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業的春天

2011年圣誕節，家住密歇根州郊外的24歲眼科醫生阿曼達·哈克，從姐姐那收到了一份年輕女士們夢寐以求的禮物：腹部拉皮手術。

手術計劃在2012年1月6日進行。為了舒緩緊張情緒和消磨閑散時光，在節日季節（每年的萬圣節過去后，美國就進入了節日季節）來臨的時候，阿曼達重新跟父母住在了一起。有了父母幫她照看兩歲的兒子，她可以瘋狂地鍛煉身體。而她一旦接受了腹部拉皮手術，找回了原來的火辣身材，就會立馬飛往佛羅里達州的博卡拉頓，開啟嶄新的人生歷程。她希望通過這次整形手術使自己的外形更加靚麗，事業有所起色。她說：“我想讓自己的身材變得更加苗條，那會使我感覺非常幸福。”

在這個節日季節，美國的經濟并不強勁，但美容整形行業卻大反其道，變得紅火異常。這個行業只在2008年經濟危機頂峰時期出現過輕微下滑，雖然最近兩年美國人都在精打細算，并在很多方面緊衣縮食，但美容整形行業卻出現了強勢反彈。2009年和2010年兩年，美國人在飲食上的花銷減少了3.8%，住房花銷減少了2%，衣物花銷減少了1.4%，休閑娛樂花銷減少了7%。相比之下，美國人在隆乳手術上的花銷增加了1.3%，抽脂手術增加了5.1%，眼瞼手術增加了8.1%，而在提臀手術上的花銷竟增加了24.4%。同時期，美國人的平均收入為62481美元，下降了0.6個百分比。

毫無疑問，負擔得起這些整形手術的人們往往擁有更多的可支配收入，但處于收入金子塔頂端的1%和接近這1%的富人基本上不會去做這些手術。根據2009年美國美容整形外科協會的研究，接受美容整形手術的人中，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年薪低于3萬美元，年薪低于6萬美元的約為70%。但與此同時，那些無力負擔整形手術的人們自有獲得金融支持的渠道：一個專為那些想改變身體容貌的人們提供貸款的新興行業正在嶄露頭角。Cosmetic Surgery Financing以及通用電氣公司旗下的CareCredit都屬于此類金融服務商。后者在全美國擁有超過1.5萬名合作醫生，貸款利息高達26.99%。

有醫生稱，2011年的節日季節是他們有史以來最忙的。托尼·楊恩是阿曼達的整形醫生，他的預約已經排到了三個月之后。在短短的四周時間里，他要進行12例隆胸手術，11例抽脂手術，8例腹部拉皮手術。前來找他做整形手術的人形形色色，有富人，也有窮人，有成功人士，也有失業者。其中約六分之一的窮人靠貸款支付手術費用。

預約全滿的整形醫生還有杰弗瑞·肯科爾，他在德克薩斯州經營一家美容整形診所，這家診所在2010年接待了約2000名病人，其中90%是女性。他說，大部分女性前來做整形手術的目的是為了變得更加年輕。不過最近，她們中也有部分人把整形手術作為事業發展的投資。肯科爾說：“很多人感覺，整形手術會讓人變得更具競爭力，至少讓他們在競爭大潮中不易被淘汰。”

我們來看一下安吉拉·黑塔斯的經歷。去年10月初，這名59歲的物理治療家兼園林設計師，參加了在曼哈頓大都會館舉行的為期兩天的“50歲·向美麗出擊”活動。參加此次活動的人只需繳納170美元便可現場向化妝師、發型師、“更年期360度大轉變”專家、皮膚美容醫生和外科醫生進行咨詢，有些專家還在現場開辦整形活動，包括“現場觀看霍華德·索貝爾醫生妙手回春”、“五十歲仍能擁有完美胸部：上提、植入、修復”和“術后快速康復秘訣”。

