軍事當局對華盛頓方面過去一段時期在清除本·拉丹和發動其他軍事行動時將他們蒙在鼓里的做法感到氣憤和羞辱，從而禁止美國人在他們的領土上執行無人機攻擊行動。不過美國方面期盼巴方能努力“消消火氣”，一名政府的高級官員說道。巴基斯坦人的禁令不會持續很長。有美方官員向《新聞周刊》透露，無論巴方準許與否，無人機不久將重新執行任務。

“合作發展到了最糟糕的程度”

參加聚餐會的“基地”組織骨干分子當時仍為本·拉丹之死感到悲傷。他們回憶起本·拉丹為保護自己所采取的多種措施。本·拉丹信任的助手兼信使阿布·阿默德·阿爾-庫瓦迪采用了精心布置的方法將本·拉丹從巴基斯坦的一個地點轉移到另一個地點。他將自己的主人藏在一只大型的箱子中，然后把箱子安置在巴基斯坦的那種彩色的運輸卡車的底部，上面則放置水泥包、面粉袋和米包，甚至裝載一些會叫喚的山羊、綿羊或者家禽。

這些“基地”組織骨干分子也因為本·拉丹之死而責難阿爾-庫瓦迪。這位來自巴基斯坦部落地區的普什圖族人以前在科威特生活過一段時期。“‘基地’組織的內部調查顯示，阿爾-庫瓦迪的疏忽為我們的敵人提供了線索，以至于暴露了我們領袖的住所。”一名塔利班人士指出。“他不是叛徒，但是他的錯誤造成了偉大領導人的獻身。”這一嚴重的過失包括每次進入位于設有軍營的阿伯塔巴德市那座住宅時總是駕駛同一輛汽車，使用了很可能已被監聽的手機……

“基地”組織的成員們希望扎瓦希里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他們痛惜武裝無人機給“基地”組織造成的嚴重傷亡。在本·拉丹最后的那段時期，由于手下多名骨干分子的被殺，他的情緒變得沮喪而漠然。“領袖當時很苦悶，他所聽到的都是一些‘基地’組織其他領導人傷亡的壞消息，”來自“基地”組織內部的消息來源披露，“他最后一年的狀況一直不好。”

扎瓦希里與“基地”組織的日常行動有著直接的關系。例如，2005年的倫敦地鐵爆炸案和2007年的前巴基斯坦總理貝·布托被刺案。扎瓦希里似乎在2009年向阿富汗某處的CIA營地派遣一名約旦雙面特工實施的爆炸事件中也扮演了策劃者的角色。在那次事件中，被炸死的CIA特工們曾以為他們將獲得有關扎瓦希里活動地點的情報。“炸彈襲擊事件大大振奮了扎瓦希里，充分證明了他作為恐怖行動組織者的能力。”里德爾指出。

扎瓦希里也受到了下列事實的鼓舞，即由于“基地”組織在世界各地，如也門、南非、索馬里等國都衍生出分支機構，于是其作為指揮中心作用愈顯重要。與他的前任本·拉丹一樣，扎瓦希里已經在全球的伊斯蘭圣戰中成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的最重要象征性人物。

如果美國方面能獲得巴基斯坦方面明確的或其他方式的支持，那么打擊扎瓦希里和其核心圈子的努力將會變得卓有成效。盡管好幾名“基地”組織高層領導人物在巴基斯坦城鎮區域被打死或被俘，扎瓦希里卻可能仍然躲藏在與阿富汗交界的邊境部落地區。美國的無人機可以從空中搜集到不少情報，然而由于該區域十分遼闊，采用特工獲取情報仍是至關重要的。巴基斯坦方面可以給美國人有力的協助，而合作則需要雙方的互信。

現實卻遠非如此。“目前雙方的合作發展到了最糟糕的程度，”巴基斯坦退休少將，前駐美大使穆罕默德·阿里·都拉尼指出。他對美巴雙方都提出了批評。“我們方面未能使美方確信我們是與他們站在一起的，我們也希望清除這些武裝分子。”巴基斯坦人認為美國人不尊重自己的國家主權，以對待附屬國的姿態來對待巴基斯坦。

在本·拉丹被擊斃之后，雙方的不信任變得更為嚴重。奧巴馬總統因為擔心情報泄露，下令不讓巴方了解真實情況。實際上，美國方面期盼它的海軍海豹突擊隊能找到巴基斯坦情報機構與“基地”組織私下溝通的證據。美國《新聞周刊》雜志獲悉，在海豹突擊隊襲擊了本·拉丹的住宅之后不久，美國的聯邦檢察官就已經著手準備秘密起訴書，以指控巴基斯坦政府的某些成員或其他任何幫助本·拉丹的人。據兩條來自執法部門的信息披露，該指控的內容為“窩藏逃亡的恐怖分子。”

