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我在縣城的一所中學教書,學校依山傍水,林木蔥蘢,在這里呆的時間長了,給人一種遠離塵囂的寧靜之感。學校給我分了一套住房,那是一排小青瓦平房,跨進院門,第一間便是我的居所。房子很小,大約只有三十多個平方,但對于我來說,這已是極奢華的待遇了。我看重的不在于居室的大小和豪華與否,而在于它的周圍環境是否稱心如意。我的房門前有一棵松樹,高丈余,年深月久的樹枝繁葉茂,護衛著這低矮的平房和它的主人。我附庸風雅,仿照著名哲學家馮友蘭先生書齋名,將我的陋室命名為“獨松堂”,并堂而皇之地做了一塊精美的匾額,高懸于大門之上,讓人看了別有一番情趣。
“獨松堂”外是一片蘋果園,每當仲秋時節,只要輕輕推開窗戶,一陣陣蘋果的甜香撲面而來,使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園,完全忘卻了四周紛擾的世界。我把靠近果園的一間屋作為自己的書房,每天教書之余,或沉浸于書海里,或打窗戶讓新鮮空氣進來,感受泥土的芬芳,分享園藝工人的快樂。后來,為了身臨其境地感受田園生活,也為了自由出入果園,我索性在窗邊新開了一道小門。星期天是難得的休閑時間,蘋果園里異常寂靜,早晨太陽剛出來,我便找把椅子拿本書靠在蘋果樹下,投入地讀起來;就是寒暑,我也總是忘情地在蘋果園中度過幾個星期的時光。窩在這果園小屋中,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個不問世事的隱者了。
“獨松堂”是簡陋的,簡陋到不能遮風擋雨,每到八、九月雨季,“獨松堂”內四處漏雨,但這不妨礙我讀書寫作,也不妨礙我觀賞園內風光的興致,雨中的“獨松堂”使人想起郁達夫的風雨茅屋。我心焦雨點滴濕我的藏書,找來幾個工人草草將屋瓦翻補一下,擋住了暴雨的侵襲。我又可以悠閑地坐在窗前讀書了。雨天讀書有一種不同于平常的心境,外面暴雨在肆虐著,嘩嘩嘩的雨聲和雨中的朦朧景致更顯出室內的寂靜。我想,人和人真是不一樣,同樣是雨天,我能悠閑地坐在家里讀無關緊要的書,而農民們卻仍冒雨在田地里不停地勞作,對他們來說,在屋里悠閑地呆上一天,也許明年就會全家餓肚子。想到這,我便覺得我的讀書生活不再是一樁偉大的事情,而是百無聊賴中混光陰。
但不管怎么說,雨中的“獨松堂”確實是我的安樂窩,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