黑塔斯說：“在公司里，擁有一副年輕的面孔是很重要的事情。”她的私人皮膚科醫生將現場給她做三個面部整形手術：上唇點陣激光手術，微創除皺；在鼻子四周注射自體細胞，填充除皺；在唇部周圍注射少量肉毒桿菌。此活動的名稱為“擁有性感雙唇，展現迷人微笑”，結束時觀眾對她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首例面部整形手術發生于柏林，至今已有110年歷史。為何今天美容整形會大行其道？“50歲·向美麗出擊”活動只是這個行業五花八門的營銷活動之一。現在你可以在Groupon網站團購打折的抽脂手術，或是跟女性朋友們開肉毒桿菌美容派對。電視上雙唇豐滿性感的情景喜劇明星們，還有美國Bravo電視臺真人秀節目里面五位面容姣好的真實家庭主婦，她們都做過美容整形手術，無一例外，媒體圈對此似乎已經司空見慣。與此同時，皮膚科醫生和外科醫生也雇傭一些美容顧問，以招徠新顧客、留住老顧客。“整形病人是‘主動找上門的顧客’，而且我們不用擔心客源會枯竭。”凱瑟琳·梅麗說道。她是一名美容推銷策略師，專為美容整形外科醫生提供建議和技巧：如何擴大業務范圍，如何制作公交車站牌的美容廣告，員工如何著裝等。梅麗說：“我今年已經53歲了，有太多想整的地方了。如果你能用肉毒桿菌給我去皺，那我的整形需求可多了去了，先是魚尾紋，然后雙手，然后脖子，然后，干脆給我來個全身整形吧。”

根據美國美容整形協會的研究，近年來人們對美容整形的接受度大幅上升，18歲到24歲的年輕人中有69%贊成整形手術，比五年前上升了7個百分點。中央基督教青年會近期研究發現，在過去的五年中，11歲到16歲的孩子中有四分之一考慮整形，而已接受整形手術的老年人的比率高達30%。

雖然整形手術給部分人帶來了幸福感，但這種不加節制地改造外貌的沖動，需要付出許多代價。我們漸漸不再同情年老的人，無視人生經驗的價值，一味地追求大大的眼睛、嬰兒般嬌嫩的肌膚。《情緒管理學》一書的作者安妮·克里默說：“我們開始相信，完全的自然狀態不再是真正的美麗。”

近期一群名人站出來公開反對整形手術，引起了不小的騷動。36歲的女演員凱特·溫絲萊特在接受采訪時稱：“這跟我的道德相悖，對不起生我養我的父母，也不符合我追求自然美的標準。我是絕對不會去整形的。”52歲的艾瑪·湯普森也拋出同樣的言論：“我不會拿自己開涮，我們生活在一個糟糕的圈子里，長江后浪推前浪，每個人竭盡全力讓自己在60歲的時候看起來像30歲。”40歲的雷切爾·維茲和45歲的薩爾瑪·海耶克也對整形熱潮持批評態度，還發誓永不挨刀。

即便是全美國出了名的美容癡迷者海蒂·蒙塔格也表示了自己的后悔之情。她是一名真人秀明星，2010年她只有23歲，卻在一天之內接受了十次整形手術，結果導致她的面部變得毫無表情。她先是做了隆胸手術和鼻子整形手術，之后削尖了下巴、收緊了臀部。全身大整不到兩年后，蒙塔格在接受《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我寧愿時光倒流，沒做過任何整形手術。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就我個人而言，我特別接受不了演員整形。”曾為《變形金剛》和《加勒比海盜》挑選演員的好萊塢選角導演丹尼斯·查米安說：“我認為整形對年齡稍大的女演員來說是最壞的選擇，她們認為這樣做有助于事業發展，有助于在競爭大潮中免遭淘汰。事實上我們淘汰過很多整過形的50歲以上的女演員。”

有跡象表明，抗衰老的文化壓力正在逐步減輕。2011年夏天，美國醫學協會呼吁各大廣告機構停止“美化廣告照片，防止人們產生不切實際的美容整形期望”。英國廣告標準局下令禁播茱莉亞·羅伯茨拍攝的蘭蔻廣告，原因在于“該廣告有過分修飾之嫌”。

無論如何，全世界關于自然美的爭論并沒有給即將步入50歲的瑟琳娜·史密斯帶來一絲輕松。去年10月份她在生日即將來臨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說道：“我想做眼睛整形手術，我的眼皮下垂的厲害，就是這兒。”她用食指拉起右眼上的嬌嫩皮膚，“摸摸眼睫毛，就是它讓我眼皮下垂的，我快瘋掉了。”

眼睛拉皮手術需要2500美元，這遠遠超出了正在學習如何做小學教師的史密斯的承受范圍。但當她無數次走過化妝鏡后，她開始覺得鏡子里的眼皮放大了無數倍，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必須去做整形手術。雖然她還未做出任何計劃，但她稱此手術“是一項巨大的投資”。

最后，即使有些名人和模特做出了永不整形的承諾，也難免不會改變論調。《Allure》雜志主編琳達·威爾斯說，不管怎樣，人在年老時，無論男女，最終都會陷入困境。她說：“那些表示永不整形的年輕女演員和模特們，等你們50歲的時候打電話給我。”