海豹突擊隊繳獲了裝滿多個箱子的手提電腦、硬盤、U盤、DVD和許多文件。這是“9·11事件”發生以來美國政府所獲得的最多的一次有關“基地”組織的內部資料。根據某情報來源的消息，總量3.4TB的信息中包括本·拉丹的個人日記，行動策劃概要，手機號碼以及“基地”組織與其他盟友的聯絡方式。不過這些內部資料中并沒有巴基斯坦同謀者的線索，于是起訴書被否定了。

“美國人抓他不需再花10年”

并不僅僅是突襲本·拉丹事件導致美國和巴基斯坦兩國關系的惡化。2011年1月，雷蒙德·戴維斯，這位與CIA有工作關系的承包商在拉合爾的大街上將兩名據稱是搶劫者的巴基斯坦人射殺。同年11月，美國戰機在阿富汗-巴基斯坦邊境地區的一次空中襲擊中炸死了24名巴基斯坦軍人。來自美國方面的調查認為，是雙方的錯誤造成了這一悲劇，而巴基斯坦軍方憤怒地拒絕了美國方面的結論，指出這一攻擊不僅是毫無原因的，而且是一種惡意的挑釁。

巴基斯坦方面的報復行動包括切斷北約軍隊向阿富汗運送物資的重要補給線，驅逐美方人員，并且不再允許美國無人機從巴基斯坦的基地起飛執行任務。長期以來，大多數巴基斯坦民眾一直視美國的無人機偵察和攻擊行動是對其主權的一種侵犯，他們公開譴責間或導致的平民傷亡。不僅是普通的民眾，甚至巴基斯坦的情報和反恐特工們也常常將美國人看成是敵對方。“即使在當前，我們也收集美國人的資料和每一位為美國駐巴基斯坦大使館工作的巴基斯坦人以及每一位與美國人接觸的巴基斯坦人的資料，”一位不愿公開姓名的巴基斯坦反恐官員解釋道。

最近，美國與巴基斯坦政府開始協商，試圖“重修”兩國關系。無人機無疑是最難處理的一個問題。甚至美國政府內部也為自己應該采取的立場產生了分歧。一部分人呼吁巴基斯坦方面將無人機可能要攻擊的目標的情報限制在一定的層面，讓巴基斯坦有關部門明確了解在自己的國內所發生的情況；另一部分人則堅決反對這一做法，他們指責說在過去的幾年中，曾發生過數次ISI（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的特工部門在無人機攻擊之前就將情報泄露給要襲擊的對象。據奧巴馬行政當局的一名前任官員披露，在2007年的某一段時期，在連續7次的無人機攻擊行動中，目標人都設法逃脫了。他聲稱，自己的信息來自CIA對他的通報。

美國的官員們曾多次因ISI的“兩面派”做法以證據與巴基斯坦合作方對質，卻收效甚微。在某個場合，美國方面拍攝的監視錄像顯示，有巴基斯坦士兵揮手讓塔利班哈卡尼派的軍火物資通過邊境進入阿富汗境內。在對本·拉丹采取行動之后的幾個星期內，美國軍方兩次向巴方提供了在巴境內的“基地”組織的炸彈制作工場的情報，而這兩次的結果是，“基地”分子都在可能被襲擊之前逃之夭夭。“現實情況是巴基斯坦國內依然存在著縱容恐怖主義的土壤——盡管‘基地’組織殺死過許多巴基斯坦民眾。”一名美國官員指出。

如果美國方面哪天追蹤到了扎瓦希里的線索，在發動襲擊之前，它絕不愿冒再次泄露行動的風險。這名“基地”組織領導人或許會盡可能地深藏于巴基斯坦境內的某個地點以確保自己的安全。里德爾認為扎瓦希里大概已經躲在了巴基斯坦。“我想CIA會搜尋類似本·拉丹在阿伯塔巴德居住的那類房屋，”他說道，“如位于城市地區的，靠近某個軍事基地的某個安全屋。無論是被干掉還是被抓獲的‘基地’組織高層人士，一般都隱藏在這類地點。”

對扎瓦希里來說，他面臨的最大危機是“CIA已經顯示它有能力破解‘密碼’，”里德爾指出，“本·拉丹實際上對自己的保護做得相當到位，而扎瓦希里要想逃避打擊必須處處謹小慎微。如果我是他的話，我會憂心忡忡。我認為美國人不需要再花費10年才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